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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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司常打交道,柳豐對鴻臚寺卿也略有了解。這位張公最是細致講究的人,便是兩匹車駕的事,也要“再商討商討”,然后便是“《禮》云……漢朝的時候……本朝太宗時……高宗時……玄宗時……”真是讓人頭痛欲裂。 今天頭午去找林少尹簽批文書,他便不在,說是去了鴻臚寺……柳豐有點同情起這位年輕上司來,官高爵顯有官高爵顯的麻煩。 沈韶光有點無奈,這位怎么老是這個點兒來吃飯???吃的都賣完了好嗎? 只能有什么給做點什么,壇子雞的雞賣沒了,還剩了些雞湯,揪點面片兒、放點青菜,煮碗雞湯馎饦吧。拿根黃瓜削皮兒,啪啪地拍了,放蒜末清醬汁麻油涼拌;再兩個雞子、一綹韭菜、一勺蝦醬,爆鍋炒一炒,都是快手菜,一會兒就得。 砧板切菜聲,油鍋刺啦聲,雖因店里做了改造,看不見櫥間的情況,便只這聲音就是滿滿的人間煙火氣兒。 林晏扭回頭來,目光放在墻壁一幅圖上,黛山隱隱,一彎流水,半椽茅屋,屋門旁插酒幌,酒幌下坐著一個童子,在剝蓮蓬。不設色,只用水墨勾勒暈染,畫兒畫得不算多么高明,但自有股子靈動恬淡。雖無題無跋無章子,林晏也知道,這是店主人自己畫的。 林晏突然想起那日在宮門口的事。 那天朝上議的是抗旱各項舉措,下了朝,便順便去安福門看看,疏散宮女的事情雖小,卻是抗旱德政,莫要出了紕漏才好。 遠遠的便看見一群哭天抹淚的年老宮娥中一個笑吟吟的年輕小娘子。 當今圣人還不到而立之年,又沒立后,便是高位嬪妃也不多,按說正是宮人們…… 她卻一臉飛出牢籠的鮮活勁兒,怎么說的?“病弱”……想也知道不是被排擠走的,而是自己立意求去,說不得還使了多少手段錢財。當時被這股子鮮活勁兒感染,一時心軟,便放了她一馬。 她出來,也一直鮮活著,帶著股子高門子弟身上少有的“野氣兒”,就像春天的草,讓人有點兒想看她到底能蔓延成什么樣。 從宮里出來,就奔了這春韭黃粱、茅屋小店,有趣味兒嗎?林晏目光掃過小小的店面,又看了那幅畫一眼,倒也確實有些趣味兒。 大約每個居廟堂之高的都有個隱士夢,就如同每個在野的,都有個權柄夢一樣。林晏確實有兩分被畫兒里的隱逸味兒打動,但沈氏一個小娘子……想及剛才柳錄事沒精打采的樣子,還有之前他寧可餓著也要買沈氏煎餅的事,莫非…… 林晏突然皺眉,想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幼時看見個蛾子,都能給編一段傳奇出來,毛病還沒好?然后便轉而思考起使團的事情來。 沈韶光把菜和馎饦用托盤端過來,擺在小食案上。沈韶光發現,這位林少尹從不坐在那些長桌案前,估計是不喜歡“面壁”…… “客人慢用?!?/br> 林晏點頭道謝。 阿圓從后面搬了洗干凈的杯盤碗筷進來,沈韶光已經差不多把廚間收拾利索,便讓她拎著熱水先回庵里洗漱,一會自己鎖店門。 “我等小娘子?!?/br> 沈韶光輕聲道:“你先去,外面街上還有不少人呢,沒事?!毙『喊滋炖?,總睡不飽似的,讓她早點回去洗漱睡覺去。 阿圓搖頭,見沒活兒了,便去店外臺階上坐著,等沈韶光。 沈韶光沒脾氣地笑了。 沈韶光站在柜臺后,手托著下巴,想柳豐的事。 哪那么多一見鐘情,非卿不娶?這才是正常人正常事。只是,前世沒男友沒結婚就穿越了,這世看來也是個單身狗的命,難怪住在尼姑庵里。以后老了,寂寞了——沈韶光想象自己住在一個大宅院里,身邊仆婦婢子圍著,冬看雪,夏吃瓜,專門找個認字兒的給念傳奇……也挺好的! 所以,先賺錢吧! 林晏吃完飯,扭頭便看見沈韶光一臉的安詳,“店主人——” “來了!客人吃好了?”沈韶光轉眼便換上客氣殷勤的笑。 林晏點頭。 “一百錢,客人?!逼渲卸氖浅杀?,其余都是人工費和加班費。這哥們幾次來都這個點兒,吃的都是專門的小炒,多收一點,不算宰客。 林晏從荷包掏出一小塊銀子放下,便走了出去。 又是二兩左右,沈韶光覺得自己離著地主婆的生活又近了一步,心情大好! 洗完了碗筷,熄了燈,鎖上門,沈韶光拍拍坐在臺階上已經睡著的阿圓,“走了,回去睡!” 作者有話要說: 后來的林少尹:想穿回去,揍死自己!那時候的嘴硬,都是今天讓媳婦轟出來睡的冷床。 沈韶光冷笑:呵,不是不相干嗎? 第27章 喘氣的問題 沈韶光繼續在擴大菜品種類的道路上行進著。 買完鯰魚,隔不兩日,竟又遇到那賣魚的,沈韶光趕忙上前搭話。 那賣魚的就住在城郊,如今忙過收秋,得了空閑,便偶爾去小河溝子網魚。若網的多,便養在缸里,第二日晨間送進城來賣。 沈韶光又問,“每次能網多少?” 那人笑道,“小娘子問的外行話!這怎么說得準?一尺多長的大魚有時候兩三條,有時候六七條,巴掌大的要稍微多一點,但也有時候只能網到些一寸兩寸的魚崽子?!庇终f網到的以鰱魚、鯉魚、鯽魚為主。 沈韶光笑問:“這么說,那日兩條大鯰魚是讓我碰著了?” 賣魚的大叔也笑,“著實是碰著了。網到鯰魚的時候不多,這東西jian猾著呢,更何況那么大的?!?/br> 沈韶光跟賣魚的商議讓他每次網到魚,直接送去自己的店里,不管大小,只要鮮活就好。 不用到處叫賣,賣魚的自然千肯萬肯,連忙答應著。 每次的魚大小、種類都不一樣,做法自然也不一樣,菜牌上須不好寫,沈韶光斟酌了一下,便只籠統地分兩類,“銀玉尺鱗”“錦口小鮮”,前者大,后者小,不分種類做法,按大小定價,簡單粗暴。 今天沈韶光得了三尾一兩尺的花鰱魚,并些一兩寸長的小鯽魚。 小鯽魚好辦,照舊腌魚鲊就是。 至于花鰱魚,最好吃的是魚頭——個兒大、rou質細嫩,若是前世,放上剁椒清蒸,出鍋澆花椒油,麻辣鮮香,不知道多好吃,但現在沒有辣椒,那便只好加豆腐,用砂鍋子燉了吃吧。至于魚身,便做魚rou丸子好了。 花鰱頭燉豆腐沒什么大訣竅,但好些人燉不出濃郁奶白的湯汁,賣相上便差了一層。 這奶湯的訣竅在于先油煎,加水后用大火煮沸。 所謂奶湯者,不過是油脂乳化的結果,旺火翻滾有助于脂肪微粒乳化、與水充分結合變成水包油的乳化液。若沒有充分的油脂,或者像燉瑪瑙rou一樣始終“柴頭罨煙焰不起”地微火慢燉,是出不來那樣濃郁的奶白色的。 沈韶光看著面前如牛奶一般潔白濃郁的湯汁,嘖嘖兩聲,這不是一鍋湯,這是一鍋脂肪啊。 但毋庸置疑,它很好喝!世間最美味不過膽固醇,最不好吃的就是——健康菜1,這話誠不我欺。 坊丁劉金、王青點了一角酒,炸蘭花豆、涼拌香芹兩個小菜,并兩個大豬蹄子,只吃得滿嘴流油。 阿圓奉上一缽魚頭豆腐。 劉金雖喝了不少,但還沒很醉,“我們沒要這個???” 沈韶光走過去笑道:“這是小店送的。平日多得郎君們照顧,小店才得以安生做買賣?!边@說的便是那日兩人帶走無賴的事。 劉金個頭兒不高,不大周正的三角臉,鼓眼睛,乍看有點像螞蟻成精,卻是崇賢坊武侯鋪的頭兒,自有一股子精明,當下笑道:“小娘子恁的客氣!” 沈韶光拿兩個空碗,親自給兩人盛魚湯。 劉金卻頗有些惶恐,站起來接碗,笑道:“某自家來便是?!?/br> 同伴王青也后知后覺地站起來。 沈韶光到底幫兩人盛了湯,笑道:“兩位郎君嘗嘗,可還吃得?” 劉金先笑了:“這若還吃不得,街上賣的那些都該扔進溝渠了?!?/br> 兩人到底都嘗了,哪怕剛才被酒和肥厚的豬蹄子膩住了舌頭,這會子依然被湯的豐腴鮮香激了一下子,“好!真好!” 王青低頭猛吃,劉金卻不忙吃,而是對沈韶光笑道:“小娘子無需擔心太多,您是有福之人,自有祥云罩著?!?/br> 沈韶光笑著挑眉,這是怎么個意思? 這店主小娘子為何又送菜又親盛湯的,劉金自然懂。那兩個無賴兒是長安縣法曹參軍審的,作為崇賢坊武侯鋪的頭兒,劉金在法曹參軍那里多少有點兒顏面,故而知道那兩個無賴是怎么判的。 吃人嘴短,劉金便實話告訴她:“那兩人都受了杖刑,斷不敢再來搗亂了?!?/br> 在宮里時,也曾看過一點唐律,打五十以下稱為笞刑,六十到一百,才稱為杖刑。這倆人受得刑罰不輕啊。 沈韶光點頭,“想來那無賴兒欺我是女子,故而上門搗亂?!庇謸u頭嘆息,“女子立身于世,著實不易?!?/br> 許是喝得有點多,許是看美人嘆氣,有些不忍,當然,更主要的是賣某人的人情,劉金看看左右無人,低聲道:“小娘子提防些,聽說是因著小娘子做食店,卻賣酒rou,賣得又這樣好,落了大酒肆的面子?!庇止首魃衩氐赜檬终毫司扑谧郎蠈懥藗€“云”字。 沈韶光本來只是被迫害妄想癥,隨口詐一下,沒想到竟然真是貓膩!自己的小店與云來酒肆差著段位呢,至于的嗎? 沈韶光又要打聽那籠罩自己的“祥云”,劉金卻笑了,這怎么好說?那日來找自己的是京兆少尹林府的劉侍從,長安縣法曹參軍把那兩個無賴漢判得這樣重,想來也是因他在那里墊了話兒。這店主小娘子年輕貌美,那劉郎血氣方剛,這個…… 宰相門房七品官,林少尹雖不是宰相,卻也是緋衣高官了,關鍵他做的還是這京兆的官,他的貼身侍從沒看法曹參軍都買賬嗎?關鍵,林府就在這坊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打好關系,沒壞處。 更或者,那劉侍從是替貴人做的這事……那就不得了了!劉金瞇一下醉眼看沈韶光,確實是個漂亮的美人兒,誰知道以后會有什么造化呢?這長安城啊,從來不缺奇人奇事! 沈韶光見他不說,也就罷了。興許哪位食客是深藏不露的大佬,比如當朝宰相什么的,當時義憤填膺了一把,救自己和阿圓兩個弱女子于困厄之間? 弱女子阿圓一手拎著一袋米面進來,“小娘子,你來驗看一下米!” 沈韶光答應著,又笑著讓了劉金二人兩句,便去了廚間。 晚間回去,相對泡腳的時候,沈韶光告訴阿圓兩個無賴是別的酒肆派來搗亂的這件事。 對單個兒無賴敢揮拳頭,但聽說對上的是大酒肆,阿圓便有些膽怯,“若他們再出什么招兒怎么辦?” “怕蝲蝲蛄叫,還不種地了?”沈韶光笑道,“該怎么的就怎么的,只更小心些就是了?!?/br> 阿圓遲疑一下,到底說了自己的意思,“要不我們收一收,不賣那么多酒rou了?” 沈韶光跟她解釋:“若依照他們的意思,我們只在坊門口賣煎餅才好。便是賣煎餅,恐怕也礙了有些人的眼?!闭f完,對阿圓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阿圓笑了,知道她說的是盧三娘。 “活在這世上啊,就可能有人覺得你喘了他想喘的那一口氣兒,可我們也不能因著這個,就不喘氣兒了吧?” 阿圓琢磨了琢磨,很是!不喘氣不就死了? “我們不但要喘氣,還要光明正大地喘,大喘!特喘!”沈韶光兇巴巴地道。 沉默片刻,阿圓道:“聽說大喘特喘,叫‘喘癥’……” 沈韶光咬牙,拿起臭襪子,要砸她的頭,阿圓笑起來。 沈韶光也笑,放下襪子,琢磨著怎么“大喘特喘”,既然食店賣酒rou不合規矩,那就擴大店面,正式更名,做酒肆算了——名正則言順嘛。 當然,沈韶光也做好了人家掐脖子的準備,那就換個地方重打羅另開張擺攤兒賣煎餅唄,又不是 沒賣過…… 作者有話要說: 侍從劉常:不敢!別瞎猜!那是我家主母,主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