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陳醫生為容見做了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又詳細地詢問了他的身體情況,最后得出結論,容見的身體已經很好了,不過和一般人相比還是需要更多的照顧。 容見想要問一個別的問題,為此要支開明野,但他沒有說謊,只是對明野講:“我想問陳醫生一點事?!?/br> 明野很會聽別人的話外音,因此也不過是摸了一下容見的腦袋,輕聲說:“那我到外邊等你?!?/br> 他走出了診室,關上了門。 陳醫生有些躊躇,猶豫地問:“容先生想問什么?” 結果容見比他更猶豫,大約三分鐘才吞吞吐吐地說:“上次你叮囑說,不要有過激的性行為,那不過激的可以嗎?” 陳醫生差點把嘴里的茶水噴出去,好不容易吞咽下去,也磕磕絆絆地說:“可,可以吧,適度適量?!?/br> 容見:“哦。謝謝陳醫生?!?/br> 他站起身,很有禮貌地和陳醫生告別,同手同腳地推開了門。 明野站在門外,一位打掃衛生的阿姨拎著水桶,正好奇地看著明野,看到容見走出來,又低聲嘀咕了一句。 容見模模糊糊地聽到她說:“原來是他啊……” 他們已經走出幾步開外了,容見又轉身過來,彎下腰問:“大姐,請問您剛剛說了什么?” 清潔工愣了一下,又看了眼明野,“我以前上早班的時候,經??吹竭@位先生也來這里,但是不知道做什么?,F在才知道,原來是陪你看病嗎?” 容見聽完怔了怔,對她說了句謝謝,重新挽上了明野的手。 容見不是傻子,線索如此清楚,已經可以很輕易地串聯上所有事。在復健的那三個月,他沒看到過一次明野,可明野卻一直看著自己。因為明野在那個狹小的雜物間里,透過玻璃,看著不停摔倒復健的容見。因為不能引起別人注意,所以要在所有人來之前走進那個雜物間,在所有人離開后才能出來。所以前段時間堆積了很多工作,一直被迫加班。 踏上往下的第一個臺階時,容見很小聲地說:“以后不要這樣了?!?/br> 明野沒有解釋,他答應下來,又添了一句,“嗯,你以后也不會再生病了?!?/br> 容見就很沒有辦法。因為明野的意思是,因為容見不再生病,所以沒必要再做這樣的事。如果下一次還有需要,明野還是會繼續做下去。 容見想要明野對自己更好一些,很會忍耐痛苦不代表不會痛苦,他也會因為明野不夠珍惜自己而難過的。 從醫院回去后還是中午,明野做了中飯,兩個人吃完后,又睡了個午覺,明野吻了容見很多下,還是沒有更出格的舉動,可容見不知道該怎么和明野說,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看看到床頭柜前留下了張紙條。 上面寫著明野今天有個晚宴要參加,估計要很晚回來,讓容見不要等他。 容見打了個哈欠,從床上起身,無所事事地翻來覆去,沒有明野想陪做什么都很無聊,只能去書房看書打發時間。 因為本質是為了打發時間,容見索性準備寫點筆記,書桌上卻沒有筆。明野對容見沒什么秘密,所以容見就直接拉開了抽屜,卻看到了意料外的東西。 那是一堆舊物。 一截沾著口紅的煙頭,一對黑色耳釘,一對翡翠耳環,一張舊照片,一個平安符,還有許多瑣碎的舊物,有很多容見都記不太清從何而來,但隱約能意識到每一件都和自己有關,然后他又找到了一個手機。 那是容見高中時用的,表面上看起來還很完好。 容見的心被巨大的酸澀淹沒,這算是什么?舊物堆起的墳墓嗎?埋下的不是容見的尸骨,而是明野的心吧。 他小心地將每一樣物品放了回去,嘗試按開手機開關,屏幕緩慢地亮了起來,只是電量極低,看起來隨時都會關機。 容見連上充電線,坐在地板上,翻開和明野發過的信息。 看著看著,容見忍不住笑了出來,高中時還挺有意思的,隨著和明野的關系越來越好,消息也越發越多。 容見準備將這些消息導入到電腦,永遠封存起來,再將手機放回那個隱秘的抽屜里,開電腦的時候又點開了另一個軟件。 ——尋他。 容見猜測在自己變成植物人后,hector可能會著急一段時間,但應該會逐漸忘掉這件事,畢竟茸茸球只是一個網絡上認識的人,hector還有現實生活,還有喜歡的人。 結果在點進那個房間后,容見的手機瞬間被龐大的消息數量卡住了。 容見只能點進時間軸,一點一點慢慢看hector發來的消息。 在容見發生車禍的那年除夕,hector發了他們斷絕聯系后的第一條消息。 他說:“新年快樂?!?/br> 容見笑了一下。 一個月后,hector發了第二條消息。 “迎春花開了?!?/br> 后來消息逐漸頻繁起來,容見卻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hector好像知道對方不會回應自己,一個人唱著獨角戲。 “生日快樂?!?/br> “今天有點累?!?/br> “醫生說植物人分為兩種,一種是意識能夠感受到外界,但是身體不能動;另一種是昏迷過去,無論外界過了多久,都不會感受到。我希望茸茸球是第一種,否則肯定會覺得很無聊?!?/br> 容見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沒有哪個人會對一個網友這么了解。 大約在容見變成植物人的五年后,消息更加頻繁了,幾乎每天都發,大多是hector每日的行程,但都很簡潔。 就像是明野,話很少,連微信消息打字都要比別人少。 他說:“今天一夜都沒睡著?!?/br> “又睡不著?!?/br> “安眠藥對我沒太大用?!?/br> 再后來他就不再說失眠的事了,似乎因為太平常了,所以就不值得提了。 容見快速地翻過信息,直接將時間軸拉到最后一天,是在五個多月前的某一天。 hector說:“茸茸球醒了,來這里找我?!?/br> 后面的地址是嘉榮所在的位置。 手機的分量似乎變得很重,重到容見差一點拿不起來,從手上跌下去,容見雙手顫抖著將手機捧了起來。 他想:怎么會這樣呢? 明野怎么會有那么多的愛,又全給了容見。 十一年那樣長,他的愛卻從未枯竭過。 明野是在晚上十點鐘回來的,他參加了一場宴會,即使是裝模作樣,也喝了一點酒,回來的路上又抽了煙。 他一推開門,就看到容見坐在沙發上,身上披著寬大的浴巾,鴉黑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小腿是赤裸著的,很白,很瘦,腳腕沾著一圈粉紅,是很漂亮的顏色。 容見朝明野招了招手,他說:“我有問題要問你?!?/br> 明野脫掉外套,蹲在了他的面前。 容見有很多問題,全是在hector那里知道的,他問一句,明野就答一句,如果他不問,明野就永遠不會說。 于是,容見的最后一個問題是,“最近還會不會失眠?” 明野不會在非必要的事情上欺騙容見,這次也不例外,他很謹慎地回答,“有一點,但沒有關系?!?/br> 很多事,容見不知道,明野就不會說,因為沒有必要。 容見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想錯了,被《惡種》誤導了,明野不是不會愛人,而是天生就很會愛人,不過因為過分忍耐克制,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來??捎忠驗樗陋毜亻L到三十歲,從沒被人愛過,所以他這么會愛人,卻不會被愛。 容見想:所以給明野平淡的、隱忍的愛是不夠的,應該要給明野很多很多愛,他才能感受到。 明野半垂著眼,并不因為剛才的提問而驚訝,也不會去問容見從哪里找到了手機,他對容見是沒有秘密的。 容見松開了浴巾,從沙發上走下去,跪在地面上,仰頭吻住了明野的嘴唇。 那是一個混合著酒氣和煙草味的吻。 明野有**,卻沒有準備做,只是吻容見。 容見抬起頭,眼睛濕漉漉的,里頭浸滿了水汽,他與方才的語氣截然不同,現在很小聲很心疼地問:“那你一直睡不著,是不是很難過?” 明野沉思片刻,不輕不重地回答,“還好,沒有多難過?!?/br> 容見攬住他的肩背,兩人靠的更近,直到睫毛都能觸及到對方的皮膚。 容見用鼻音說:“我們zuoai吧?!?/br> 明野沒有拒絕,朝容見點了點頭。 容見終于笑了,他說:“等做完了,我要抱著你睡?!?/br>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完結=v= 第七十七章 戒指 農歷十二月, 臨近過年,明野接受了一次采訪。 他很少接受采訪,這次有點不同,是推選每個城市的代表人物。在這十一年間,明野做了太多慈善,雖然沒有向外宣揚, 但都記錄在案, 這次就選中了他作為浮城的代表。 明野本來是可以拒絕的, 后來想想也沒必要,只是個文字采訪,不花費什么時間。 現代社會, 沙雕新聞爭奇斗艷,這樣平平無奇的企業家做慈善的新聞是掀不起風浪的。直到一家小報記者想要在過年前干一筆大的,通過不正當手段搞到明野的產權證, 知道他在海外買了一個無人島,覺得明野這么奢靡,必須曝光, 就偷偷摸摸蹲守在嘉榮門前,拍到了明野的側臉, 還有和容見擁抱親吻的照片。 小記者心想, 沒想到明野表面慈善家, 背地里奢靡買島,還是個惡心的同性戀。 曝光!必須曝光! 不過這家報紙的發行量很小,小記者的稿子沒能通過, 最后發布在了公眾號上,特意附上了明野被采訪的鏈接,躍躍欲試想要火一把。 實際上他們想的沒錯,公眾號發表才幾個小時,點擊就破里百萬,成了一手熱文。 評論里討論的觀點分為好幾種,激進者大有人在,覺得明野不過是為了名利假裝做慈善,實際上還是黑心商人,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運作的。另一部分年輕人還是很開放的,覺得是明野自己賺的錢,愛怎么花怎么花,人家是商人,又不是愛豆,愛和誰談戀愛就談戀愛,別人管不著。 吳瑜作為傳媒業的資深從業人員,公司里的人當然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這份稿子。 旁邊的同事看了一半,就開始臥槽起來,“這人真會寫,挑撥人心一流??!” 吳瑜停下手里的活,感興趣地問:“寫了什么?” 同事簡要地概括了一下,“不就快過年了,每個城市都要選個代表人物,咱們浮城選的是嘉榮的老板,不為名利兢兢業業做了十年慈善。你記不記得,就步行街旁邊那棟樓是嘉榮辦公室,特別有錢?!?/br> 吳瑜點了下頭,“接下來怎么了?” 同事說的不盡興,索性走到了吳瑜身邊,將手機遞給她看,“然后就是曝光他其實有一座海島,還是個同性戀,表面上寫的很公正,說是為了思考,實際上屁股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就是引導掐架引流量唄……” 吳瑜也看出來了,她嘆了口氣,“要是咱們也能不要良心亂寫,說不定流量比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