第129節
不算多么好看,可晏驕就是翻來覆去看不夠,只覺得掌心都在發燙。 邵老頭兒很滿意她的反應,在旁邊捋著胡須道:“如今刑部下有十二個捕頭,你來了,就是第十三個,故而是黃字甲號?!?/br> 晏驕瘋狂點頭,“好的好的,我不對,等等,怎么成了捕頭?” 邵大人理直氣壯道:“你所學所能已然超過尋常仵作太多,何須再自甘墮落?且仵作沒品沒級,權力又小,而刑部直屬捕頭則領正六品官銜,緊急時刻有要求直接面圣之權,凡查案,地方官員必須配合……還不行?” 行行行,這可太行了。 本朝第一個女捕頭,過于威風了! 晏驕又消化了一會兒才算接受了這個現實,不過馬上就想起來其他后續問題:“可我戶籍文檔還在平安縣吧?” 沒有檔案也能辦入職? 邵離淵渾不在意的擺擺手,“那些不過小節,本官已派人前去取來,后續補辦即可?!?/br> 晏驕深吸一口氣:權力的味道,真香! “您不是要收我為徒?”小說里不都是這么寫的嗎? 邵離淵很干脆的說:“本官雖不知你師承何處,且手法思路頗多詭異之處,但你底子打的很牢,行事已自成一家,早已能夠獨當一面,本官已經沒什么可教的了,不過相互討教罷了。你需時刻謹記,日日勤勉,假以時日,必可成就流芳千古之美名?!?/br> 他身居高位,資歷驚人,能說出這番話著實難能可貴。若非如此品行,只怕也斷然做不出聘用一女子為捕頭的事。 晏驕認認真真的聽了,鄭重行了一禮,“謝大人教誨,晚輩必然銘記在心,不敢有絲毫懈怠?!?/br> 邵離淵點點頭,臉上多了點笑模樣。 心潮澎湃的晏驕又將那面腰牌摸了又摸,抬頭對上一臉勝券在握的邵離淵,沖他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東西又遞了回去。 “您猜的沒錯,我確實很想要,也實在感動,可我現在不能收。君子以信立于世,我來之前就跟龐大人他們說好了的,處理完后續就回去,不可以反悔的?!?/br> 邵離淵淡然處世的表情都裂了,才要開口,卻聽晏驕又道:“您或許不知道,我初來乍到時是多么落魄,處境又是何等尷尬,若非大人他們撿到我,又愿意信我、用我,恐怕現在墳頭草都老高了?!?/br> “他們如此以誠待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一聲不吭就留在這里?!?/br> 見邵離淵神色稍緩,晏驕知道他聽進去了,又趁熱打鐵道:“對圣人和您的器重,晚輩不勝感激,也知道再這么說有些過分,但假如您愿意再多給晚輩一點耐心,晚輩想先回去跟大人他們商量一下,或許會有兩全的法子?!?/br>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心都停在了嗓子眼,因為不管什么時候看,這種態度真是過于恃才傲物肆無忌憚了。 邵離淵蒼老卻依舊銳利的眼睛盯著她看了許久,晏驕不閃不避,坦然面對。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見邵離淵搖了搖頭,“圣人不會等,本官也不會等?!?/br> 晏驕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窟。 邵離淵問:“怎么,后悔了嗎?” 晏驕苦笑一聲,搖搖頭,“我不后悔,但說老實話,心疼?!?/br> 我的腰牌啊…… 邵離淵又打量了她許久,點點頭,竟又變戲法兒似的從袖子里掏出另一份文書,連同方才的東西一并又推了回來。 “圣人和本官都不會等,也知道你們算是兩頭倔驢湊了對兒,索性一早就辦好了調任文書,以一年為限,待到一年之后,你們……罷了,再說吧?!?/br> 反正如今這妮子就算是他的部下了,真要用的時候,一紙調令叫回來就是,在哪兒不一樣? 晏驕:“……” 這算什么鳥反轉? 她抱著東西在原地呆了半天,這才嘎巴嘎巴仰起頭,幽幽問道:“您老故意詐我呢?” 既然早就有調令,為什么不一開始就拿出來! 你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老頭兒呵呵一笑,一只手倒背著,一只手捋了捋胡子,揚著眉毛反問道:“你這妮子,敢說當真沒有半點以退為進的心?” 晏驕:“……不敢?!?/br> 說實話,她還真存了冒險一試的心,不過本來也沒報多大期望就是了。 一老一少看著彼此,雙雙發出矜持的笑。 呵,老小狐貍。 最大的難題竟以如此戲劇化的方式解決,晏驕只覺渾身輕松,恨不得原地飛起三尺高。 不過話說回來,天闊收到信兒之后……會氣死的吧? 氣死倒不至于,反正龐牧看了書信后確實當場掀了桌子,出離悲憤,“那老不修!欺人太甚!” 現在都敢明晃晃的挖墻腳了! 廖無言在旁邊平靜喝茶,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結果,等龐牧第一波暴怒過后,還不忘出言提醒道:“大人,那張書桌造價三十五兩,一時半會兒也難尋這樣好的木頭了?!?/br> 龐牧憋了半天,又吭哧吭哧彎腰把桌子扶起來,還順手擦了灰。 “還真是,咱們怎么一開始沒想到這一招?”齊遠在后面要笑不笑,煽風點火道:“所以說讀書人就是花花腸子多,最愛玩兒陰的,哎廖先生我可沒說您??!” 廖無言沒好氣的剜了他一眼,又道:“平心而論,留在刑部對晏姑娘確實是更好的選擇?!?/br> 峻寧府畢竟這是區區府城,不管是案件性質還是各色人、物配合,都遠不如刑部來的周全。 這一句話就叫龐牧xiele氣,有些沮喪的嘟囔道:“那老頭兒就是看準了,我不舍得驕驕為難?!?/br> 他太清楚那個姑娘的心和能力有多大了,她的生命中從來都不止情情愛愛…… 他自己就想時刻為江山社稷效力,自然更沒有理由限制別人。 齊遠也跟著犯愁,“那要不大人,咱們回去?” 龐牧有點煩躁,暫時不想走啊,只要一想到回京之后可能面臨的種種麻煩事兒,他的頭都要大了。 不過這事兒沒有圣人的首肯是辦不成的,擺明了圣人也在想法子勸他回京,所以才順水推舟的同意了。 “大人!”小四突然從外面房頂上翻下來,手里還捉著只鴿子,“京城那邊來的飛鴿傳書?!?/br> 龐牧壓下紛亂的思緒,接過鴿子,抽了紙條抖開看。 然后眾人就親眼目睹了一場變臉。 就見自家大人死死板著的一張冰封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融化開來,然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驕驕要回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這個幾百里加急的信息基本是真的,文獻就是這么記載的,而且根據各地實際情況,還會有驛牛、驛驢、驛狗,甚至是駱駝,還有人徒步送。當年安祿山在范陽,也就是現在的北京西南謀反,唐玄宗那會兒在臨潼華清池,中間隔著差不多三千里,六天內唐玄宗就接到情報了,算起來朝廷傳遞公文的速度也差不多就是每天約合五百里,合現在的227公里左右。 而且因為古代道路翻山越嶺,即便是肯定也不如現代化道路那么平坦順暢,算上這些因素,能達到這個速度真心很了不起了。 另外,驛者手持金牌并不是每朝每代都有,各自的標志物也不一樣,但年岳飛被十二道金字牌召回,說的就是這個驛者手中的牌子,是南宋最高等級最高時速的驛遞標志了。 第107章 回峻寧府之前, 晏驕還特意約今年的狀元郎,如今的翰林院修撰衛藍衛大人出來吃了頓飯。 她一走, 衛藍在京城里就算徹底沒了老熟人, 總覺得有點不放心呢。 正是春日好時機, 草長鶯飛暖意融融,百姓們也都換上了顏色輕快明媚的春衫, 呼朋引伴相約外出踏青,沿途說笑嬉鬧, 仿佛走路的步伐都輕快許多。 晏驕挑了酒樓二樓靠窗位置坐著,看著外頭景象也覺心生歡喜,不自覺就跟著笑了。 過不多時,打東邊人群中來了一矮一高、一瘦一壯兩個人緩步走來, 略纖細些的哪怕隔得遠看不清楚容貌, 可只瞧著走路的儀態風范,便覺必然是位難得的美男子了。 來的正是衛藍和大河。 待走近了,晏驕從窗戶里朝他們招招手, 衛藍仰頭笑了笑,恰似外面春光明媚,有個路過的姑娘就大著膽子丟了手絹過去。 衛藍輕聲叫住她, 彎腰撿起,語氣溫柔道:“姑娘, 你的帕子掉了?!?/br> 他此生都無意婚配,何苦再誤了她人花期? 那姑娘羞紅了臉,秋水含波的看了他一眼, 猛地一把抓過帕子跑了,周圍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衛藍上來時,就見晏驕笑的促狹,“衛大人好風采,每每上街,引得這許多女孩兒都春心蕩漾了?!?/br> 他是少有的年少狀元,難得又一表人才,為人溫柔和煦,京城不知多少人家都盯肥rou似的眼巴巴瞅著。放榜當日,即便有龐牧派人護著,也還是差點兒讓那些如狼似虎的捉女婿的人生撕了。 可接下來的日子,衛藍依舊給鬧得沒法子,甚至就連許多朝中大員也覺得這個年輕人前途無量,難得又與定國公一脈有這樣深厚的淵源,便都旁敲側擊的問,又說自家女兒、孫女如何才貌雙全、溫柔賢惠……無奈之下,衛藍只好編了個謊放出去,微笑著對每一個上來說媒的人回復道:“我六親死絕,命硬克妻?!?/br> 大河嘿嘿笑道:“藍藍好看!” 衛藍搖頭失笑,總算放松了些,又對晏驕拱手,戲謔道:“晏大人何須做什么離別宴?不過一年也就回來了?!?/br> 晏驕還有點不好意思,“你也知道了?” 衛藍點點頭,順手倒茶喝,“如今京城上下還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這圣人欽點開天辟地頭一號女捕快,當真是如日中天。只怕要不了幾個月,便會傳遍整個大祿朝?!?/br> 雖然知道他發自真心,但晏驕還是沒辦法不吐槽這種計時單位: 聽聽,“要不了”“幾個月”……這要放在現代社會,都夠一個網紅從出道到過氣走一個輪回了。 她這種履歷,合該是分分鐘置頂熱搜頭條預定的! “我真心替你歡喜,”衛藍打趣道:“只不知晏大人自己感受如何?” 晏驕嘿嘿一笑,“美得很美得很?!?/br> 最直觀的感覺就是爽!而且有了新身份之后,只要是大祿朝的案件,她都有權查辦,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束手束腳。 兩人說笑一回,衛藍終于意料之中的問起任澤。 晏驕道:“我猜到你就要問他,所以前兒寫信的時候還特意問了。他答應去龐大人手下當差了,只是你也知道,做不得官,不過當個流芳百世的才子還是綽綽有余的?!?/br> 衛藍唏噓道:“可惜了。我這狀元之位,本該是他的?!?/br> 外面綠柳成蔭,柔條拂地,他時常想著,若是任澤也能在此大好春景之中漫步京城,該是何等快意? “話不好這么說,”晏驕道,“意外、運氣,本也都是實力的一種,更何況他還叫我寬慰你呢,他自己都不在意,你非庸人,又何須自擾?” 衛藍笑笑,從懷中掏出厚厚一沓書信,“我暫時離不得京,他又不方便來,勞煩你幫忙將書信轉交給他?!?/br> 晏驕點頭應下,正說話間,外頭掌柜的敲門進來,小心賠笑道:“兩位大人,白四少爺和許姑娘來了,說要上來找晏捕頭呢?!?/br> 他口中的許姑娘就是前頭跟晏驕一起陪白寧成親的許倩,前陣子晏驕才知道這位身量高挑的姑娘今年才不過十六歲,只是家族人遺傳長得高。 白少爺則是白寧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白熙,行四,今年才十二歲,據說筋骨絕佳,乃是練武奇才。但因為過度崇拜廖無言,走文舉的意愿非常強烈,奈何偏科嚴重,整個人就顯得非常掙扎。 廖蓁只比他大不到兩歲,可二月份的縣試中已經中了案首,如無意外,一個秀才是穩穩的,這無疑進一步加重了他的壓力…… 許倩和白熙兩個人實際年紀相差不大,并且心理年齡無限接近,打小一塊上躥下跳,關系非常之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