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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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時意細辨大犬沿溪柳下飛奔,似未引起搜尋者警覺,懸于半空的心安下一半。 沒了丈夫保護,沒了丫鬟陪伴,沒了二毛守衛,她受藥力控制,癱軟無力,無法想象自己將落入何種可怕境地。 死亡陰影隨著日光退卻,悄悄籠罩上空。 無妨,她曾死過一回,早知那滋味。 可惜……這一次,她的丈夫依然沒能陪她。 念及此處,她忽而后悔,若是留在他身旁,遺憾是不是會減少一些? 果不其然,腳步聲步步逼近,沉穩有力,嘴里嘀咕的是異族語。 阮時意悄然挪動右手,扶住額頭,隨時準備旋下頭上的金絲纏蓮嵌珠簪。 那是徐赫為她訂制的發簪,中間鑲嵌皇帝所賜的大珍珠,瑩白無暇,光彩奪目。 內藏三寸尖利鋼刺,即便殺不了敵人,也足以讓她免于羞辱。 他贈予她時曾言,愿她今生今世,完全用不上隱藏部分。 不料,終究要走到這步。 閉合雙眼,她偽裝成不省人事的迷離狀,好麻痹敵人。 “這兒!在這兒!”一沙啞男聲高呼,“那個女的!” 從僅留一線的眼縫中窺望,那口音奇特之人身穿黑色緊身衣,腰懸彎刀,是雁族殺手沒錯。 阮時意手心微微滲出薄汗,暗想著對方如若來抱她或拖她,她該如何拔簪,該刺眼珠子還是刺脖子…… 未料那人稍稍走近兩步,一人在遠處制止:“且慢!請別碰她!” 阮時意驚聞這熟悉低醇嗓音,整個人似瞬息間墜冰湖,沉進了無底深淵。 一直以來,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最不希望承認的事實,正正擺在眼前。 各處搜查的聲響停止,繼而化作圍攏的踏葉聲。 一聲聲如踐踏在她心上。 只覺有微暖大手觸碰她臉額、掐捏她人中,似想喚醒她。 她無從思索該怎樣收拾此局,決定以靜制動,繼續裝暈。 “確定只服了軟酥散?”沉嗓暗帶詰問。 “放在茶水中的,估摸六個時辰自行緩解……”一名雁族人答,“快送去,聽女王發落!” 那熟悉沉嗓自空中飄渺而至,語帶勸說,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位是在下的家人,請把她交給我方?!?/br> 第106章 如被冷暖適宜的一團云包裹著,阮時意只覺渾身上下有種說不出的麻木感。 飄渺, 遼遠, 恍惚。 好想就此睡去, 泯去七情六欲,永遠不必為世間凡俗瑣事擔憂。 漫長黑暗中亮起兩道微光, 源自一雙清朗長目,明凈,澄澈, 溫和。 宛若皎潔月光被剪碎了, 灑落在溫柔清透的湖面上,美好得讓人心醉神迷。 三郎…… 阮時意驀地驚醒。 睜目剎那, 映入眼簾是昏暗中的幾點燈光,由于半透紗帳遮擋,外加紗籠罩子柔和, 光線不覺刺目。 她動了動手腳,此前的酸澀軟麻已消得差不多;身下是舒適褥子, 身上覆了一層相思灰色的蠶絲薄衾。 額滲細汗,浸濕鬢角碎發,貼在臉上, 她忍住抬手撥開的沖動。 定住心神,她轉動眼珠子,試圖適應幽暗, 辨別身處何地。 簡潔干凈的床鋪, 樣式選料講究的架子床, 古樸無華的桌椅、衣櫥、架子……門口方向設有一座木雕石屏。 模糊間,她勉強記起,昏睡前發生的種種。 ——苦等近兩個時辰,她被雁族人找到,卻有人堅持帶走她,并將她從溪邊山巖下抱起。雙方拉鋸半盞茶時分,雁族人像是不敢得罪,勉強同意了。 阮時意起初裝作昏迷不醒,后因得悉驚人秘密而震悚不已,最終沒能撐住,于馬背顛簸中沉沉睡去。 事實上,徐赫早提醒她,阮思彥表現得過于完美,反而讓人生疑。 是她從最開始便想岔了,因那句含糊其辭的表白,在潛藏意識中把堂弟剔除在外。 假如阮思彥并非所展現的霽月光風,所作所充斥謊言,那么……他的為人、品行、癖好等等,還剩幾分真? 他執意從雁族人手里搶奪她,意欲何為? 而雁族人只抓徐赫,卻甘愿舍棄服食冰蓮籽的她,是否存在誤解? 阮時意暗中吸了口氣,確認自身衣著如舊,且房中空無一人,決意先探個虛實。 她本想掙扎下床,猝然記起昏睡前曾聽雁族人談及,藥效需等六個時辰。 即便她吃喝的份量極少,只怕也得等上一陣。 不會武功,無能力自保,硬闖等于送死,不如繼續裝成毒性未除,靜觀其變? 有了一番計量,她輕輕咳了兩聲。 屏風之外傳出木門“咯吱”細響,阮思彥的沉嗓從門外飄來。 “醒了?” 阮時意故意以惶恐顫音發問:“誰?” 室內光影流動,屏風之側多了一挺秀身姿。 阮思彥手持燈火,火光從下往上投射時,顯得他那張俊朗不凡的面容多少添了三分可怖之意。 他駐足不前,眼眸深深,幽幽嘆息:“是我?!?/br> 阮時意伸出戰栗的手,撩起一截紗帳,用驚訝神色與之相對,同時展露周身乏力之態。 “阮大人?我、我這是在何處……?” 阮思彥定定目視她良久,眸光復雜得難以言表,昔日的客套隨和全數轉換為激動。 阮時意只需一眼,已猜出——她的身份被他識破了。 阮思彥薄唇抿起極淡的苦笑,在架子床外三尺的八仙桌坐下,置銅燈于手邊。 “老夫出門采風,巧遇姑娘昏倒在溪邊……既是自家親戚,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此為老夫在京西的宅院,你且安心休養?!?/br> 他似乎打算謊稱路過? 阮時意尚未想好該如何回話,對方又問:“姑娘何以孤身到了此山野之地?同行的丫鬟仆役去了何處?” 他有此問,阮時意反倒安了心。 看樣子,沉碧未落入敵手。 當下,阮時意按照原來的版本,聲稱與未婚夫逛鎮集,被“郡主”請到私宅,莫名遭人圍攻,她逃跑躲藏時昏倒,醒來已在房中,還反過來問阮思彥,可曾見過“徐待詔”和她的貼身侍婢,請他務必派人去救。 阮思彥因她半真半假的一番話皺了皺眉,眸底徜徉三分寥落,三分淡漠,三分疏離,余下的一分暗曖不明,數盡沒入似假還真的焦慮中。 “這事,交由老夫下屬去探聽。你先吃點東西,好生睡一覺,別太cao勞?!?/br> 他不等阮時意接話,自作主張命人端來稀粥、豆腐、rou臊咸菜等物,低聲吩咐了兩句。 見阮時意靠在軟墊上紋絲未動,他復道:“我并未攜帶女婢出行……委屈你了?!?/br> 說罷,他親自扶她坐起,又將木桌平推至床邊。 對上阮時意驚疑不定的眼神,他柔聲勸道:“你和意中人失散,心情不佳,我理解。身體要緊,我正好餓了,你若不棄,與我同吃,可好?”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沖破時光阻隔,與三十六年前的一幕相交重合。 阮時意險些忘了。 當徐赫噩耗傳來,她終日以淚洗臉、茶飯不思。 那時,娘家人低調南遷,唯年少的堂弟常來探視,曾替她端湯送粥,乃至親手喂她喝藥…… 是他于徐家沒落前借了一筆錢,還拿走徐赫的舊作和章子,保住她當時賴以存活的必需。 如今細想,他如未卜先知,不知不覺從憨厚老實的小堂弟,成為她和徐家最堅實的支柱。 若非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婚”事件,患難與共的姐弟情誼,本應牢不可破。 ****** 見阮思彥分食桌上粥品和配菜,毫無審慎之色,還不住勸她多吃,阮時意料想他并無惡意,稍稍吃了幾口。 熱粥入腹,暖了腸胃,力氣逐漸恢復,心卻不爭氣地發軟。 堂姐弟二人隔了一張木桌,緘默多于不尷不尬的閑談。 興許阮思彥斷定她的怏怏不樂為藥效未退,又軟言安撫幾句。 阮時意擱下手中銀筷,柔柔抬眸,端量既熟悉又陌生的他。 堂弟比她小四歲,今年應有五十了。 但他保養得宜,一張秀氣儒雅的面容如白玉雕琢,幾乎難尋皺紋。 眉宇間瀲滟溫潤圓融氣度,舉手投足從容優雅,仿如平易近人的世外仙君。 若不是親耳聽見,她很難相信,備受追捧的花鳥名家阮大人,背地里竟與雁族人有牽扯。 阮思彥注視她沉靜眼眸,溫聲問:“可是乏了?” 阮時意鼻頭一酸,檀唇輕啟:“阮大人,請您……救救他?!?/br> “我已派人去打聽,你稍安勿躁?!?/br> 阮時意聽出此為托詞,語氣多了一絲艱澀:“您若覺不便,要不……送我下山,我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