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貴見李翠蓮落了臉子，訓斥的話脫口而出：“你閉嘴！”

    第二十六章 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親家！”霍大貴笑著對寇德旺說道：“她那張嘴不會說話，本來是好意吧從她嘴里說出來就難聽?！?/br>
    寇德旺但笑不語，低著頭把玩著酒杯?；舸筚F揣度著他的表情，笑著抬起頭問寇溪道：“這一桌子都是你做的菜？”

    寇溪坐在下首處正對著公公，點了點頭：“恩都是我炒的菜，小曼幫我燒火來著?！?/br>
    霍大貴點點頭：“這手藝，比村東頭老鄭的手藝都好。就他那三腳貓的功夫還到處跑大棚干紅白喜事的?！彼每曜訆A了一顆花生放進嘴里：“就這菜，做的屬實不孬?！?/br>
    李翠蓮被丈夫數落了一下，縮著脖子不敢再嘚瑟。訕訕的說道：“可不是，還是寇溪的手藝好。這么一會兒功夫做了這么多菜，現在上班了手藝一下子就好了。剛結婚那時候蒸的窩窩頭硬的咬不動，給東邊老張家的驢吃，驢都不吃！”

    寇溪用手指刮了刮鼻尖，含糊道：“上班沒事兒都是跟同事們學的。這做飯也不難，一學就會。我奶奶做飯就很好吃的，可能我也是隨了我媽?！?/br>
    她抬起頭看著寇德旺：“我媽當年的手藝就很好的，對吧爸爸？”

    寇德旺放下酒杯頗為感懷的說道：“你媽在做飯方面很有天賦的，只不過那時候窮也吃不起什么東西。但是只要是她吃過的就能做出來，這一點你還真隨了她！”

    高麗曼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夾了一塊紅燒rou放在兒子的碗里面：“那也得見過吃過才行啊，像我就沒見過啥世面。紅燒rou都是頭一回親眼看見咋做的，也沒聽說過里面還有放雞蛋的?！?/br>
    她低頭對霍天一道：“你以后可得多跟大娘在一起，你大娘吃過的好吃的可多了?！?/br>
    寇溪受不了高麗曼總是這樣冷嘲熱諷夾槍帶棍的，冷冷的說道：“只要有心做，什么做不出來呀。就看你在不在孩子身上下功夫了?！?/br>
    寇溪指著這一桌子菜說道：“這一桌子看著好像跟過年似的，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錢?！?/br>
    她用筷子指著紅燒rou：“這五花rou我花了五塊錢買了二斤多，那鯰魚五斤花了一塊五，花生米買的是生的花了八毛錢，這雞胗也才花了七毛錢，只炒了一半兒。在市場上總共就花了八塊錢回的家?！?/br>
    頓了頓又道：“豆腐是自己家做的，我就是過了油炸了一下也費不了多少油。那油豆角燉粉條里的rou也是我從那五花rou上割下來的。土豆片、胡蘿卜、黃瓜、茄子都是我剛從家里拿回來的，自己種的也不要錢！”

    這么一說，李翠蓮這個婆婆合著就出了半只鴨子，幾塊豆腐跟四個咸鴨蛋。這么一桌子好菜，全都是寇溪一個人花的錢。

    “八塊錢還不貴！”高麗曼忍不住咂舌：“嫂子是掙錢的人，咱們跟你可比不了！”

    寇溪冷笑道：“你跟我可真比不了！”她白了一眼高麗曼：“我爸來了，我自己掏錢好吃好喝四葷四素四個涼菜的招待。別人請我爸吃飯，這是最低的規格。你爸來了，你沒錢買菜那是你的事兒?！?/br>
    寇溪毫不示弱，敲她七寸：“你要是覺得奢侈，你可以不吃呀?；蛘吣憧梢猿渣c粉條啦、豆腐啦、鴨蛋啦，這都是老霍家自己的東西。哦，對了，這半個鴨子也是老霍家的私有財產，你也是可以吃的。至于別的嘛，我花的錢，你要吃呢就閉上你的嘴?！?/br>
    這話說的高麗曼十分沒有面子，她想硬氣的摔筷子說不吃?？蓪嵲谑巧岵坏眠@一桌子的好菜，只能化悲痛于食欲。至于霍魯，妻子跟嫂子之間的口舌根本不耽誤他喝酒。

    今天的下酒菜這么多，他可是要好好的享受一番的。

    霍大貴聽見寇溪這話，只覺得啪啪打自己的臉。在親家面前實在是掛不住，硬著頭皮說道：“親家來了還能讓你花錢？出去別人不得指著我脊梁骨罵我？說你看看那霍大貴，哎呀，親家來了舍不得一頓飯?！?/br>
    寇溪笑著說道：“爸，我沒有這個意思。就是話趕話說到這了，這一桌子菜是我做的，花多少錢我心里有成算。要說貴，那也是這兩年物價漲得太快了。我們單位那紅香蕉蘋果都漲到了一塊七一斤了。奶粉都漲到三塊五了！”

    李翠蓮愕然：“啥？那香蕉蘋果都漲到一塊七了？真是吃不起了！”

    霍大貴連忙轉移話題，裝作很感興趣的問道：“國光蘋果呢？”

    寇溪道：“上半年的時候一塊二一斤，這陣子蘋果都下來了能便宜點。等快過年的時候批發價，估計也得一塊錢一斤?！?/br>
    李翠蓮連連搖頭：“蘋果那玩意可真是吃不起，過年也吃不起啊。還是買點凍梨吃吧！”她看著寇德旺一臉的諂媚：“親家，你是供銷社采購員。你肯定能拿到進貨價，等過年的時候咱們從你手里買，便宜點?！?/br>
    高麗曼立即道：“我叔肯定能拿進貨價，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等快過年的時候我跟嫂子一起去?！?/br>
    寇溪最佩服的就是李翠蓮婆媳二人這臉皮，瞬間就能將剛才的對峙忘得一干二凈。想起來能占的便宜，順著桿子往上爬。

    你要是跟她們計較吧，人家來一句：“我就是這樣一個直腸子的實在人，說話不過腦，別跟我一樣的?！?/br>
    若真是跟她們生氣吧，又讓人覺得你小氣。有時候真是沒法說這些，想想都覺得憋氣。

    寇德旺點點頭笑瞇瞇的拿話敲打霍大貴：“我閨女嫁過來，咱們兩家人就是一家人。能幫上忙的我肯定幫，畢竟我家孩子在你們這呢?！?/br>
    但是?。?！

    “我一直跟寇溪講，這人啊就得有點志氣，尤其是你結了婚之后更應該這樣。你們看她現在，有工作能掙錢自己什么東西都有底氣?！笨艿峦⒅约旱呐畠海骸澳銓Π值男⑿?，爸心里明白。今天這一頓確實有些太過了，不過年不過節的不能這樣過日子。爸以后還得常來看你呢，你這樣還不把家吃窮了？”

    寇溪立馬點頭：“是是是，我這不也尋思著給家里人改善改善伙食嘛。中秋節也沒過好，我看大姑姐回來那天也沒吃盡興?！?/br>
    霍大貴聽寇溪提起霍嬌嬌回娘家那件事，掃了一眼眼前這一桌子菜。又想著寇溪說，這一大桌子才花了八塊錢。

    心頓時沉了下來，一個眼刀射在了李翠蓮的身上，倒把李翠蓮嚇得哆嗦了一下。

    第二十七章 夫妻夜話

    晚上寇德旺并沒有在霍家住，他去找寇溪的領導王主任。二人相識多年，這一次在王家聊天喝酒一直到了后半夜，醉醺醺的二人躺在炕上和衣而睡。

    另一邊霍大貴一直對著李翠蓮黑著臉，李翠蓮不知道緣由一直小心翼翼陪著。

    “他爸，你這是咋啦？”關上了燈，李翠蓮感覺到身邊的人一直都沒有睡著。她實在是忍受不了這種無形的壓力，有什么話不能說出來？這樣憋著總讓她沒有安全感，更有種時不時要跳起來暴揍她一頓的危險。

    “今天早上郵局電話亭喊你，是張瑤吧？”霍大貴悶了半天壓著心中的郁氣說道。

    “恩她又有身子了，老家那邊看的嚴讓做掉。她想過來躲一陣子，等生了孩子再回去?！崩畲渖彵犻_眼睛翻了個身，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

    小心翼翼的說道：“我跟她說了等月份大了就去醫院照一照，要還是個閨女就做下去，是個小子就留著。罰款咱也認了，為了個閨女罰款不值當！”

    “他們兩口子都來？”霍大貴蹙眉：“住哪兒??？”

    李翠蓮理直氣壯道：“這么大的炕，咋不能住下??！”

    “一天兩天的沒事兒，等放寒假心雨回來了，合適么！”霍大貴說不著，伸手往枕頭旁摸索。在笸籮里捏了一張紙條，輕車熟路的捏了旱煙死在上面。卷成卷，再用唾沫舔一舔邊兒粘上。拿出火柴‘嚓’一聲，房間里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不大一會兒李翠蓮就聞到了一股子又辣又嗆鼻子的味道。

    霍大貴吧嗒吧嗒的抽著煙不吭聲，李翠蓮語氣帶著哀求：“那咋辦？總不能不管她吧！”

    “等心雨回來讓她去寇溪那屋住去，也不耽誤她啥！宋建剛跟張瑤他們倆跟咱們一起??！”李翠蓮想起最近寇溪那囂張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說之前寇溪裝的多好，現在有工作了跟我說話都直耿脖。哎呀，要是早知道她這樣厲害，不如就不讓她進門了?！?/br>
    霍大貴反問一句：“她哪兒不孝順你了？”

    李翠蓮脫口而出：“她哪兒孝順我了？說一句回三句，仗著兜里有仨瓜倆棗的就欺負人。誰家媳婦這樣？不都是跟老婆婆一起吃飯？她倒好，一下班就鉆屋子里偷著做好吃的?！?/br>
    霍大貴卻道：“你不給留飯，人家不自己做？”

    李翠蓮委屈道：“我這不是生氣么，想要拿她兩天。我還真的能不給她吃飯？”

    “你拿她干啥？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霍大貴第一次知道妻子心里居然存的是這個心思。

    “干啥？”李翠蓮覺得這個問題簡直愚蠢至極：“她當初答應得好好，臨了弄出來怎么一出。讓她表姐過來大吵大鬧一嚷嚷，咱家成了這半個屯子都笑話的對象。你能咽的下這口氣？”

    李翠蓮想起自己自打嫁給霍大貴這二十多年，日子過得也算是舒心。從前張瑤的爹身子骨不好，自己跟著也沒有享上福。改嫁之前在娘家不受待見，婆家也容不下自己，過得不知道多艱難。

    那個時候誰家都是一般的窮，張瑤又是個女兒，沒有人愿意管她一口飯。自己這個當親娘的再心狠也舍不得扔下她，領著她嫁給霍大貴。不求霍大貴視如己出當做親生女兒一樣，只希望不打不罵讓她安安穩穩的出門子就行。

    可是霍大貴雖然看著長得很厲害，卻從來沒動過她一個手指頭。拍著良心說，對張瑤是真的不錯?；魦蓩捎械?，張瑤也一定會有。等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先后出生之后，李翠蓮算是在霍家站穩了根基。

    那年自己讓霍安輟學，霍大貴雖然心里不是滋味可想想年紀還小的霍魯以及剛剛生下來的霍心雨也就沒再說什么。

    霍安當了兵，霍嬌嬌嫁了人，家里頭就沒有了外人。李翠蓮過了那么多年舒心的日子，這兩年霍大貴在農閑的時候做豆腐賣豆腐家里又多了一個進項。若不是寇溪橫插一腳，她不比那神仙還逍遙？

    偏偏這么一個跟自己沒啥關系的兒媳婦天天杵在自己眼前。說心里得勁，那就是再瞎不過的笑話了。

    “都是為人父母的，寇溪也是不容易。人家找的工作，能便宜了你？”霍大貴嘆了一口氣：“這事兒，我早就說不中。你們幾個老娘們折騰來折騰去的，最后還不是瞎了！”說到這里，霍大貴忍不住埋怨著高麗曼：“老二家的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啊。事兒沒辦好呢，就把人給得罪了。我要是老大家的，我最后也撂挑子了?！?/br>
    說起這個媳婦，李翠蓮心里也不是沒有埋怨。正所謂近了香遠了臭，高麗曼是個什么貨色，李翠蓮心知肚明。

    首先長得就不行，個子矮又黑又胖，肥厚的嘴唇子，關鍵嘴角上還有一個鼻屎一樣的黑瘤。也不知怎么就跟自己的寶貝兒子勾搭上了，兩個人原來是同學不假，可怎么就非得娶進門了呢。

    長了一副豬頭的樣子，娘家還好意思要這個要那個的。還是自己精明，偷著告訴兒子一個好法子。讓他倆提前洞房有了身子，而自己捏著這個事兒不點頭讓高家慌了神。

    沒有蓋房子，沒有什么三金三大件的。給了六百塊錢的彩禮，兒子騎著個二八的自行車就給自己娶了回來。

    “哼，要不是她腦子不靈光。誰家娶媳婦這么容易？”李翠蓮頗有些得意：“像寇溪那樣的就好呀？成天跟咱們作對，這要是老了還不得把咱們丟扔出去？”

    李翠蓮嘀咕道：“老霍，你說啥時候才能隨軍啊。這日子我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姑娘那樣兒，她爹也那樣。你看看寇德旺那個牛逼哄哄的樣兒，看的我都想扇他兩巴掌?！?/br>
    “人家來是看孩子來的。說起來你也是，當著親爹的面兒，你都不給寇溪面子，讓人家咋想？我說你這個老娘們，有的時候就是太虎了吧唧的。你跟高麗曼一個德行，缺心眼！”霍大貴想起來就覺得心累。

    “我不是心疼嗎，啥家庭啊做一桌子菜。誰家這樣過日子啊，大魚大rou的。早前就是過年的時候不也家家只有兩碗rou菜，拜年串門擺上。大家都不動那rou菜，兩碗rou一直擱到初七才能進嘴。她可好，又是鴨子又是魚又是rou。還四葷四素四個涼菜，草他媽的，她爹是市長??！”

    想起那一桌子菜，李翠蓮就覺得rou疼。還有那炸丸子的油，哎呦喂，一想就更睡不著覺了。

    第二十八章  張瑤回來了

    李翠蓮說起這個，霍大貴又想起了今天的不快。冷哼一聲：“說起來，倒是人家寇溪是個實心的人。那孩子對爹媽真是沒得說的，寇德旺這輩子雖然沒有兒子，但老了這閨女也是指望的上的?！?/br>
    李翠蓮聽見這話里有話，挑眉：“咋？”

    “你說你還有臉讓張瑤回來住,嬌嬌回來過個節，都讓你給氣跑了。你咋有臉跟我說這個！”霍大貴氣哼哼。

    “我啥時候給她氣跑了，那可是咱家的姑奶奶。那錢明是咱家的姑爺，我咋沒好吃好喝的供著了？都說姑爺上門，小雞沒魂。我沒給殺雞么？我沒給張羅一桌子飯菜么？”李翠蓮覺得委屈，干脆伸手拉著炕沿底下的燈繩。

    坐起來瞪著霍大貴：“你沒有良心，我對你閨女可比心雨還好?！?/br>
    “屁的好，我還不知道你！”霍大貴睜開眼睛，臉上帶著幾分冷漠。

    “嬌嬌這回往家里拿了多少錢的東西，那些罐頭、桃酥還有麥乳精?？偛幌率辶鶋K錢吧，還有從婆家拎的兩只鴨子。算起來也差不多二十塊錢了吧，孝敬你也是夠意思了。你瞅瞅你做的那一桌子菜，挑了一個最小的小母雞燉了。因為一口雞腿，看著天一在那作。哼，你們娘倆那點小心眼，你當誰是傻子看不見呢！”

    李翠蓮大呼冤枉：“那都是高麗曼說的，我說啥了沒有？我是不是把兩個雞腿都給兩個孩子了，你大孫子啥樣你自己不知道啊。家里頭都慣著他，他鬧騰，我有啥招兒？”

    “得了吧，還你沒有招兒。我讓兩個孩子吃個罐頭，看你那張老臉拉的比驢臉都長?！被舸筚F撇嘴：“我早就跟你說了，做點好吃的給嬌嬌長臉。你瞅瞅你，做了一桌子破豆芽子、白菜幫子、蘿卜、土豆子。還特么有臉說呢，哼！”

    “那農村不就是吃這個嗎？咱們不就是這個條件嗎？家里平時吃啥呀？我還沒給她吃大餅子就咸菜吧？我累死累活做了一大桌子，我還有錯了？”李翠蓮這幾年的脾氣見漲，自覺有理根本就不退讓。

    “今天寇溪做的那一桌子菜，總共就花了八塊錢?？艿峦芟还膊懦赃M去多少？霍魯兩口子大嘴巴巴的往死造，那一桌子好菜不都讓咱們自己家人吃了么？你委屈？你就想著給你兒子孫子改善一下伙食，你都不能那么磕磣我閨女?！?/br>
    霍大貴說了心里話：“我今天一看這一桌子菜，我心里難受的不行。我一尋思我閨女回來，你就他媽的給吃大白菜。人家老寇這才叫養了一個好閨女，不管咋說，這事兒辦的好看?！?/br>
    “你！”李翠蓮氣的沒話說，想著高麗曼頭不抬眼不睜的就知道那筷子夾rou就覺得臉上熱辣辣的。

    “你啥你？明天趕緊給寇溪八塊錢，我告訴你，我可丟不起這個人。以后嬌嬌兩口子回來了，你就照著這個標準給我做！”霍大貴翻了個身不看她。

    李翠蓮咬牙切齒道：“給她錢？那是她自己樂意，我之前也給了她買菜的錢了。她自己花超了，別想我再補給她?！?/br>
    霍大貴不可置信的回頭：“你給她錢了？你給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