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帝(養弟) 第64節
臨行前,霍隨風邀約了笑娘去游湖,笑娘干脆帶了晟哥和小妹一同去。 一大一小兩個小孩子鬧個不停。 霍隨風見她一手拎一個,竟是意味深長地笑,尋了空子挨著笑娘問:“可怕我又拉著你站在墻根兒下?” 笑娘將一綹碎發掖在耳后,也不理他,只顧著逗著他抱著的小妹。 霍隨風便在湖邊的小販那買了甜豆糕,哄得兩個小的去了一旁的草地長去吃糕,捉蚱蜢,又盤了塊光滑的大石讓笑娘坐。 丫鬟小廝皆在不遠處站著,兩個人倒是得功夫說些體己話。 “我回漠北料理好了,便回來接你,你可要乖乖在義父義母的身邊等我?!?/br> 笑娘一直有個不解的疑問,她自認為待弟弟meimei們的態度無異,為何這本該左擁右抱的霍隨風卻偏偏只選準她一個,趁現在這時候,她便問了出來。 “那么多的姑娘不選,為何死纏著我,你可是心知肚明,我們倆相差了多少,原本好好的姐弟情誼不好嗎?為何要平添一對怨偶?” 隨風正替她剝豆糕的油紙,聞聽她問,他抬起頭看看她,眼神地帶著些許的深幽道:“你明知我不愛聽什么,偏偏就提,你若愛我,敬我為夫君,怎么會是一對怨偶?” 笑娘覺得跟古代的小男人聊些什么心靈契合,以及年齡鴻溝什么的都太深奧了,所以徑直問他:“若是我四十歲了,你才而立之年,正是好時候,你想想,四十歲的嬸子,你可還愛?” 霍隨風惡作劇地拽了拽她攏在肩旁的長辮子道:“你不知京城里的脂粉巷子,有人專愛找半老徐娘,說是比年輕的姑娘知道疼人,前些陣子,還有個十八歲的公子,鬧著要納個四十對歲的做妾呢。惹得他的娘見天在家哭,說是哪里是納妾,分明是又認了個娘回來。跟他們那一對比,我倆的年齡甚是相襯,不過差了二歲……” 笑娘聽他拿脂粉巷子里的風流事來類比,惱得拍了他后背道:“都是些什么齷蹉事情,你可是去了?再說,我倆何時又只差了兩歲?你當我是傻子,算不出數來” 隨風最愛看她生氣的樣子,看褚家jiejie的臉鼓起來,他才哧哧地笑:“我哪里有那等子功夫,回府里看你的時間都不夠呢。就是聽兵司的那些個同袍們閑聊時說的?!?/br> 那日游湖后,霍隨風倒是叮囑著她這些日子,莫忘了給他寫信,內衣也要再給他做, 笑娘沒有吭聲,頭也不回地領著一對弟弟meimei回府去了。 當笑娘坐在船上,看著碧波激浪,兩岸紅楓深樹時,自從賜婚以后壓抑了甚久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最起碼,離京之后,遠離了勾心斗角,呼吸下鄉間的稻香果味,總算是恢復到她甚喜的鄉村田園風,而喬伊也是滿心的歡喜,直喊著笑娘,讓她拿網撈水里的大魚,小妹和晟哥也是嘰喳地笑著,鬧著兩個jiejie快些撈魚給他們吃。 不過單純的返鄉探親到底是驚動了地方,朝中的一品大員還鄉,自然成了鄉里一等一的大事了。 當地的知府縣丞,都是遠迎數十里,恭候褚將軍及其家眷的歸來。 褚慎少不的要與這些父母官們應酬一二。 也許是因為當初胡氏身世差點泄露的緣故,褚慎老早就做了回老家守著田地收租子的準備。 是以他選買了老家的大片田地,又在靠近逸湖的地方買下了一處莊園,派了可靠的管事不斷修繕,早已經是舊貌換新顏。 鄉人只知道有京城里的大官相中了這片宅院,但并不知這主人家姓甚名誰。 直到最近,褚家有先回來搭理瑣事的管事指揮著仆役進進出出。不時能看到穿著整潔新衣的仆人一趟趟地往宅院里搬運氣派的泛著漆光的嶄新家具。 鄉人們耐不住好奇,多方打聽,才從雇請的仆役那聽聞說,原來選買此處的竟是從這里出去到京城做官的褚慎! 要知道鄉間閉塞,一年里進京買賣的商賈都沒有幾個,就算偶爾有去,也想不起打聽褚慎做官幾何啊。 而褚家大房那邊,褚慎雖然是年年派人送東西,卻是禮到人不到。是以身為大哥褚謹,也不知褚慎現在發達到了何等地步。 當宅院的主人乃是當朝的一品將軍褚慎的消息被傳開時,當地的百姓驚得瞪圓了眼。 去過那褚家莊園送貨的回來,還要特意繞一圈,再看看褚家老宅里那道分家的糞墻。 如今分給褚慎的那間房已經草木叢生,連窗扇子都掉下來了。 鄉人們以前是替褚慎抱不平,現如今說起褚家老大兩口子對待老二的苛刻,就只能笑話著兩人的鼠目寸光了。 為了幾件瓦房,竟然豁出去了兄弟情誼,真是不要臉面了。 姚氏如今已經不出門了。前些日子老二的事情剛傳開時,老鄰居們一個個都在她面前夸贊起老二的好,說當時就看出老二不是凡胎。她知道他們都是在嘲笑自己,她自己也是無比后悔,當初怎么就豬油蒙了心。想想她當初厚著臉皮給胡氏伺候月子,又是言語得罪了老二,竟敢連家書都沒有幾封了。 此后兩家便是這般冷淡了下來。 其實褚謹后來也是著人打聽了褚慎的近況,只聽說他被調到了西北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匪患橫生,做了那里的地方長官,都不見得能活著回來。 而且能派往那里去的,都是得罪了萬歲,被貶官去了西北。 姚氏聽了嚇得不行,生怕以后老二家的犯了事情,連累到自己家。不由得又是慶幸著兩家早早分家。 既然老二去了西北,倒也不用惦念。 她連忙讓褚謹給褚慎寫信,交給送來東西的人,大概的意思是告知褚慎以后不必再送,家里什么也不缺,既然分了家,各過各的便是了。 褚慎收到信后,還真如兄長信里叮囑的,不怎么往老家送東西了,只是在最后的一封家書里說,自己的錢墊了軍餉,大約以后還要變賣老家的田地云云。 姚氏覺得老二家真是傻過頭了,竟然自己往軍中墊錢,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夠??! 看來二房這是翻身無望。 算一算,兩家其實有一年多沒有通信了。 誰想到,這褚慎突然衣錦還鄉,還是成了朝中的一品大員! 第93章 這著實要姚氏懊喪不已。 不過幸而當初不過是信里婉拒了二叔給的東西,并未曾撕破臉,也還有回旋余地。 于是少不得讓自己家里的,去那莊園看看,順便聯絡一下兄弟之間的情誼。 褚謹向來是遇事縮頭,惹了事便要罵姚氏短目的。如今二弟榮升一品大員,又要還鄉這么大的事情,居然事先都沒跟自己打招呼,可見是惱了自己的。 都怪這屋子里的婦人挑唆,鬧得褚家兄弟分心,若不是她,豈會有那道明晃晃的糞墻在打他的臉? 少不得又是一陣吵鬧,怨毒著姚氏誤了他的前程。 姚氏也是哭哭啼啼,直道為了他們褚家,她還落得滿身的不是。 二人吵得不可開交,少不得兒子褚滿的媳婦錢氏來勸。 褚滿的這個媳婦乃是鄉里秀才家的小女兒,當初也是聽聞了褚慎成了禁軍副指揮使,褚家又是當地的富戶,這才嫁過來了。 她自嫁過來后,便沒見過顯貴的二叔,于是只勸慰著自己的公公婆婆,二叔回來本是好事,為何要吵鬧不休,想著怎么見了二叔,聯絡親情才是道理。畢竟褚滿連考了幾次,回回落第,眼看這舉不上功名,若是能在二叔身邊當差,豈不是不用憂愁前途了? 經過兒媳婦這一提醒,姚氏立刻振作了精神,直叫褚謹莫再在家里逞能,快去認親才是道理。 于是家里準備了雞鴨和蛋,就此拎提著去了那湖邊莊園。 可惜他們到那時,褚慎一行人還沒有到,管事的看上去就是個勢利眼,只上下打量著他們一行人,雖是有禮可并不熱絡道:“大老爺且坐,只是將軍和家眷都在路上,眼看著就要到了,莊園的下人們都緊著打點,恐怕要怠慢了,若是來看將軍,過幾日再來穩妥些?!?/br> 姚氏眼見這莊園甚大,一眼都看不到頭,那莊園里的游湖上居然還能泛舟,儼然是傳說里皇宮的模樣,看得實在是眼熱。 二叔此番探親,必定還是要走的,落下了空落落的莊園豈不是可惜?待她讓褚謹跟老二說,等他走了,讓她們大房搬進來替他看護莊園便兩全其美了。 所以那管事客客氣氣地趕客,她只當沒聽出來,端著主人家的架勢道:“我是褚慎的親嫂子,哪里有兄弟回來,我們卻過幾日才來見的道理?給我們收拾幾間房,我們就在這里等!” 管事的一早可就得了大姑娘的吩咐,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勢利眼兒的大房。 于是便揮了揮手,派人給他們安排了兩間房。 只是姚氏原以為會給他們安排內院的主人房,誰想到,那個管事的居然說內院還沒有收拾出來,要委屈著他們住在外院的雜役房子里。 屋子小不說,這新房里竟然隱約有老鼠的半夜磕牙的動靜,嚇得膽小的兒媳婦錢氏一宿未睡,只讓褚滿下地打鼠。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微亮,老鼠不折騰了。他們正要合眼睡,院子里的雜役們卻紛紛起身要清理花園,修枝剪葉了。 這嘩啦打水洗臉,吃粥說話的動靜不斷,一個個還大呼小叫的。 褚滿在家里被姚氏寵成了少爺脾氣,哪里受過這等氣,只扯著脖兒沖著院里喊:“還讓不讓人睡了!都給我閉嘴!” 可惜雜役仆人們都急著上工,不是找鋤頭,就是跟管事領差事的,一個個忙得都沒功夫抬頭看褚滿。 好不容易等雜役們走干凈了,那瞌睡蟲也被他們吵得煙消云散。 到了午間事,褚謹有睡午覺的習慣,可是吃過飯,剛睡下,那些上工又回來休息,哇啦哇啦的又是一頓吵,于是午覺也落了空。 往復兩日,褚家父子都耐受不住了,只嚷著要回家。又不是相隔著十萬八千里,待褚慎回莊園上時再來,也是來得及的。 姚氏無奈,只能跟著丈夫兒子和兒媳婦一起回轉了。 就這么的,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在五日后等到了褚大將軍的車馬到達鄉里的時候。 姚氏少不得再次準備雞鴨,這次還帶上了女兒女婿,一家老子,浩浩蕩蕩地往莊園上趕。 可是到了那莊園,這次門口的車馬居然排成了長龍。附近的豪紳官員紛紛前來拜謁褚將軍,刷個臉熟。 再加上他們帶來的仆役小廝,真是人歡馬沸,吵成了一片。 這次雖然見了褚慎,可是褚謹還來不及說話,便看見三五成群的官員趕著跟褚慎到招呼。 褚慎分神喚了一聲大哥后,便再也沒功夫跟他寒暄,只一路跟著那些官員去了前廳吃茶清談。 褚慎一介布衣,看了地方官老爺們便發自內心的打顫,再不好湊前去。 而姚氏則看準了時機,拉拽著兒媳婦和女兒褚滿兒趕著跟剛下馬車的胡氏打招呼。 說心里話,胡氏雖是好脾氣,可也惱了大房家。 當初自己的男人被貶去西北時,家里省吃儉用,全供了軍餉??绅埵沁@般,褚慎還惦念著大哥的生日快到了,給那褚家上下老小都預備了東西,可是幾大車的物件送到了老家去,卻遭了那姚氏的白眼,話里話外的意思便是,如今他們二房得罪了萬歲,萬萬莫牽連的大房,既然分家,以后能不聯系便不聯系吧。 那送東西的管事也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徑直去問褚家大爺,可是褚家大爺只給了他一封親筆的書信,讓他轉交給褚將軍。 當褚慎接到信時,一看內容就全明白了。錚錚鐵骨男人,那夜里無人時,竟然走出寢房,坐在內院的樹下嗚咽哭了。 他輾轉著未睡,胡氏自然也沒睡。怕他著涼,拿著披風出去時,正好聽見了褚慎散碎在風里的哭聲。 胡氏的心也被哭得碎了,只是再不好靠前,讓他宣泄出對兄長的失望。 如今再看大房一家,當初被男人哭碎了的心,也變得硬冷起來。跟下人都沒有急過眼的胡氏看到姚氏一臉堆笑的靠前時,連瞟都未飄,只喚了那個當初送東西的管事,讓他當著姚氏的面兒,再重復一下當初姚氏跟他說的話。 那管事記性好,一五一十的又說了一遍。姚氏的臉兒都要掛不住了。 胡氏先前得了女兒的面授,只說這次回來,那勢利眼的大房說不定又要靠前,若是給他們半分顏色,少不得又要賴在莊戶上不走,爹爹如今傷勢剛好,正在內養,不必跟這種薄情的親戚耗費心神,將他們嗆走便是了。 是以胡氏只緊繃著臉,當著下人們的面兒道:“當初我家老爺被左遷到了西北,你們生怕老爺得罪了上峰連累你們,又是捎話又是親筆寫信,說是不要再聯系,如今我們才回鄉里,你們便來,難道不怕受了牽連?” 姚氏以前只當胡氏軟弱可欺,沒想到今日給大房下馬威的居然就是這好說話的胡氏,自然有些措手不及。 她期期艾艾地道:“弟妹莫怪,我眼皮子淺,一時想錯也是有的,可是我家男人可是惦念著他的二弟的,沒少埋怨著我,前些日子,想得大病一場,后來聽說二弟要回來,他才見好,嚷著要見一見二弟呢……” 就在這時,笑娘接了披風正遞給一旁的丫鬟,接話道:“我爹爹你們也是見了的,他今日剛到,府上的應酬甚多,各處的官司大人們都是遠道而來,總不好叫了他們空肚子回去。只是國喪在即,不能開宴。想必要吃一頓簡餐,飲一飲請清茶,聊一聊地方政務。這些個我大伯父也插不上嘴,你們留下,下人們又沒空招待,倒落下個我們怠慢親戚的不是,所以伯母你們還是會去吧,有了空再來便是?!?/br> 這么直接開口攆人,再不走得是多厚的臉皮? 可姚氏卻覺得自己這是被兩個外姓人給哄攆了,只恨恨道:“大姑娘好厲害的一張嘴,著褚姓的還沒有說話,你們倒是先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