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48節
此刻夜已深了,想睡覺實在是合情合理的事,滄玉點了點頭,跟君玉賢打過招呼后就和玄解一道回茅草屋里去了。 路不長,玄解似乎若有所思,一路無言,滄玉想起今天險些因為沒通氣而坑了一波謝通幽,就咳嗽兩聲引起注意,簡潔道:“之前我忘記跟你講了,總之,在君道長面前,謝兄就是這個模樣,你不要太過在意了?!?/br> “哦?!毙獾?,“我出來前,看到你們在說話,你剛剛跟他在講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他問我有沒有經歷過跟九重天只差分毫的滋味?!睖嬗駥嵳\道,“不過我來到這世間就已是大妖,沒有過那種感覺?!?/br> 除了有個麻煩的前妻跟絕對不能崩掉的人設之外,還真沒體驗過那種一步之差的感覺。 說到此事,滄玉不禁有所感觸:“不知是不是應該僥幸?!?/br> “僥幸?”玄解疑惑不解。 僥幸沒有卑微如螻蟻,僥幸沒有托生窮人家中,僥幸老天爺還算關照。 滄玉懶得解釋,搖搖頭道:“沒什么,自言自語罷了。那你呢?你之前進了謝通幽的夢,可有什么不適的地方?他這個人……我倒是想不出會做什么樣的夢,總之應不會像是之前在永寧城時那般重負吧?” 正好相反,謝通幽心中的癡念與絕望,遠勝過那些尋常人所積累的渴求。 人類的執念怎會強大如此。 玄解想不通,干脆不去想,只平靜道:“你要看嗎?我可以凝聚夢珠給你看。之前試出來的能力,只要我進過的夢,可以用靈力將它們抽取出來,不過不能維持很久,剛剛我也展現過,還可以暫時用他人的夢幻化出假象來?!?/br> 我靠?這是什么神技能??? 滄玉都快驚呆了,覺得自己咽了一百顆檸檬那么酸:“不……不必了,窺探他人隱私,終究不是好事?!?/br> 一想到這很可能還是因為玄解足夠聰明之后,滄玉覺得自己更酸了。 玄解沉默了片刻,看著自己的手心,像是要把那里盯出個洞來,好半晌才道:“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事?!?/br> 滄玉不知他是在說夢中與謝通幽的那番對話,還當是自己剛剛言語不慎傷到了玄解,忙解救道:“我并非是在指責你,你是無意,自然不能怪責你;我卻是有心提起,因此不該胡來。對于想知道的事,我們可以問,他愿不愿意說,是他的事;可若是不請自到,暗中窺探人家的心事,那就與竊賊一樣了?!?/br> “嗯?!毙鈶艘宦?,不知道他聽懂沒有,還是有聽沒懂,又很快問道,“你現在就要休息了嗎?如果不要,能不能來陪我說會話?” “可以,我待你休息后再離開?!?/br> 其實滄玉哪敢再睡覺,他自己都難保自己的夢境里會泄露些什么,就跟著玄解一道進了屋子。兩妖躺在了一張藤網上,這藤蔓十分堅韌平坦,像張懸空的小床,他們倆挨著肩膀看黑漆漆的屋頂,空氣里泛著泥土的腥氣,藤蘿干燥地刮著手心,輕輕晃動起來。 “你對自己還知道些什么?”滄玉輕聲問著玄解。 “不知道更多了,不過他們跟我說,因為我是控制不了能力而侵入他人夢境,所以唯獨凡人無法抵抗,但略有些修為的人會立刻察覺異樣,至于你與君玉賢,我則是根本進不去?!毙鈧攘藗阮^,輕嗅著滄玉的發,那黑沉沉的顏色像團濃墨,讓他略有些懷念夢中所見的雪色。 滄玉頭發的顏色要更好看些。 “而且依我如今的修為,加上本就不是夢魘之身,能波及的范圍十分有限?!毙獯怪^,身子沉沉壓在藤網上,縱然知曉了有些事與自己所想得截然不同,可他仍是十分有耐性地對滄玉說著話,不急不躁,“我想,大概過段時間就好了,我會控制住的?!?/br> 出生才二十年,倒成了玄解不幸之中的大幸。 難怪!難怪他那天只進了謝通幽的夢。 就說嘛,去市集的時候分明看到很多人的夢,怎么那天玄解只進了謝通幽的夢,滄玉還以為是自己沒有做夢的緣故——雖說他根本不記得自己當天有沒有做夢,但如此說來,玄解壓根進不了滄玉的夢。 一安心,滄玉就立刻有了睡意,登時就把剛剛決定熬夜的決定拋到了九霄云外去。 畢竟他可是個四十歲的大叔了! “那就好?!睖嬗裼悬c困了,就問他,“你還說什么?” 玄解低聲問他:“你很累了?” “是有點想休息?!睖嬗裣肫鹱约捍饝^要等玄解休息再離開,一時有點訕訕,就輕聲道,“不過不妨事,你說吧,我聽著?!?/br> 寂靜之中只有兩妖的呼吸悠長而和緩,然后摻雜了點雨聲,滄玉轉頭看去,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綿綿軟絲,無聲無息,不知道那在土里的人參娃娃明天起來會不會尿褲子。 這山這么高,云霧又繚繞,下雨不足為奇。 玄解看著滄玉的脖子,倘若眼前是只獵物,那么玄解早咬斷這毫無遮掩的脖子了,最終他只是悄悄低下頭去,連手都不敢觸碰,沉沉依偎在滄玉的肩頭,不知為什么,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 兩個大男人這么做難免顯得有些奇怪,滄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覺得十分平常,想起謝通幽抱怨沒有被子的事,又看了看外面的雨,不由得軟下心腸,溫聲道:“你是不是很冷?”他不等回答,伸手就去摸了摸玄解的臉,果真冷的像塊冰。 滄玉不知這寒意不是因雨而來,還真心實意在心底抱怨起了道人的艱辛樸素,重又變成了原身。他原身本就纖長,只是九條尾巴蓬松柔軟,蜷在藤網里如同一塊溫熱的大毯子,將玄解裹得嚴嚴實實。 只不過如此一來,玄解就靠在了滄玉的腰身上,狐貍垂著頭,在這狹小的網中輕輕偎著青年的胳膊,那雙狹長的眼睛眨了眨,柔聲問他:“還冷么?” 玄解本該覺得冷,那些情緒與話語至今還在心頭回蕩,可熟悉的烈焰無聲無息重新涌上來吞沒神智,遠比往常得到的都更炙熱更溫暖,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并不是因為痛苦。 “不冷了?!毙獾?。 滄玉本來并不喜歡顯露真身,在他心中自己永遠是個人,能保持作為人的模樣就足夠了,可后來因著玄解的原因,倒沒有那么多別扭,畢竟有些時候狐身的確比人身要方便得多,此刻用尾巴將玄解圈在懷中,也覺得自己果然十分暖和。 “那就睡吧?!?/br> 第六十四章 高山的清晨看不太出來時辰,云朵吸飽了朝霧與露珠, 沉甸甸地墜在天邊, 揮灑出一簾綿綿不斷的雨網來, 鼓足勁兒從昨日下到了今早。 滄玉醒來時, 雨還沒有停,他聽見雨聲嘈雜如音律, 琴聲自遠處遙遙傳來,玄解仍躺在尾巴上熟睡,看起來不太冷了。反倒是滄玉的尾巴上覆著層薄薄的水霧, 那寒氣無孔不入, 從茅草屋的縫隙里蔓延了進來, 連皮毛都稍稍發沉了些。 于是滄玉不動聲色地松開了玄解, 九條尾巴甩了甩那些因晨霧凝結起的露珠, 總算恢復了往日的蓬松柔軟, 這才從藤網上一躍而下化為人形,差點沒陷到泥地里去,腳下動了動,感覺泥土都被濕氣浸透得生出幾分軟糯感來, 便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門。 只不過滄玉剛開了門,就感覺潑天的雨絲撲在身上,不過片刻臉上就濕漉漉的了,他眨了眨眼睛, 掃去一身潮意, 在屋中還不覺得, 到了外頭便有些許寒氣,就將門帶上了。 這會兒不是多雨的時節,看來住太高沒什么好處,太潮濕了些,日子過久了說不準身上都長出蘑菇來了。 想來那人參娃娃不管尿沒尿褲子,水是鐵定喝到撐了。 滄玉并不怕雨,這會兒更不怕什么感冒,就信步閑庭般慢慢走在了山路上,他用不著鍛煉身體,晨起只是因為睡飽了,但還略帶著些許懶倦,就靜靜踱步,什么都不想,只認真看著一路山景。 雨水將世界沖洗得格外明亮干凈,而遠處的景色卻顯得柔和起來。 滄玉能看見身邊青翠欲滴的草木垂滴著雨露,飽滿又清晰,可是遠方的花草卻隱匿在慘淡的墨色里,水霧朦朧,與山渾然一體,仿佛是張被暈開的水墨圖,隱約窺見半點輪廓,又不甚明朗,少了幾分平日的嶙峋。 也可能是雨太密了,濕漉漉地打濕了滄玉的眼睛,讓他的世界模糊了三分。 幾只山鹿躲在洞xue里吃樹葉,明亮的大眼睛看起來單純可愛,又有些發蠢,身子一動不動,只有嘴在嚼,葉片窸窸窣窣地減少,場景詭異得幾乎有點可笑。 有只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了滄玉,猶豫著似乎想跑出來帶路,可剛到洞口,挨了兩記雨水的天降正義,又跑回去跟群體一塊兒窩著了。 滄玉看著它們笑了一會兒,想起在幻境里時下了雨,他與玄解尋了朵大蘑菇避雨的事,其實沒什么可笑的,只是想起來,覺得是段非常有趣的回憶。 待到雨稍稍小一些了,滄玉才折返回去,尋覓著穿梭在雨中的琴聲,伴隨清風找尋歸程。 隱約看到茅草屋輪廓時,琴聲恰到好處地停了,還不等滄玉多走幾步,就看見君玉賢撐著把傘,背著個藥簍走出來。一人一妖打了個照面,大概都覺得彼此十分新奇有趣,做人的奇怪為什么不撐傘,做妖的奇怪為什么要撐傘,最終君玉賢點頭道:“山水之趣,的確別有一番滋味,好雅興?!?/br> “不知道長欲往何處?”滄玉當不得這句夸贊,只好微微笑了笑。 “我要去尋些草藥,這山間清寒,不比人間繁華,再來我這屋子簡陋,夜雨潮意甚重,準備煮些驅寒湯暖暖身子?!?/br> 滄玉的笑容頓時僵硬。 正巧君玉賢瞇著眼打量了會兒滄玉,那根藜杖輕輕抽了抽身旁的草叢,打開道路,慢悠悠道:“雅興雖好,但到底天寒,待會兒多喝兩碗吧?!?/br> 滄玉差點沒膝蓋一軟跪下去,只能勉強維持著微笑,對君玉賢客氣地點了點頭。 是男人就不能服輸! 說自己怕苦也太丟臉了,昨天那碗灰條菜粥還能勉強講是不餓、不合胃口、掛念玄解沒有心情吃…… 不過滄玉的牢sao很快就停止在了敲謝通幽門的那一刻,原因很簡單,謝通幽發起了高熱,出乎意料的是,他身上的確蓋著一層棉被,將人裹得密不透風。 “謝兄?你還好吧?!睖嬗胥读算?,看著被裹得像是只毛毛蟲的謝通幽,有些奇怪。 按道理來講,這高山上的雨雖然寒冷,但年輕人火力壯,更何況謝通幽會不少神通,身體怎么會孱弱至此。 如果說是扮人設,那未免太盡職盡責了吧,又沒什么大必要。 謝通幽臉上騰起一片嫣紅,高熱燒得他多少有點神志不清,滿頭都是汗,瞇著眼看向來人,似乎看不清楚,他眼睛上也蒙了層薄霧,看不出是汗還是淚,看上去竟有幾分可憐。他大概是沒認出來滄玉,最終嘴唇動了動,發出幾個氣音來,沒任何聲響。 滄玉好奇地湊過去聽,聽見他零星吐出幾個字:“好……好極……了?!?/br> 燒成這樣還好極了? 滄玉心道:“謝通幽是不是燒傻了???” 難怪君玉賢要出門采藥,謝通幽身上的棉被估計就是他拿來的,客人上門燒成這樣的確不太好看。滄玉二十多年沒得過風寒,加上玄解身體比他還健壯,因此對這方面不是很清楚,只好憑著零星的記憶,凝露成冰,從棉被上扯了塊布下來裹著,貼在了謝通幽的腦門上。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下子把謝通幽給凍傻了,他慢慢安靜了下來,臉上的潮紅還在,可不再說話了。 原來修道人真的會得病啊。 滄玉過了一會兒才把冰塊拿下來,用手試了試謝通幽的額頭,感覺不出熱了,不過這不能說明什么,畢竟誰被冰塊貼個十來分鐘都不可能再熱得像能煮雞蛋。 “謝兄,謝兄——”滄玉推了推謝通幽,這懨懨的病人沉重無比,喘息聲大得像是有人在他的肺里拉風箱,聽得滄玉都快得風寒了。 高燒的時候應該不能吃人參吧,畢竟人參是大補之物…… 早知道謝通幽這么體虛,昨天就該勸那人參娃娃給謝通幽舔一舔。 謝通幽奄奄一息地躺著,終于勉強睜開了眼睛看向滄玉,這次他總算看清楚身邊的人了,這場高熱好像帶走了他所有的體力,連說話聲音都極輕:“是……是滄玉……兄啊?!彼穆曇舯具€聽得清,慢慢又模糊下去,到最后那兩個字幾乎都聽不清了。 “……謝兄,你要不要喝點熱水?”滄玉想了半天,最終誠懇道,“君道長去采藥了?!?/br> “是嗎?”謝通幽輕輕道,聲音因為炙熱而顯得干啞,“那就好……” 他似乎流了淚,滄玉不太清楚,謝通幽身體里的水分被這場高熱全部蒸發了出來,臉上全是汗,風一吹,就冷了,分辨不出來那些液體到底是什么。 直到滄玉用那塊包了冰塊的布給謝通幽擦臉的時候,才真真正正地意識到,謝通幽的確是在流淚。 這讓他有一瞬間的茫然失措。 謝通幽無聲無息地流著淚,他的神態仍舊是很平靜的,甚至慢慢閉上了眼睛,如同自己只是在休息。 滄玉不知所措地站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實在解決不了這樣的情況,換句話說,他無能為力,就干脆低頭往外走去了,把私人空間留給了謝通幽。他隱隱約約意識到整件事似乎沒有那么簡單,并不像是謝通幽所說的仙凡有別,他們師兄弟不再見面了這么單純。 他出去時雨已經停下來,玄解舀了一瓢水在澆人參娃娃,那小胖娃看起來有點醉醺醺的模樣,不知道是酣睡沒醒,還是醒了沒回神,張著嘴巴等著水流到嘴里來。 幸好這里空氣質量不錯,要是之前下的是酸雨,這小娃娃就倒霉了。 滄玉沉吟了片刻,輕聲喚了喚玄解,平靜道:“去燒些熱水?!?/br> 玄解沒問為什么,點了點頭就走了。 青丘不常起灶,滄玉則不大愛動彈這些東西,說好聽的是君子遠庖廚,說難聽了就是沒這個手藝。好在赤水水偶爾會在野外烤火,玄解自然就學了來,更何況他隨著容丹旅行了幾日,對這些粗淺的生活技巧還是有點心得的。 滄玉在外頭看了會兒人參娃娃頭頂飄搖的小花,想了想,才邁開步子進了廚房,玄解的火燒得太旺,屋里很悶,他就干脆站在門口略帶困惑地問道:“謝通幽生病了,他怎么會生病呢?!?/br> 他這話并不是真的想從玄解那知道什么答案,只是自言自語而已。 “凡人當然會生病?!毙怄偠ㄗ匀舻卣f出了原因,這話半點不差,可未免太敷衍了。 滄玉半信半疑道:“做人這么不方便的嗎?斬妖除魔都可以,還會因為一場雨就得病?!彼肓讼胗珠_始自我說服道,“不過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聽說他小時候身體很弱,吃了君玉賢的藥才好起來,說不準到這山上一時水土不服了,倒也是有可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