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27節
滄玉正自顧自想著,棠敷卻以為他不為所動,不由得松開了手,雖未流淚,但聲音已帶了哽咽,低聲道:“好……我告訴你,我看見他死了,我看見了水鏡里他為容丹而死,我不敢告訴你,滄玉,因為我知道,若今日是容丹為他而死,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我還是當年那般壞,可我求求你,滄玉,我求求你,你告訴我怎么了?” 實錘了!他媽的還真是逃不過主線劇情! 感情這主線還能這么穿插??! “……好消息是那道人確實在這城中?!睖嬗褫p嘆了口氣道,“壞消息是,我不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br> ……………… 玄解與容丹比走水路的兩位大妖要快上三日的行程,他們抵達姑胥時城門大開,將二人迎了進去。 容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里奔跑著,顯出平日不常見的少女氣息來。玄解跟在她身后,背著一包袱的滄玉與倩娘,每個果子他都舍不得吃,每日都畫一個新的,不多時就畫完了所有果子,他快步走著,不經意瞥見小攤上活靈活現的泥人,不由得頓了一頓,留心了位置后又跟上了容丹。 等玄解到時,木門正大開著,容丹撲在一名上了年紀的婦人懷中,那婦人將她摟在懷中,針線活擱放在籃子里。容丹先是肆意撒嬌了一番,等偎在娘親懷里休憩夠了,才轉過頭來介紹玄解。 容丹說得倒也簡單,只說玄解是幫了她的朋友,要在家中住幾日。 容母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應下了,對陌生男子住進家中全無半點反應,玄解雖不知人情世故,但多少感覺十分怪異,不過他只是暗暗提起戒心,面上全不表露,依著她們的安排住進了容丹原先的房間里。 而容母與容丹母女倆相隔二十年不見,自有一番話要講,晚間兩人就睡在一處,說說容丹去了青丘之后的事。 玄解在容家待了一日,他行事向來有自己主張,容丹又沉溺于與母親相處的喜悅之中,并不理會他,倒叫玄解找出了些蛛絲馬跡。 容母白日會外出去賣繡好的布,她與掌柜、鄰居等人會提起女兒回來了,其他人都為她欣喜,然而玄解始終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姑胥里不存在他。 并非是容母羞于提起玄解居住家中,而是幾乎所有人都不記得他,他們若見著了玄解,會說聲“多俊俏的小伙子”,會反應還有這么個人存在,可沒有任何人會記得他。 容母亦是同樣,吃飯時她只喊容丹的名字,待到容丹說玄解還未回來時,她才會反應過來“那咱們再等等”,盡管她壓根不知道該等一個什么人。 這姑胥怕是有古怪。 這事兒玄解并未與容丹說,一來是不覺得容丹能幫上什么忙,二來是容丹的確幫不上什么忙。 玄解坐在高樓上四處瞧了瞧,容家墻矮,他能看見容丹正在與她母親說笑刺繡,便撇開眼睛,輕輕嗅了嗅風中的氣息。 有血腥味! 玄解化身于風中,身形快得宛如雷霆掠過云端,他追蹤至一條青石小巷,那血腥味忽然沒了,地上開出鮮紅的石蒜來,一路往巷子里通去。 這滿地石蒜仿佛一張邀請函,血腥味若隱若現,誘人蠢蠢欲動,玄解饒有興致地往內走去,初生牛犢不怕虎,更何況玄解本就是為了外出尋找能讓自己燃燒起來的事物,越是新奇有趣的東西他越感興趣,又怎么會懼怕。 這巷子一眼就能看到盡頭,走起來則全不是那么回事,長得驚人,仿佛在逗弄著玄解的好奇心,直到他走至盡頭,出口忽然變成了一扇山,頂上高樓直沖云霄,深入云層,不知到底有多么高。 玄解推開了門。 呵!好熱鬧的一番天地。 他開了門,不知是進了一處什么天地,男男女女皆穿得單薄清涼,偏又如大雪天受冷般擁在一起尋歡作樂,有女樂侑酒,灌得賓客爛醉如泥,直軟到桌子底下去,叫其他人見著咯咯直笑。 這是尋樂子的地方,偶爾客人也會變成樂子的一步。 玄解生在青丘,不曾見過這般奢侈浪蕩的場所,他向來心堅神定,未有半分動搖,于是又往前走了兩步,直至走到正中央才停下。 這時玄解才發現此處是一艘巨大的船,只不過里頭裝潢如尋常房間,光是此刻仰頭看頂上的二樓三樓,就叫人不由驚嘆此船之巨。 玄解之所以發現這是一艘船,是因為四周開著窗戶,窗戶外波光粼粼,有月亮倒映。 他來時才剛過正午,走那段路竟耗去一個下午的功夫不成? “好俊俏的小哥哥?!毙馍砗蠛鋈毁N上了一具極柔軟的身軀,豐滿的胸脯貼合著他的背脊,那女子伏在他肩頭,如團白云般飄忽又不可捉摸,嬌聲道,“可有相好的對象,要是沒有,您瞧瞧,我怎么樣?” 她腳尖微旋,忽然轉到玄解面前,牽住他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探去。 玄解的手瞬間化為利爪,撕開了她的胸膛,女子嬌聲一笑,叫玄解的手落了空,她輕盈地往空中一跳,坐在了二樓的欄桿上,雪白的長腿從裙下探出,她道:“你好兇呀,奴可吃不消。怎這般不知憐香惜玉,莫不是不好女色,喜愛男色不成?” 她嘻嘻笑起聲來,不知打哪兒捧出一個精致的酒壺,將壺嘴往下一傾,紫紅色的酒液潺潺流出,底下有個紫衣的男子站起身來仰頭喝了一大口,剩下的瓊漿玉液都順著他的長發淌了下去。這紫衣男子自一群人之中瀟灑走出身來,赤著胸膛,神態說不出得魅惑動人,還不等他開口,一個極熟悉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別費心思了,他見過真正的絕色,豈是你們這些庸脂俗粉能打動的?!?/br> 這個聲音一出,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 聲音好似落花般輕輕拂過了玄解的耳邊,滄玉的臉從他身旁探了出來,可那是滄玉永遠都不會出現的表情。他瞇著眼,饜足又慵懶地舒展著身體,目光含情,顯得雙眼更嫵媚了些,他的手指竟與滄玉也一模一樣,輕輕撫摸過玄解的臉龐:“他是不是不常對你笑?” “他是你的情人嗎?”頂著滄玉臉的這個東西像是柳絮般輕浮在空中,他的聲音很動聽,比滄玉的要柔,要啞,還要更甜,可仍聽得出是滄玉的聲音,那雙胳膊環著玄解的脖子,他幾乎像條蛇一樣纏了上來,輕輕道,“好人,多謝你了,這張臉我滿意得很,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再換了,我不占人家的便宜……” 他舔了舔唇,嫣紅的舌在唇齒間若隱若現,嘴唇泛出水潤的光澤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應你?!?/br> 玄解既不生氣,也沒理會他,只是四下看了看,將那些一動不動的娼妓與客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確認是人的放在一邊,若是沒氣的,就丟在地上。 房間內忽然響了一聲,所有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玄解這才轉過身來。 “我學得不像他?”那東西,模樣與滄玉開始有七八分相似了,冷冷淡淡地問道,“你喜歡跟他一樣的?” “這是哪里?”玄解目不斜視,好似魘魔這張臉與他素昧平生一般。 這下魘魔是真的好奇了,他微微撅起身子趴在了桌子上,蜿蜒出完美的曲線,笑道:“我到底是哪里學得不像他,這樣好看的一張臉,難道你從沒有動過半點心思?難道你心中當真這般尊敬他?難道你從不曾想過見到他動搖的神情?” 滄玉并不是這樣的。 與像不像無關,只是單純的不是罷了。 “這是哪里?”玄解又問道。 魘魔懶散地坐在桌子上,晃著腿膩聲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br> “你不是滄玉?!?/br> 玄解并沒猶豫,直接回答道。 “你真奇怪,是不是有什么緊要,我長了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不就足夠了?!濒|魔又飄到了玄解的身側,他身上很香,是那種淡淡的香氣,聞久了如同飲酒般叫人沉醉,他柔聲道,“他不會回應你的,他不愿意答應你的,我都可以做到,難道你不想試一試么?” “你今日的放肆無禮、意亂情迷,都是可以被原諒的?!?/br> 魘魔輕聲哄他,又旋身來捧住玄解的臉,低聲道:“我與他不同,我從不會拒絕你?!?/br> 玄解道:“你當真不會拒絕我?” 魘魔心中微喜,面上仍是柔情無限:“不錯?!?/br> “很好?!?/br> 烈焰忽然從地面涌起,將整個空間化為火海,玄解的四肢已顯露出獸形,隨著火焰的增強,連薄情的面容都幾乎顯露出原型來,只是勉強維持著人形——他不想徹底喪失理性,又想痛快享受戰斗。 “滄玉從來沒有跟我盡力打過一場——” “你對著這樣的美人,心里就只有打架???” 魘魔的尖叫聲打斷了玄解的挑戰書,他難以置信地浮在半空之中,厲聲怒罵:“你真是個瘋子!” 這年頭的瘋子怎么越來越多! 魘魔心中憤憤不平,先是那個老道!一百多年了還死纏著我不放,活該他那個該遭天殺的姘頭跑了?,F在又來這個兇得嚇人的臭小子,人間何時變得這么恐怖了! “即便這張臉受辱,你也無所謂嗎?”魘魔從火焰的攻勢已能感覺出來硬拼是傻子才會做的事,他才不會蠢到應下對方的邀戰,于是伸手鼓了鼓掌,火海又化作紙醉金迷、珠圍翠繞的歡樂場,只是另一個滄玉取代了那紫衣男子的位置,他被男男女女圍繞著,似醉非醉,不知遭了多少輕薄非禮。 玄解同樣是無動于衷。 魘魔險些要抓狂了:“他待你這般重要,你竟一點都不生氣嗎?” “有什么好生氣的?!毙獾?,“我若真將這些假相當做滄玉,他才應該生氣?!?/br> 魘魔氣得臉色發青,他各路手段都用上了,就算那臭老道前不久都中了招,被他那姘頭的假象哄騙住刺了一刀,可惜反應太快,沒能將他殺了。沒誠想倒栽在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頭上,不由氣煞:“你這臭小子,只怕毛都沒長齊,我與你說這些男歡女愛的事,你當然是不懂了?!?/br> 他這會兒幾乎崩潰,沒想到自己竟然引狼入室,他確實困住了玄解,可按照玄解的實力,他怎么都討不了好,更別提外頭還有個虎視眈眈的老仇家,不由得倍感頭痛。 真是打不得罵不得又放不得。 魘魔此刻還披著滄玉的外皮,他實在對這張臉滿意得很,打算往后千萬年都不換了,此刻真情流露,含怒之情倒真與滄玉有了幾分相同。 玄解出來已有好幾日,對滄玉、倩娘的思念之情不減反增,他心中明白魘魔不過是假相,然而他多日未見滄玉,只見得這三分真實,心中就不由得一松,被偷覷機會的魘魔抓住了漏洞。 “原來是在這兒?!?/br> 魘魔要真只有這么點本事,這么點耐心,那道人豈非是白追殺了他一百多年,他的確對玄解沒有什么辦法。這異種看不出原身,身上妖氣倒是磅礴,然而叫玄解自己露出破綻就再輕易不過了。 頃刻間天地破碎,滄玉悲憫又滿含趣味的面容成了玄解失去知覺前最后一眼。 “嘖?!?/br> 魘魔化出利爪,勾出玄解胸口的小面人握在手中,從容丹與玄解踏入姑胥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分神關注著這兩個意外。只不過那道人總是出來找他的麻煩,使得他不能專心去為他們織造夢境,沒誠想這次追蹤那受傷的老道沒成,倒碰巧遇上了其中之一。 構造夢境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稍有不慎就會徹底坍塌,人久睡夢中不出七日就會死,魂魄一旦離體,那么魘魔自然就吸食不到任何七情六欲了。這是人的脆弱之處,即使強如魘魔都沒辦法改變任何生靈的本質,所以他只能將塵世與夢境結合起來,這樣凡人半醒半夢,日間正常起居飲食,維持生命,又能提供源源不斷的七情六欲供他吸收。 然而停留在夢中的一大麻煩就在于,除非來者早在記憶之中,否則他們不會有絲毫印象。 夢到底是衍生于人本身,困住他們的是自己,讓魘魔從頭開始編織還得毫無漏洞委實太過費心,因此他更擅長的是催化。 催生他人心中的根苗。 也許是對金錢,也許是對權勢,也許是對情欲,只要滋生了欲念,那就由不得他們自己了。 沒有任何妖、人、仙能時時刻刻保持警惕,更何況玄解自踏入姑胥城那一刻開始,就露出了破綻。 他想念的感情太強烈了,整個異種就如同一團烈焰一般,這般澎湃的感情跟渴求,夢魘從未在任何生靈身上見過。那面人師傅技藝再高超,也絕不能將未曾見過的人刻畫得栩栩如生,是玄解想要見到那兩人的心思太明顯了,才叫魘魔有機會把夢絲跟種在他身上。 他既成了夢境的一部分,那么心底思念的人,自然同為夢境的幻影。 是玄解自己刻畫出了這三個面人,心甘情愿將弱點交付給魘魔。 只可惜玄解實在過于警惕,夢絲雖然種下,但魘魔沒有充足的時間來敲開他的心門,才有了方才那一出,他善使拙劣的手段,并不意味只會使這樣的手段。 以退為進,以弱勝強,只要還沒倒下,可言不上輸贏成敗。 魘魔輕輕松手。 那三個惟妙惟肖的面人就重新跌在了玄解的身上。 ………… 玄解醒來時,頭疼得厲害。 等玄解緩和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正躺在容丹家中的長椅上,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容母見著他笑了笑,問了聲早,又端出果盤來問他要不要吃些點心,那上頭有瓜果糕餅,她好似已經記得玄解了。 “不了?!毙鈸u了搖頭,仍舊覺得腦袋有些發重,又聽了會兒雨聲,聞著泥土里的腥氣,才慢慢將許多事情想了起來。 那日他被那魘魔引去之后,被困在了方寸之間,那方寸之間只能容納兩個人,他被困在其中不得動彈,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殺了那只吵吵嚷嚷的東西。那東西死前還頂著滄玉的臉,真不知原先究竟生得何其丑陋,才這么死不悔改,他好像中途失控了,因此什么都想不起來,腦袋還疼得厲害。 要是叫倩娘知道了,只怕要挨一頓罵了。 玄解慢慢支起身子來,他渾身都累,與那魘魔作戰不知為何不似平日那般快意,只感覺到無窮無盡地疲憊涌上心頭,腦袋仍是昏昏沉沉的,他勉強起身往門口走了兩步,冷冰冰的雨絲兒順著風飄到臉上,徹骨的寒意才叫玄解稍稍清醒了過來。 雨簾很大,玄解跌跌撞撞地走進雨里,他想清醒些,又覺得雨水淋得他更疲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