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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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拉著漪寧的胳膊微微用力,漪寧便“嘶”了一聲,重新跌坐回地上。 邵恪之關切詢問:“怎么了?” 漪寧眼里含著淚,話語里仍帶著哭腔:“腿麻了?!?/br> 抬手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他道:“那我抱你?!闭f著,將她兩只臂膀搭在自己頸上,一手攬著她的后背,一手托起她的大腿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 漪寧摟著他的脖子,他那張俊美儒雅的臉龐近在咫尺,可突然間又覺得那樣遙遠。 她目光看向那邊:“邵哥哥還記得嗎,小時候那里有個秋千,我坐在秋千架上嬉戲,結果便入了邵哥哥的畫?!?/br> 邵恪之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這么多年過去,御花園早有了變化,先前的秋千架被移到了南面,此處如今是一處花圃,種滿了紅色的刺玫。 此時雖已入秋,然刺玫花卻開得嬌艷,宮燈下泛著熒熒的光澤,紅的似血。 “記得?!彼淞瞬渌念~頭,“那時候我還在好奇,不只是誰家的小仙童,生的那般嬌俏可愛?!?/br> 漪寧笑了笑,眼淚還在臉頰上掛著:“突然好想吃瓊花軟糖糕?!?/br> “下次入宮我帶給你吃?!彼f著,低頭親了親她臉上的淚水。 漪寧笑著沒應,很快神色黯淡幾分,語調漸微:“邵哥哥,我可能不能嫁給你了?!?/br> 邵恪之身形一滯,緩緩側眸看她:“岑璋跟你說了什么?”第一次,他大逆不道的直呼太子名諱,話語里隱著薄怒。 漪寧倚在他的頸肩沒說話,只低聲呢喃著:“邵哥哥,對不起?!?/br> 邵恪之將懷里的人兒收緊幾分,眸中一片晦澀:“不用胡思亂想,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先帶你回去?!?/br> 他抱著漪寧闊步向前走,一路上漪寧仍喋喋不休地說著,無外乎讓他日后好好照顧自己,尋一個好姑娘娶回家。 邵恪之突然停下來,定定望著她,表情十分嚴肅:“你這些話我今日權當沒聽到,如若再多說一句,我就真生氣了?!?/br> 漪寧心上苦澀,卻當真沒再開口。 她不想說的,可如今事已至此,她再拖著他兩人也終究不會有結果的。 岑伯父最不放心的便是塞北那些將士,她只有嫁給太子這一條路,邵哥哥如若違抗只怕日后整個長浚伯府都會帶來災難。 何況,岑伯父待她那樣好,她又如何能在他這個時候還想著自己的兒女私情? 若是旁的事,她或許還能告訴邵哥哥看有沒有什么兩全其美的法子,可陛下中毒一事如何能夠隨意泄露,她終究什么也不能說。 她滿腹委屈地看著他,一顆心好似被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地磨著,疼的渾身都在難受。 她雙目里含著一汪水,影影綽綽的,動人心魄,又頗為讓人憐惜。 邵恪之頓時又放軟了語氣,只輕聲問她:“太子究竟跟你說了什么?” 漪寧搖搖頭:“沒什么,他哪里左右得了我的終身?是我自己這樣想的罷了?!?/br> “那你這般究竟是怎么了?”他分明不信她的話。 漪寧緘默。 看她似有難言之隱,邵恪之也沒逼問,只是道:“不管太子跟你說了什么,你只記得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個字都不準忘?!?/br> 漪寧點點頭,認真聆聽。 邵恪之道:“你如今不滿十四,女兒家拖到十六歲再嫁人不遲,如若陛下有意為你和太子指婚,你不必抗旨惹圣上不悅,卻也不必過早答應,只拿自己年齡推拖過去,陛下疼你,只要你堅持,自不會過早就把你許給太子的。至于其他的,交給我來解決,我會讓陛下點頭的?!?/br> 漪寧微微一驚,聽他這口氣,似乎已經想好了對策。 只是,岑伯父的身子…… 見她不答應,他又繼續道:“不管究竟發生了何事,你的婚姻幸福不是兒戲,也不該成為政治的犧牲品,無論太子跟你說了什么,也無論你自己心里是如何想,我都不準你一時腦熱答應圣上賜婚。如今天下人都以為你會是以后的太子妃,縱然不與太子訂親,也可暫時穩住你父親舊部,這個道理陛下也是懂的,所以你不應這門親事也不會有什么大礙,先拖兩年不會怎么樣的?!?/br> 他這番話說的,倒讓漪寧有些瞠目結舌。雖然她沒說岑伯父的事,但邵哥哥這主意的確能解她暫時的困境。拿年齡推脫兩年,她自認還是有這個信心的。 突然間她對眼前的邵哥哥越發崇拜起來了,她什么都還沒跟他說,但他的主意卻已解決了她如今的難題。 “聽到沒有?”見她呆愣愣看著自己不答話,邵恪之又問了一句,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些不悅。 漪寧緩緩回神兒,品味著他的話,乖乖點頭:“記住了?!?/br> 不過,拖兩年是什么意思?邵哥哥又要在這兩年內做什么打算呢? 心里的困惑她終究沒問,縱然關于自己的婚事安心了下來,可她如今依舊開心不起來。 想到順熙帝中毒的事,她鼻子又是一陣泛酸。聽岑璋的口氣,皇后必然是老早便知道了,那她心里一定很難受吧…… 看她眉毛一直皺著,眸中神色黯淡無光,邵恪之又問了一句:“可還有旁的事?” 這事漪寧不好說,只輕輕搖了搖頭。 “那方才我說的話,你可記清楚了?”他很不放心的又問她一次,似乎對她的答應十分的不放心。 漪寧又乖乖點頭:“記住了,我不會隨便答應岑伯父賜婚的?!?/br> 邵恪之總算放下心來,低頭蹭了蹭她的額頭:“以后不準再哭得這般傷心,我會心疼的?!?/br> 漪寧乖順地倚在他胸口,心里的憋悶和難受消散了不少。 岑琰一直在后面跟著,對兩人間的舉動置若罔聞,很努力把自己變成一團空氣。 不過,眼見前面有羽林衛過來,他定睛看了看,對著邵恪之道:“恪之,太子帶人過來了?!?/br> 漪寧微驚,忙掙扎著道:“你放我下來?!比缛籼涌吹缴鄹绺绫е?,依著他如今的脾性一定會記恨的,她不希望邵哥哥有危險。 邵恪之抱著她未動,又見她掙扎,不滿道:“你乖乖別動,今夜我也想會會太子殿下?!?/br> 夜色下,他雙眸晦暗,里面一抹寒光乍現,又很快被斂去,面色肅然,絲毫瞧不出膽怯和維諾。 漪寧一時間被他的態度感染到,當真乖乖由他抱著,一動未動。 岑璋聽聞御花園里找到了漪寧的下落,帶著羽林衛匆匆趕來,不料卻看到阿寧被邵恪之穩穩地抱在懷里,他胸上一口怒氣上涌,臉色隨之變了。突然抬手制止了身后羽林衛前進的步子,聲音冰冷異常:“你們退后!” 羽林衛聞聲退下,他自己走上前來,立在邵恪之跟前,四目相對,電光火石之間,殺機暗伏。 岑璋最先開了口:“夜色已深,邵大人居然留在宮中,不知意欲何為?” 三皇子岑琰道:“稟太子殿下,恪之是入宮見臣弟的,且有德妃娘娘詔令,德妃娘娘特意恩準恪之今夜宿在洛云殿。臣弟和恪之聽聞郡主失蹤,這才出來幫忙相尋?!?/br> “是嗎?”岑璋冷笑一聲,目光緊緊鎖著邵恪之抱著漪寧的那雙手,恨不能立馬將那雙手剁下來去喂狗。 他的眼神冷冽陰鷙的讓人不寒而栗,縱然邵恪之不怕,漪寧卻是不愿他日后有什么危險的,低聲在他耳邊道:“放我下來,你不要命了?” 她關心的表情,以及附在他耳邊低語的動作,無一不刺激著對面的岑璋,他不覺間握緊雙拳,臉上表情越發陰晴難測。 陡然間,周遭的氣氛變得格外冷凝。 邵恪之緩緩將掙扎的漪寧放在地上,目光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這個得天獨厚的男人,眼神里沒有恭敬,只有敵意。 他護在掌心如珠似寶的姑娘,今夜卻因他傷心成那樣,他怎能不氣,又如何能做到無動于衷? 第一次,他覺得這個太子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而岑璋被他挑釁的語氣惹得越發惱怒,上前幾步,也怒目直視他:“邵恪之,君臣有別,你不過區區一屆臣子,憑什么跟孤爭?” 邵恪之淡定自若,看了眼旁邊的漪寧,神色坦然,話語不卑不亢:“至少,我不會讓她像今晚這樣。太子殿下高高在上,卻未必懂得何謂真情,只會耍些陰謀手段而滿足自己的私欲,實在讓人不敢高看?!?/br> 邵恪之的話讓岑璋有些心虛,又見漪寧雙眼腫成核桃一般,越發懊悔不已,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把話頂回去。 “阿寧,父皇母后和皇祖母他們還在等你,跟我回去吧?!彼粚χ魧幍?。 漪寧抬頭看了眼邵恪之,沒理岑璋,自顧自地向前走。 岑璋見此,冷冷覷了邵恪之一眼,也隨之遠去。 岑琰同邵恪之站在原地,望著太子和漪寧離開的背影,嘆道:“他是太子,你方才何苦與他較勁,豈不是自找麻煩?” 邵恪之冷笑:“終究是個男人,他還能在陛下面前承認阿寧心儀之人是我,讓陛下降罪于我不成?他為著自己的臉面必然不會這么做,也就不會拿太子的身份來壓我。至于在朝堂上,他若真想對付我,我卻并不怕他!” 想到方才找到阿寧時她蜷縮一團痛苦不堪,他便心中來氣。 平日里他連阿寧皺一下眉頭都舍不得,岑璋居然耍手段在她身上,如今還擺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當真無恥至極! 他愛的哪里是阿寧,這種自私自利之徒,愛的永遠都只是他自己! 第126章 跪下 。。。 去往長樂宮的一路上, 漪寧一直疾步走在前面,岑璋幾次試圖與她說話,她卻并不給他什么好臉色。 眼看著長樂宮將至, 太子突然拉住她:“阿寧, 縱然心中有氣, 但你總要整理好情緒才好去見皇祖母和父皇他們?!?/br> 漪寧被他抓住手腕,不得已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她的冰冷和疏離讓岑璋愈發懊悔,一時間面露自責:“阿寧,對不起, 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br> “既然話已出口, 太子殿下沒什么好自責的, 何況這是實情, 又不是你胡編亂造的?!彼f著,眸中閃過一抹哀痛,“只是,這消息太過震撼, 我一時不能接受罷了?!?/br> 岑璋抬手覆在她肩上, 安慰道:“你別擔心,我舅舅這些年一直都在研制解藥, 聽說已經略有成效, 他說過,再給他些時日必然能解了這毒的?!?/br> “真的?”漪寧心上又染起一絲希望,是啊, 還有三年的時間讓楚大人研制解藥,楚大人醫術高明,肯定能找到解藥的。 岑璋用力點頭:“自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的,你放心,父皇一定會沒事的?!?/br> 漪寧卻突然甩開他的手,眸中顯現出慍惱:“既如此,你方才為何不說?” “我……”岑璋唇角涌起一抹苦澀,神色沉痛,眼見她再沒理自己徑自去了長樂宮,他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不覺又想到了舅舅的話: “陛下的毒早已深入骨髓,以我之力頂多讓毒性暫緩發作兩年,若想徹底解除,只怕不可能了。太子殿下,你是陛下和皇后最疼愛的兒子,莫要讓陛下日后含恨而終才是?!?/br> 他抬起胳膊蹭了蹭酸澀的鼻子,面無表情的跟著阿寧去長樂宮。 佟迎和狄青遠遠看見她,飛快迎上來。 “可算找到郡主了,急死奴婢了,陛下和太后也急壞了?!辟∮捳Z里帶著哭腔。 漪寧此時情緒已平復下來,拍了拍她的手:“我不過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怎的哭成這樣。對了,我失蹤一事你如何跟陛下交代的?” 佟迎道:“奴婢不知郡主與太子殿下發生了什么,不敢亂說,只說郡主突然心情不好,想靜一靜?!?/br> 漪寧點了點頭,如此便好。岑伯父和岑伯母既然不想讓她知道,她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以免他們擔心。 進了長樂宮,一眾人除了“幽禁”南苑的皇后以外都到齊了。 阿寧跪在地上,向順熙帝請罪:“阿寧許久不回宮,貪戀宮中景色,又有心不讓羽林衛發覺,是阿寧的不是,惹皇祖母和陛下擔憂,阿寧請罪?!?/br> 不等眾人問話,她率先給自己之前的舉動安了個理由。 順熙帝坐在太后右邊的位子上,神色陰沉:“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