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這時候的輪船抵達時間并不太準確。買票的時候,她們最多只能知道“白鸛號”今下午能到,不能知道準確的預計時間。 好在她們沒有等太久。 這時候的陽光已經弱了一些,行走在碼頭上的人們已經能拉下明顯的人影。 很多年后,卸貨工麗達都很難忘記這一天——在一片金色的世界里,那一行人迎著光線,踏上了前往歌羅河上的船只。 噢,還有那標志性的羊群。 那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啟。 作者有話要說: 在女性是天然同盟的世界里,年輕女孩很容易就能感受到來自世界的善意——整個世界都在幫助她們的監護人教導下一代,因為她們是世界的中心和未來。 第69章 放逐之船03 歌羅河曾經不叫歌羅河。 在墾丁獲得戰爭勝利、吞并伊頓的時候,國王為了慶祝國家的勝利,為這條斜穿大陸、拱衛新都、養育了無數黎民的河流重新命名,名之為“榮耀”。 從此,這條大半在墾丁境內的榮耀之河成為了四面連通墾丁王都——維克托黎的交通要道。 在戰爭時代,它為墾丁運輸物資和軍隊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到了和平時代,它是重要的貿易通道,無數黃金和絲綢經由歌羅河運往王都,成為愛普莉王宮和林立的城堡里的、那些宴會上的裝點。 而對于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平民來說,歌羅河作為大陸上目前最大的淡水河之一,一路養活了沿途兩岸無數的城市、小鎮和鄉村,是當之無愧的“母親河”。 詩人們詠唱她,作曲家們歌頌她。 在維克托黎中心那座恢弘的音樂廳里,名為《歌羅河上的黎明》的那首曲子成為了傳世的經典,無論演奏多少次,人們依舊能閉目細聽,感受音樂的美妙。 “白鸛號”在歌羅河上行駛了近一個星期,越往北去,春寒越重。 北方的冬季仿佛還未完全過去,在南方已經萬樹爆青的二月,早晨起來,還能看到艙室的窗子上凝結的薄冰花,用手一抹就成了一灘水。 已經快要抵達維克托黎了。 露西塔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推開房門,走上甲板。 此時晨霧正濃,周圍水煙茫茫,隱約看見在岸邊坐落著的沉睡的城市河籠罩著迷霧的遠山。 白鳥點水,水聲欸乃。 露西塔深深吸了口冷氣,料峭的寒風徹底讓她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 站了不多時,卻見著遠處似乎有一艘船在靠近。 露西塔的注意力被這艘小船吸引了過去,盯著看了一會兒,直到它徹底進入視線,才看清是一艘小小的、破舊的木制單桅船。 她一時有點迷惑。 要知道,在歌羅河這個交通要道上,最先進的輪渡不斷往來,就算是帆船,也是體積比較大的三桅船和雙桅船。 但眼前這艘船,不僅體積看起來不太大,樣式也非常老舊,更像是那種鄉鎮中的漁民捕魚垂釣用的。 漁民怎么會在歌羅河捕魚? 在一邊整理船錨的水手替她解答了疑惑:“這不是漁船,是往返這幾個城市之間的愚人船,我們看到都會繞道走?!?/br> “愚人船是什么?” “嗐,顧名思義咯,船上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瘋子。精神病院裝不下,就給放到這艘船上來飄走。她們時不時會在哪個城市停留一下,弄一些食物什么的,就這樣活著?!?/br> “啊,這樣?這樣能活多久?” “活不了太久的,自己都吃不飽,哪里能白給她們那么多吃的?!?/br> 水手閑聊般地說著,放下手中的船錨,沖船尾的同事吆喝一聲:“等等,馬上就來!” 忙碌的水手繼續投入了她的工作。 露西塔望著那艘船。 愚人船沒有舵手,甲板上也不見人影,一眼望去像是中世紀傳說中的幽靈船,穿過迷霧緩緩游蕩到眼前。 船工大概早已拋棄了這群可憐的瘋子。 這時候的風是有些柔和的西北風,愚人船跟著風順著水流向南飄去,好在“白鸛號”是有人駕駛的,小心躲避之下,倒是沒有發生撞船的危機。 兩艘船交錯而過。 錯身過去時,露西塔疑心自己聽到了隱約的清唱。 她的目光順著漂遠的單桅船,落在那一座有點簡陋的船艙里。 破破爛爛的皮簾子垂下來,即使是最近的時候,也看不清船里的情形,只有一團模糊的人影。 但她確然是聽到了——有點沙啞的、陰沉的低唱,仿佛年邁的老人在餐后的夜晚圍爐講述的聲音,渺渺然地,漸漸明晰起來。 仿佛游蕩著的五線譜從船艙里升騰而出,一顆一顆音符粘連在五線譜上,在空氣里搖曳著,又隨著風和空氣漸漸消亡。 在露西塔耳朵里里,“聲音”在某種維度上是可以具象化的。 那歌聲很低,實在傳不了多遠。 露西塔伸出手想去觸碰,卻在手指將要碰到線譜的時候,它完全被風吹散了。 她收回手,捻了捻指尖,又回望了遠去的愚人船一眼。 在寬闊的河面上,晨曦未出,水煙迷離。 愚人船消失在水煙里,漸漸地看不見了。 她低頭問剛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的琳妮婭:“你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