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失而復得的少女心[重生]、寡婦NPC在六零、豪門寵婚(作者:阿寧兒)、玩游戲使你變強(星際)、女風水師她一開口、三年抱倆,冷硬軍官別太寵、第一爵婚、想要攻略的他竟暗戀我(重生)、請把握好接吻的尺度、八零年代寵婚小嬌妻[穿書]
路耀國怔怔站在原地,手一松,棍子掉在地上,人也忽地癱軟在地。 第33章 秘密(3) 寒冷冬夜,江風肆虐。 長江似一條寬闊而黑暗的荒原,荒原邊上燈光點點。那是北門街道的燈火。 北門街道挨近防洪堤的地方是南江巷,兩排面對面的平行矮房屋,幾道黃色的燈光從各屋門窗里鋪陳出來,交錯連接著對門的房子。 有一處紅瓦上,漏出一個亮著日光燈的小閣樓,像黑夜中的一個小燈籠。 那是梁水的房間。 男孩的抽泣聲隱隱約約。 路子灝趴在梁水床上,臉埋在枕頭里哇哇直哭。 梁水和李楓然垂著腦袋坐在床邊,不知怎么安慰他。 路耀國一直是路子灝的驕傲,或許正因為爸爸常年不在身邊,孩子只能通過自我美化——我爸爸去大城市工作,去闖蕩,去干大事了——來滿足那塊缺失的心。陳燕是這么告訴他的,路耀國也是這么做的,他每次回來都帶著最新最好的零食衣服和玩具,跟巷子里的小伙伴講天南海北的故事,是一位神奇的見多識廣的爸爸。 可今天,這個閃閃發亮的形象破碎了。 路子灝哭得聲嘶力竭,小伙伴們互相交換眼神,都不知該怎么辦。這是一件大人都無法處理的棘手的事。 蘇起看他哭得頭上脖子上全是汗,找了梁水的毛巾,從他后脖頸塞進去,隔著衣服和后背吸汗,以免他感冒。 林聲干巴巴地說:“路造,我爸爸也很煩的,嘴上說很多大話,但其實他一點兒也不了不起。你看,我都沒錢買好的畫筆?!?/br> 蘇起也趕忙說:“我mama上次還跟我爸爸吵架了,我叔叔又把我爸爸的工程搞爛了,保修費都收不回來。我mama很生氣?!?/br> 李楓然默然半刻,說:“我爸爸……從來不管家里的事,一周四天住醫院。不住的時候,也很少看見他?!?/br> 梁水聳了下肩:“我爸爸跑了?!?/br> 路子灝哭聲小了,終于開口,賭氣道:“我要去上海找我哥哥,我再不回來了!” 雖然是氣話,但大家依然擔心。 李楓然輕聲問:“那你mama呢?” 路子灝這下不吭聲了,又涌出一行淚,他忽然翻身坐起來,滿臉通紅:“我要去廣州打死那個叫路子程的人!” 那是路耀國在外頭生的九歲男孩。 這時,蘇落跑上樓來,把自己新得的變形金剛塞到他手里,說:“子灝哥哥,送給你的?!?/br> 路子灝抹了下眼淚,握著變形金剛的拳頭。 蘇起從背后摟著蘇落,忿忿地說:“要是我爸爸在外面給我生了個弟弟,我一定打死他!” 蘇落揚起腦袋望jiejie:“可你也總打我?!?/br> 蘇起:“你懂什么?我是帶著愛地打你,那個的話,我會帶著恨打死!” 蘇落:“你能不能帶著恨地不打我?” 蘇起“啪”一下打在他手背上。蘇落摸摸手背,閉了嘴。但隔了一秒,他問:“子灝哥哥,你的爸爸mama會離婚嗎?” 這一問,屋子里沒了聲響。 路子灝也愣住了,迷茫而又驚慌地看著自己的伙伴們。 梁水低聲問:“你希望他們離婚嗎?” 路子灝眼淚一下子又出來了,那是他的爸爸,他哪里能真的希望爸爸去廣州那個家再也不回來了呢? 但他很快堅定道:“我聽我mama的,我mama說什么,我都支持她?!?/br> 他話音一落,梁水道:“不管他們怎么樣,我們都支持你?!?/br> 蘇起和林聲立刻點頭:“我們都支持你!” 李楓然:“對?!?/br> 蘇落揮拳頭:“我也支持你子灝哥哥!” 路子灝嘴巴一揪,又哭了起來。 陳燕最終沒有跟路耀國離婚。 陳燕的弟弟,路子灝的舅舅上門來把路耀國狠揍了一頓,還找來路耀國的父母兄弟讓給個交代。路子深也從上海請假回來了。路耀國把家里的房子過到陳燕一人名下、所有存款轉到陳燕卡上。待收的工程款合同也悉數上交,以后由陳燕弟弟去廣州收款。家中財政大權全到陳燕手里。 當然,這些事發生在孩子們上學期間,他們不知道過程,只知道結果——路耀國再不去廣州了,留在云西做生意。路子灝的奶奶過來帶孫子,陳燕去超市上班。 大概經歷了一個月左右,這場風波就散了。南江巷又恢復了平靜。 蘇起起先在想,大人們會不會看不起路耀國,對他冷眼相看,因為他做了丑事,欺負了陳燕阿姨;而路耀國會不會悶悶不樂,因為他再也不見到廣州的那對母子了。 但并沒有。 大人們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路耀國生病的時候,李援平給他介紹了醫生;他做生意,蘇勉勤給他介紹了人脈;林家民還幫他修了摩托車。 路耀國在南江巷生活得很開心,老家的風土人情、飲食氣候他都覺得舒適。見到孩子們依然笑瞇瞇的。 蘇起不理解,為什么他做了壞事卻被原諒了;尤其是陳燕阿姨,為什么那么輕易原諒了他。 她問程英英,得到的結果自然是:“大人的事,小孩別插嘴?!?/br> 蘇起忿忿地說:“你們大人分不清楚是非對錯。哼!” 之后一天,蘇起和林聲無意聽到程英英和康提的對話: 程英英說:“你啊,別什么都寫在臉上。下次對路耀國客氣點兒,燕子既然選了忍,我們旁人就什么都別說。成天不給他好臉色,這不是幫她出氣,是在天天提醒她這道疤啊?!?/br> 康提道:“我見他就煩。燕子昨天又跟我哭了,說一想到廣州那個,心里頭就恨,恨不得捅死路耀國。想離又怕養不起兩個兒子,怕影響子灝讀書,怕他叛逆變壞,怕子深上大學沒生活費,怕他找媳婦人家嫌棄他單親。更怕路耀國把錢都給那頭,自己兒子吃虧。這女人吶,一當了媽就什么都只為孩子想了?!?/br> 程英英:“好在兩個孩子都爭氣,又孝順,不然真是沒半點指望了。我倒沒看出子深這孩子這么大擔當?;貋碚f要改姓陳,不當路家人了,把路家親戚嚇得。居然還說要告他爸什么事實重婚?!?/br> “路家就出了這么一個高材生,誰舍得?”康提嘆,“子深長大了啊。要不是他,路耀國能那么乖乖聽燕子的?子灝成績也好,都是讀書的料。不像廣州那個,聽說學什么都不上道。哼,”說到這兒,康提刻薄道,“智商遺傳媽,估計那婊子就是個蠢貨?!?/br> 蘇起并不明白大人的話,說得家庭像是一個利益集合體一樣,做決定不是出于愛或恨,而是各種權衡。反正她理解不了。 林聲也理解不了,只說了句:“子深哥哥好酷?!?/br> 到了寒假,路子深在上海打工,不肯回來,表達對他爸爸的不滿。路耀國給他打電話不接。陳燕心疼得在電話里哭,說過年怎么能一個人住在宿舍。路子深拗不過他媽,臘月二十八回了家。之后本想提前走的,但路耀國表現很好,在家里忙上忙下,對妻子是又道歉又買禮物。畢竟是至親,路子深便沒再擺臉色下去。 他寒假待了一段時間,又給林聲補習了數學。 寒假一過,初中只剩下最后一個學期。 新學期剛開始,除了體育生,藝體班其他特長課全停了。提供場地,不再強制上課。 班主任說,大家好好復習,準備中考。 但班上學生文化成績差,很多人都不指望上一中,很多人已準備上中專。氣氛倒也并不緊張。 梁水依然在訓練;李楓然也依然練琴。 但蘇起不跳舞了,路子灝更是從畫畫課中解放了。兩人每天留在學校,一邊等梁水和李楓然,一邊幫林聲補習數學——她也暫時不畫畫了。 林聲數學成績差,能拖四十幾分。他們幾個里,就屬她考一中最懸。 蘇起現在最大的愿望是林聲能考取一中:“聲聲,你看你,是個軟咚咚,”說著戳一下她的臉,戳得她腦袋晃了晃,“要是不跟我在一個學校,別人欺負你怎么辦?那些壞男生sao擾你怎么辦?所以你一定要加油聽見沒有,和我還有大家在一個高中,我才能保護你。聽見沒!”她握緊拳頭豎在她面前。 林聲也學她握緊拳頭,點頭:“我加油!” 路子灝嚴肅道:“七七你能不能別打岔,抓緊時間!”語氣溫和,“聲聲,看這一題!” 蘇起翻了個白眼,林聲微笑著低頭看題。 路子灝的數學成績最好,多半時候由他給林聲講題,蘇起偶爾跟著聽,大部分時候自己在一旁寫作業。 寫完了時間還早,就去cao場練習立定跳遠、仰臥起坐和800米——中考要考體育。 那天蘇起蹦跶去cao場,路過琴房,聽見李楓然在談一首很簡單的曲子《永遠同在》。是那年夏天小伙伴們一起看的《千與千尋》片尾曲。 音樂很神奇,聽著曲調,過去的回憶就自動浮現眼前——梁水的閣樓里,孩子們排排坐在席子上,望著盜版碟播放出來的畫面。 她偷偷貓進去,坐在琴房后頭的椅子上聽。 李楓然背對著她,背脊挺直,頭顱微垂,他的臉映在黑色的鋼琴漆面上,變成了黑白色,安靜得有些孤獨。 蘇起聽著音樂,走了神,她試圖回想小學畢業時李楓然的樣子,梁水的樣子,他們所有人的樣子。 可奇怪的是,明明才過去三年,她卻記不太清了。 她記得發生過的事情,但已記不得他們當時的樣子。 只是發現不知不覺中,忽然大家都長高了,發育了,挺拔了。 不知什么時候,鋼琴聲停了。 李楓然彈完最后一個音符,余音裊裊中,他手指離開琴鍵,坐了幾秒后,回過頭來。 蘇起和他對視,眼神已穿透他,看向了更遠的方向。 “七七?” 蘇起回過神,說:“真好聽,想起去年夏天了?!?/br> 李楓然說:“我會想起每個夏天?!?/br> 蘇起又歪頭回味了一會兒,跑過去趴在琴邊,說:“怎么忽然彈這么簡單的,課間放松?” 他淡笑:“算是吧?!?/br> 蘇起垂眼,拿手指戳一兩個鋼琴鍵,忽問:“風風,你會覺得辛苦嗎?” 李楓然微愣:“什么?” “練琴啊,每天練琴辛苦嗎?孤獨嗎?”蘇起歪著頭看他,漆黑的眼睛像水洗過的玻璃珠子。 他怔了一會兒,不知如何回答。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他不答,蘇起也不在意,她戳著哆來咪發,說:“音樂有開心的調子,也有悲傷的調子。但音樂是幸福的。風風,我是這么覺得的,嘻嘻?!彼铝送律囝^,覺得自己是瞎說一氣。 李楓然微微笑:“我知道?!彼粗冁I上的她的手指,細細的,長長的,輕快地胡亂地跳躍地彈出一串不成曲調卻很好聽的鋼琴音。這樣的音樂也是幸福的。 好一會兒了,他問:“你怎么經過這里?” 蘇起瞪圓眼睛,一拍腦袋:“啊我要去練體育。跟水砸約好了的,完了完了,他要罵我了!你跟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