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118節
這件事并不是滄玉引起的,可是之后樁樁件件,卻都與他有關,若不是他,玄解不會上天求情,自然不至于被天界要挾;若不是他,玄解不會到山海間來,被春歌與辭丹鳳算計。 他可是天地間無雙的燭照??! 怎會……怎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 “可你是滄玉啊?!毙獾吐暣鸬?。 滄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他在玄解面前總是說不出話來,有時候是因為高興,有時候是因為生氣,這些時候大多是因為傷心,因此他只是怔怔地看著玄解,眼睛里流出雨來,那些他曾惶恐的東西頃刻間潰不成軍,所構造的防備土崩瓦解,這愛意彌漫過頭,將滄玉體內的凡人盡數吞沒。 他本以為太過滿溢的愛會令人恐懼,如今才明白,并非是那樣的。 “我不是狐族的大長老?!?/br> 滄玉脫口而出,他沒辦法贈給玄解相同的感情,只能將自己僅剩的東西交付出去,他站在雨里,覺得冷意層層圍繞著,幾乎牙齒都打起架來:“我不是,我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所以是我對不起狐族,對不起春歌,她做什么,我都認了,可這與你無關?!?/br> “你為什么對我說這個?!毙鈫柕?,“很重要嗎?” 滄玉輕聲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只有這個了?!?/br> 這讓玄解想起了容丹,他在辭丹鳳口中得知了容丹為了變強所付出的代價,然而那個女子在腦海之中印象最深的,仍是那片花林,那輪明月,那小小的亭子里所敘述過的人間情愛。 年少則知慕少艾,容丹幸而不幸,年少時就遇到了很好的人,文武雙全、心懷天下、才貌雙全,她那時候只想著吃飽飯,認識了那些達官貴人,方知道這世間如此廣袤,原來富貴人家也有許多無奈,方明白那些她曾艷羨的讀書人中夾雜著許多狗屁不通的草包。 她的起點雖比別人低,但為人卻未必比其他的差,起碼容丹知道自己要走一條路,堅持走下去,知道自己不會永遠都對。 可這個道理,許多人都不懂。 不光光是如此,等到容丹見過世面,知曉這天底下許許多多新鮮人物了,權力金錢地位名利一股腦兒地涌到她面前,叫她唾手可得了,那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又給她打開截然不同的世界——長生不老,壽與天齊,九重天外仙人降,魑魅魍魎妖邪洶。 她不過是個姑娘,男女都是一樣,到了年紀初開情竇,難免對自己未來那一半有所幻想,見過最好的,就貪心想要更好的,許許多多條件都符合了,又覺得缺些動心的感覺。 才子英雄、神仙妖魔,各有各優劣,自有自的好壞,那料事如神的太精、那忠厚實誠的太傻、那美麗多情的太叫人發愁,那剛毅正直的又憨得過分…… 玄解從沒對任何人起過心思,他知道滄玉與倩娘甚至赤水水都是很好很強也很優秀的存在,倩娘細心體貼、赤水水殺伐果決、滄玉博學多識,他們如同三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般立在玄解不算漫長的幼年期之中,可他從不曾在情潮懵懂間對誰晃眼錯愛。 他鐘情那只奮不顧身的白狐,是不知歸處,便愿意賠上一生共沉淪的狐貍。 玄解忽然呆住了,他茫茫然地問,腦子已有些不太好用了,如同生銹的齒輪卡住關節,急需回答來證明自己:“滄玉,你為什么愛我呢?” “這還用回答么?”滄玉覺得好笑,又有幾分難過,臉色就顯得詭異起來,他已經很習慣玄解脫線的思維了。 “我要你說?!?/br> 滄玉當他是問那個秘密,就低聲道:“因為你這般愛我?!蔽医o不了你更多更好的東西,只能將自己最重要的給出來了。 “若是旁人也如我這般愛你呢?!毙饴牪坏眠@句回答,皺起眉來,執拗地又問道。 滄玉就說:“那與我有什么關系?!?/br> 玄解這才放松地笑了起來,他身體一滑,只得扶住桌子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來,語氣倒是輕松:“那就好了,我只求這個?!?/br> 耳畔似乎傳來滄玉驚慌失措的聲音。 玄解迷迷糊糊地看見了一只白狐輕靈躍到自己的身側,它用尾巴輕輕掃過自己的脊背,低聲道:“我不是滄玉,可我也沒有名字?!?/br> 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玄解在心里靜悄悄地回答他:我是你的玄解啊。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修到了凌晨五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表達出那種感情,只是盡力了。 有些字反復斟酌過又刪改,滄玉來遲一步而無知無覺的悔恨,玄解洞若觀火又心知肚明的結局。 這個世界很大又很小,其實這章才是上一章那句話:在風花雪月里悄悄終老。 該成熟的顯出了幾分稚氣,該幼稚的卻又老練沉穩,這神魔仙鬼的世界里,過一份凡人的愛意。 還活千秋萬代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等到玄解醒來的時候, 發覺自己正躲在一個黑漆漆的空間里,透風卻無光, 腳下的地是軟綿綿的, 仿佛睡夢之中有誰拿著云朵將他包了起來。 走了有一會兒, 玄解顛來滾去, 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某個誰的袖籠之中,因著布料輕薄,針腳雖說細密,但到底不到能網住風的地步,因而并不覺得悶, 只是他舊傷未愈就又受了重創,難免虛弱下去, 此刻感覺到忽冷忽熱,又由于帶著他的這個誰正在行走, 于是便更覺得暈眩了。 袖子忽然墜了墜,玄解覺得自己被攬著放在了柔軟的墊子上,有只手護住脊背, 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正趴在一雙腿上。 是滄玉。 玄解毫無由來地認定,這世間除了滄玉與倩娘,無人會對他這般細心溫柔,雖說有時候滄玉遠遠不及倩娘,但是倩娘如今并不在此處,她也不能一夜之間飛到山海間來,自然只可能是滄玉將他帶走了。 既然是滄玉, 那就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 于是玄解安然地趴在人家的大腿上,聽見那些含含糊糊的聲音透過風與繡娘們細密的針腳,吹進自己的耳朵里。 其他人的聲音都不特別,可是滄玉的聲音便不同了,他今日聽起來簡直像另一個人,是玄解很小很小的時候一直見到的那位智者,那位長輩,那位胸有丘壑、眼中山河的狐族大長老。 “……叨擾多時,青丘還有要事,如今清宵盛會已過,我等是時候起身了?!?/br> 緊接著就是春歌的聲音,她的聲音聽著仍是爽利:“不錯,清宵盛會已過,感念尊上心意,不過青丘狐族即將匿世不出,還有許多麻煩事等著我們去做,只得辜負尊上美意,若有機會,再來把酒言歡,今日請辭,還望見諒?!?/br> 緊接著什么聲音都沒有了,過了好一會兒,容丹的聲音才輕柔響起:“尊上……尊上?” 玄解方才想起來還要將容丹的事講給滄玉聽,忍不住動動身子,他很快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身體,滄玉輕“噓”了一聲,便叫燭照迅速安靜下來。 之后殿上的幾位大妖又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大多是些沒有什么意義又不得不說的客套廢話,他們避而不談暗地里的交易,仿佛只為了清宵盛會而來,之后春歌再為赤水水與棠敷的缺席告罪,懶洋洋的辭丹鳳半真半假地敲打了幾句,就這么結束對話,由著他們離開了。 山海間的口糧不少,可實在沒必要多他們三個繼續白吃白喝下去。 到底不是一處的妖,更沒一道的心,何必留下來互相折磨。 玄解開始覺得晃蕩起來了,大概是滄玉走出了大殿,終于準備回去了,春歌的聲音聽不出什么異常來,她輕快又和善地詢問道:“玄解到哪兒去了?” “他會在他應在的地方?!睖嬗竦鼗貞?,這時候玄解才意識到滄玉缺失的到底是什么了,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份生氣,仿佛頃刻間時光倒流,那個待任何人都戒備十足的大長老重新歸到滄玉的身上。 春歌大概是有些勉強地笑了下,她的音很短促,又窘迫,仍是不死心地追問道:“怎么了?難道不能與我說說嗎?說不準我能幫上什么忙,是不是玄解調皮,或是人家欺負他了,這些事你大可跟我說,不必不好意思的,我到底是族長嘛?!?/br> “沒什么?!睖嬗衿届o地看了她一眼,他并不惱怒,更沒生氣,與容丹那件事截然不同的反應,□□歌的心涼了半拍,她只是勉強微笑著,覺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大長老輕柔地說道:“春歌,我只是不想告訴你,正如你也有不想告訴我的事,并沒有別的意思,我已應允你玄解會出現在他應當出現的位置,絕不會食言?!?/br> 春歌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她確實想到了滄玉會很生氣,甚至是如容丹時那般一樣,與她爭執吵鬧,只是不曾想到滄玉會這樣冷漠的平靜下去。他們認識了幾千年,可春歌從沒見過這個模樣的滄玉,一時心中慌張,不由得去抓滄玉的袖子,哪知道滄玉猛然將袖子抽回,那衣料狠狠抽了春歌一下,叫女族長吃痛地收回手去。 可滄玉看也不看,瞧也未瞧,便是他被重明鳥襲擊后失憶的那段時光都不曾有過如此無禮冷漠的態度,春歌只是茫茫然地看著滄玉的背影,覺得手心一陣陣發痛,低頭一瞧,皮rou紅腫起來,皮下甚至滲出點血絲來,靈力稍一運轉,就恢復得完好如初。 再也好不起來了。 春歌握緊了拳頭,她的傷早已經好了,不管她如何克制,如何停滯時光,這天地孕育的妖身恢復力強過凡人無數,她沒辦法阻止那傷好起來。 就像沒辦法阻止心里的傷徹底爛下去。 春歌終于意識到,滄玉認命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真正失去了這個朋友。 玄解他,他到底與容丹是不同的。 滄玉說的動身,是立刻馬上就動身,他與春歌道別之后,并沒有什么行李好收拾的,只是去山頭上將自己與玄解的臥房都整理了下,恢復成不曾有誰居住過的模樣,連同落葉都卷到土上沃肥,等這一切都做好了,他才將玄解從袖底的乾坤里放出來,暖烘烘的一團燭照,蔫頭巴腦地站在地上,四肢肥肥短短,小了少說十圈左右,活像個可憐的rou團子被巖漿泡出了鎧甲。 “悶不悶?!睖嬗駥⑿庠俣缺?,這時的燭照沒什么攻擊性,抱起來只覺得暖和,并沒有灼熱之感,他伸手撫摸著粗糙的甲片,怕驚擾了虛弱的靈魂,因而聲調不自覺放輕,“本該讓你好好休息休息的,只是我太擔心了,不敢放你單獨待著,只好將你帶在身邊,沒憋壞你吧?!?/br> 玄解搖搖頭,只說:“沒有?!?/br> “好?!睖嬗褫p聲道,“你放心,往后再不將你塞進袖子里了?!?/br> 玄解想了想,又說:“沒事?!?/br> 滄玉忍不住笑起來,他碰碰玄解的背,沒去碰頭,而是用著讓自己不太舒服的姿勢讓玄解枕在他的胳膊上。 哪怕失憶了,將自己都忘記了,有些東西還是很難忘懷的,滄玉是個男人,打小就被教導要保護別人,因而對玄解細心體貼,生怕他稍有閃失。玄解對這些東西是沒有概念的,他將一半的本源給予辭丹鳳,不過是認為自己在償還那無數生命來討的孽債,等還完了,也就沒有了。 既然沒有概念,當然不會明白滄玉這些細微的舉動后意味著什么,有時候他是個粗心大意的男人,有時候他又心細如發的叫人摸不著頭腦,玄解沒心思也沒有渠道去了解明白這些細微的改變,因此只是趴著詢問滄玉:“你是不是很生春歌的氣?” “我已經不生她的氣了?!睖嬗褫p笑起來,他看起來果然沒有之前那么惱火了,甚至顯得很和善,“是我自己要信她的,現在吃次苦頭,往后不信就是了?!?/br> 玄解碰了碰他的手,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這世間都要變成滄玉的囚籠,將這只聰明靈巧的天狐徹底推到玄解身邊,蒼生仿佛無形的琉璃宮,可玄解只想著打開這籠子,叫滄玉真真正正的快活起來。 他最終什么都沒有說,既然沒有辦法,說出來也是徒增困擾。 ………… 晚上,青丘。 春歌正在跟赤水水喝酒,地上有一大半的空壇子都是她解決的,而從武職強行改文職工作的赤水水長老則不緊不慢地飲著他碗里的殘酒。 “干嘛不喝?”春歌飛起一眼,覷他。 赤水水微笑著回答:“我要是沒喝醉,你第二日酒醒起來最多威脅我保密;我要是喝醉了,你明天起來,只怕是要抄刀子殺我了,這世間還有許多可親可愛的東西,哪怕是為了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把我的毛曬得更蓬松一點,我都要活下去?!?/br> 這番很有道理的話聽到了一個沒有道理的妖耳朵里,自然毫無用處,春歌面無表情地舉起酒壇,扯開封蓋,直接潑了赤水水一臉,按照她搖搖晃晃的舉動,想來是想湊到赤狐嘴邊去的。 赤水水抹了一臉酒,覺得真佛都該動三分火氣了,便很有氣節地將剛剛被意外滿上的酒碗放在桌子上,慈眉善目地問道:“快說,不然我今天就把你吊起來一晚上?!?/br> “你敢?”春歌柳眉倒豎。 “不敢?!背嗨裆珘蚜?。 春歌嗤笑出聲來,她扶著酒壇子搖搖晃晃想坐起身來,卻不慎摔了跤,腳勾著板凳直接墜入了草地之中,干脆將軟綿綿的身子舒展開來,躺在了天光之下,她無聲無息地看著璀璨的星光,有些東西喝飽了酒才能夠吐露出來,赤水水就湊在她身邊,將來龍去脈聽了清楚。 “我錯了嗎?赤水?!贝焊杞K于正經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赤水水沉吟片刻道:“唔,這嘛,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希望我說你做得對,做得好,這些事雖然痛苦,但到底是有必要去做的,這是無可奈何的犧牲嘛。任是誰看了燭照這么一大塊肥rou,都不能忍住不啃一口的,妖王與天界啃得,怎么狐族就啃不得了,更何況,本就是他拖累了狐族嘛?!?/br> “哎——”春歌似是嘆息,又似是贊同,輕輕應了聲。 赤水水便笑起來:“既然如此,那你還問什么錯對,滄玉以朋友的身份求你,你卻以狐族的未來出發,誰都沒錯,只是他不該信你,你也委實不必覺得他應當原諒你?!?/br> 春歌“啊”了一聲,悵然低下頭去,她說:“難道這事再無轉機嗎?” “春歌?!背嗨纳駪B終于嚴肅起來,“你需得明白,滄玉就是滄玉,大長老便是大長老,你央他做大長老,他已做了,他不愿意再對你做滄玉,那是你選的。你往日運氣好,他愿意兩個都做,如今他不愿意了,你也勉強不了,你沒那個資格?!?/br> 春歌看著夜空,怔怔道:“我明白的,我已不是他的朋友了,赤水,你也恨我么?若你是我,你肯定不會選這樣的路?!?/br> 赤水水嘆了口氣道:“誰知道呢,那可是燭照,誰能抵抗得住這樣的誘惑,我不恨你,春歌,你是為了狐族,我怎會恨你呢?!?/br> 他忽然覺得難過,怎么出去一趟,什么都變了,于是提起一個酒壇,也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青丘的當天, 倩娘煮了一大碗面給玄解與滄玉吃。 面換了點新花樣,倩娘沒有問玄解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她只是看看滄玉, 又看了看玄解, 淚花兒掉進面湯里, 吃出點微微的咸澀。她用袖子把眼睛擦紅,將近乎一臉盆的面條捧到兩妖的面前,板著臉,不大高興地說道:“吃胖點,山海間的伙食不太好吧, 看你們倆瘦成什么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