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何蓮雖是做戲,手背也真的被燙得火辣辣地疼,這下手心又被塞進個熱乎乎的茶盞,里外都疼地厲害,令她臉色一下就變了。 “我......” 何蓮想故技重施,可連海深的手扶得穩穩的,她只能咬牙端起來喝了一口。 見她喝了茶,連海深拍拍裙子站起身,走到連樹茂身邊去了。 幾人見過禮,何蓮被扶回后院,幾個小的也退下去了,連樹茂跟在大姐背后,眼眶里打轉著淚花。 “好了,男子漢大丈夫,為這點小事哭什么?”連海深沒忍住,用帕子擦了擦他的臉。 “大姐,父親會不會因此討厭我???”連樹茂嘀咕著,臉蛋被她揩得通紅。 這孩子被許姨娘養得性子有些上不得臺面,良善有余卻大氣不足。連海深摸了摸他的頭:“若你足夠優秀,父親喜不喜愛你,難道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嗎?” 話脫口,她免不了想起某個很優秀,但真的很不受家里人待見的人,心里忽然涌上來一股奇怪的情緒。 連樹茂眼里亮起星星點點的光,用力點頭:“茂兒會很努力念書的!” 連云淺提著裙子追了上來,見兩人站在一起說話,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弟弟的手沒事吧?” 聽見她的聲音,樹茂往長姐背后一躲,見是她,小聲說:“我、我沒事?!?/br> 連云淺給連海深行了禮:“大jiejie?!?/br> “嗯?!?/br> 兩姐弟的態度都是淡淡的,仿佛她是什么可有可無的人一樣。連云淺心里涌起一股不甘,小聲說:“過些日子便是我的誕辰了,還望jiejie和弟弟賞光來舒云閣吃一盞清酒?!?/br> 舒云閣在薔薇園里,是何蓮的地盤,去一趟容易,想完完整整出來就難了。 連樹茂嘀咕:“夫子說飲酒壞事,不讓我們飲酒來著?!?/br> 連海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失笑:“二meimei是想請茂哥兒吃頓便飯,飲酒只是代稱耳?!?/br> 連樹茂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多謝二姐,但是我要好好背書,可能不能去了?!?/br> 許姨娘平日就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千萬別靠近何蓮母女,他自然不敢去薔薇園的。 連云淺臉上露出一個大受打擊的表情,低頭說:“弟弟只是嫌棄了我的身份罷,是我妄想了?!?/br> 連樹茂畢竟還小,連聲解釋道:“我、我沒有!” “罷了,jiejie和弟弟感情好,說到底我只是外人罷了?!闭f著便想離去,連樹茂一個箭步上前,想拉住她解釋:“二姐,我真的沒有!” 連云淺這一扯就倒的身子,連海深怎么敢讓樹茂去拉她,連忙去攔他的手。 連云淺回身看見連海深護崽子一般的動作,眼底不甘更深。 憑什么,她也是他們的手足??! 連海深厭倦了她裝著不在意,面上卻流露欲望的模樣,說:“新夫人入門,你是她的女兒,這個生辰必定會大cao大辦,到時候我們自然要出席,如今在這兒說什么便宴,小酌的,不覺得可笑嗎?” 世家之間的交往都是通過一場場你來我往的宴席進行的,何蓮是新婦進門,必定會cao持幾場花宴讓連云淺融入長安城的閨秀圈子里,也讓她自己融入進命婦圈子里去。 連云淺一愣,上前要拉她的手解釋:“jiejie我沒有!” 連海深揮開她的手,后退了一大步:“我說過了,讓你別碰我!” 剛才說什么來著,連云淺是一碰就倒的體質,登時就著她的力道往外一摔! “嘩啦!” 輔國公府后花園引了一汪清泉做湖,湖邊種滿名品花草,連云淺這一摔竟然直接滾進小湖里去了! 兩姐弟都驚呆了,他們分明離湖邊還有七八步的距離??!竟然直直就摔進去了! “云淺!”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另一頭的岸邊,一個華服男子“撲通”一下也跳了進去,奮力朝落水的連云淺游去。 “茂兒?!?/br> 連海深拍拍連樹茂的小腦袋,說:“話本子上都寫英雄救美的故事,前人真是誠不欺你我?!?/br> 連樹茂扁著嘴,都要哭出來了:“jiejie還笑得出來,她是咱們推進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男主已經悄悄活在女主腦子里了。 (捂臉)怎么聽起來這么恐怖的感覺! 第5章 家法[捉蟲] 和風堂里,風雨欲來。 姨娘和侍妾們立在一旁噤口不言,連士良和相夫人坐在主座上,二人臉上結滿冰霜。 不一會兒,李婆子疾步進來,小心回稟:“回國公爺,二小姐醒了,夫人正......陪小姐呢?!?/br> 連士良面上微霽:“小姐怎么樣?” 李婆子抹了一把眼淚,搖搖頭:“小姐、小姐沒事......” 何蓮身邊的人都一個德性,邊說沒事邊露出一個不像沒事的表情,這婆子也是個中翹楚。 “這婆子話卻不實!”相橋梧已經換了身衣裳,跨進門先給嫡母行禮:“母親?!?/br> 相夫人頷首,相橋梧又沖連士良行禮,才說:“恕小子無狀,方才小子問過醫正,他言二小姐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來,秋日湖水寒冷,自此落下毛病也不是不可能的?!?/br> 連樹茂抖得更厲害了,連足尖都仿佛踩著冰水,又濕又黏,讓人幾乎要喘不過氣。 相橋梧見輔國公不說話,干脆撩了袍子跪下:“國公大人,小子與府上大小姐自小結有姻緣,可大小姐今日言行令小子惶恐,請國公和母親做個主,橋梧和大小姐此生,沒有這個緣分!” 他話說得委婉,但是意思很明顯——他要退婚。 連士良閉了閉眼,大喝:“逆女,還不過來!” 連海深走上前,向堂上兩人行了一禮:“女兒拜見父親,見過夫人?!?/br> 相夫人抬起頭去瞧,這大小姐生得是好,明眸皓齒,單這容貌就不俗。 “你......”連士良話在嘴里滾了個轱轆,低聲喝道:“還不給二公子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 且不說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與相橋梧何關? 跟他賠禮道歉? 相橋梧側過身子,硬邦邦說:“小子不敢勞動大小姐賠禮,再說大小姐犯不上向我賠禮,該去向府上二小姐賠禮道歉才是!” 自從被連海深怒斥他私下叫姑娘小字是輕賤后,相橋梧人前人后都稱云淺二小姐,也是用心了。 連海深掃了一眼周遭,問:“父親覺得,二meimei落水是因為我?” 連士良皺眉,沉聲道:“當時只有你三人在場,茂兒還小?!?/br> 茂兒還小,推不動二姐,便是她這個大姐動手的了是么? 連士良的這心啊,分明是長偏了的。 連海深知多說無用,干脆往地上一跪:“父親心中已有定論,多說徒勞,女兒領罰就是?!?/br> “你!” 連士良被她這副態度氣到了,大喝一聲:“茂兒!” 連樹茂腳下一軟,連忙奔過來跪在jiejie身邊:“見過父親!見過相夫人!” “說,你二姐落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 樹茂緊張極了,怯生生看了一眼父親,小聲說:“我與大姐在湖邊說話,二姐跟上來請我和jiejie去她的、她的院子,我不想去,然后二姐生氣了要走,我去拉她,不小心......二姐就掉進湖里了?!?/br> 他這話說得囫圇,但話里話外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 分明是輔國公唯一的兒子,應該是尊榮貴重的,卻成天跟個落水的鵪鶉似的,抖個不停。 連海深張口道:“是我出口駁了云淺兩句,她才傷心了要走?!?/br> 相橋梧看著這姐弟情深的樣子,冷哼一聲:“大小姐果真是嫡出,在府中姐妹里就抖起威風來了!” 說到‘嫡出’二字,相夫人瞥了他一眼,眼里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沉。 相橋梧一時間更咄咄逼人,只差用手指著連海深的鼻子:“云淺到底如何得罪大小姐了,要落得個落水的下場?” 連海深看了一眼激動無比的相橋梧,問道:“二公子乃正義之師,有如神兵天降一般救了云淺,小女也想問問二公子當時,應該是也瞧見了什么的吧?” “我......” 相橋梧語塞,他一進花園就瞧見在水里撲騰的連云淺,和在岸邊觀火的連海深姐弟,想當然地以為是她推人入水的,如今一想確實什么都沒瞧見。 “父親!” 連云淺蒼白著臉扶著門框,泫然欲泣,身后何蓮抹著眼淚追著說:“淺兒小心點!” “父親!不是jiejie推我的,真的不是!” 連云淺生得江南女子模樣,嬌小婀娜,眉目生情,如今落水更顯得楚楚可憐,跪在連士良腳邊的樣,令人憐惜不已。 相橋梧的身子動了動,想上去拉她。 連士良低聲道:“身子還沒好,跑出來做什么?” “父親聽我說,是云淺打擾了jiejie和弟弟交談,jiejie不開心也是理所應當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云淺自己不小心!” 連士良登時大怒:“深兒,你素日就是這樣對待姊妹的?” 若說話術也是一門學問,那連云淺真是學得極好,連海深氣得心口疼,連士良擺明了偏著薔薇園,還有一個不停跳腳的相橋梧在里面攪渾水。 連樹茂嚇傻了,拉著連海深的衣裳:“jiejie......” “女兒方才就說過,既然父親心中早有定論,女兒領罰就是?!?/br> “砰!” 連士良氣得七竅生煙,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來人,取家法!” 連家的家法是一根五股擰成的藤條,平時都是供在祠堂里的,管家連福連忙退出去取,堂上一時間氣氛僵硬。 相橋梧將連云淺拉起來,對著連士良情真意切地說:“國公大人,母親,小子方才一時情急下水救人,已然有損小姐名聲,橋梧愿對她負責,全她名聲,請國公大人和母親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