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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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時意頓覺好笑。 徐赫尚在人世,技巧畫風比起昔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往后傳世佳作要多少有多少,她何苦為他的舊作而折騰?留給蕭桐作紀念不更好? 但潛藏意識中,總有個聲音告訴她——這幅畫藏了秘密,與外祖父相關。 而今徐赫活著歸來,說不定……畫中奧秘終有揭曉之時。 哪怕她目下不便多問。 “藍jiejie,我算是戴孝在身,登門拜訪不大合適……”阮時意語氣誠懇,“不如,我作東請藍太夫人到徐家的酒樓……” “不!”藍曦蕓極為堅決,“此事,必須在藍府內詳談?!?/br> 阮時意暗覺奇怪,又沒說非當場拿回不可,對方為何執意如此? 藍家人骨子里多少有幾分霸道,她已婉拒兩回邀請,不好再三違逆他們,遂痛快約在三日后下午。 藍曦蕓送她上馬車,轉頭朝攙扶她的靜影多看了兩眼,眸底掠過明顯的震驚:“你、你……?” 靜影一臉茫然,抬手撓了撓頭。 “……沒,認錯人了?!彼{曦蕓怔忪片晌,才勉強回過神。 阮時意大概猜出藍曦蕓的震悚從何而來,但只能裝作渾然未覺。 ***** 車輪滾滾碾過城南的街巷,載著車廂穿梭于人潮。 即將抵達瀾園附近,車頭的靜影悄然掀簾,低聲示警:“姑娘,有人跟蹤?!?/br> “繞一圈,看是何狀況?!?/br> 阮時意近來隱秘接管徐家生意,只求安穩平順度過,并無吞并別家的野心。 除了各大商號的掌柜及其心腹,余人大多以為她是徐家或阮家不入流的遠親,按理說樹敵地可能性微乎其微。 當下,靜影吩咐車夫改道入巷,繼續前行,自己則于拐角處躍下馬車,藏身墻后。 果不其然,只過了一陣,嬌呼聲起,窄巷內傳出拳腳相交的打斗聲。 “停車!” 阮時意連忙探頭往后望,眼見兩道人影一攻一守、一高一矮劇烈相斗,禁不住捏了把汗。 靜影粉綾裙舞成一團云,手持明燦燦的匕首,招招狠辣,步步緊逼。 而那拼死抵擋的青灰色長袍男子,居然是徐赫! “靜影!住手!”阮時意嚇出一身冷汗,心快跳到嗓子眼,當即喝止。 即使徐赫出身將軍府,頗有幾年武功底子,但與靜影交手,怕是得吃虧。 靜影依言退開,瞪視徐赫:“你這人鬼鬼祟祟跟了一路!有何居心!” 徐赫險些顏面盡失,狼狽萬分,轉目凝視阮時意,懇切之意不言而喻。 “阮……姑娘,我……” 阮時意幽幽嘆了口氣。 “靜影,這位是書畫院的先生?!?/br> “可他……”靜影自是不相信,尋常畫師會跟蹤學生,并在她手底下走得過十余招。 阮時意緩緩下了馬車,對徐赫盈盈福身。 “抱歉,我請先生講解畫論,又忘得一干二凈,不告而別,當真對不住?!?/br> 此言擺明顧全他的面子。 “沒想到姑娘家的侍婢如此了得,失敬!”徐赫硬著頭皮客套。 阮時意嗓音不露悲喜:“難得先生紆尊,學生心中感恩。奈何天色向晚,不便請先生到府上敘話,懇請諒解?!?/br> 徐赫抿唇不語,尷尬之余,難掩失落。 他本就俊美無儔,陋巷在他衣袂飄飛下如褪了色。 阮時意淡然抬眸,視線與之相接,中間隔著的不僅僅是五六丈的距離,更有漫長無情歲月。 他們曾是良工琢就的一對玉人。 若有一朝不見,他便茶飯懶吃,如癡如狂;而她也懨懨欲睡,筆墨慵拈。 緣何落得咫尺天涯之境地? 罷了,再耗下去,毫無益處。 于是,在徐赫執禮欲別的頃刻間,阮時意柔柔啟唇:“若先生不棄,半柱香后,不妨到籬溪桃林一觀?!?/br> ***** 瀾園以東三里的籬溪,人煙稀少,溪清樹綠,野桃新掛枝頭,意趣橫生。 馬車停在林邊,阮時意命丫鬟等待,自己則走了十余丈,坐到溪邊大石上靜候。 夕陽暖芒勾勒她白底云紋褙子,映襯那張凝脂臉頰更加柔和而溫軟。 徐赫并未讓她久等。 他大步流星穿林而行,停步數尺之外,深深吸氣,靜靜地,注視她。 身板挺直如松,面容的溫潤儒雅恰如當年,英氣眉目夾雜了難言滋味。 疑問、愧疚、期待、熱切、感傷……兼而有之。 這一刻,阮時意完全肯定,他眼里所及、心中所念的,是她。 然而他們誰也不愿率先打破僵局。 畢竟,彼此清楚明白,一旦開口,將意味著什么。 阮時意徐徐起身,瀲滟眸光如夕照耀清溪,精致嘴唇挑勾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半晌后,她喚出闊別三十多年的稱呼,語調平靜無波。 “三郎?!?/br> 第13章 “阮阮……” 徐赫清秀溫雅的臉龐流露一種近似于哭的笑。 眼尾因欣喜而拉長,眼縫則徜徉濕意,哽噎沉嗓渾濁含糊。 阮時意猛地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原來,俊朗如他,也有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時候! 見她似無動于衷,徐赫向前半步,清清嗓子,又喚了她一聲。 這一回,柔腸百轉,軟軟如綿。 阮時意心念微動,杏眸不經意瞇了瞇,溫聲問:“三郎,這些年……過得可好?” 徐赫咬著下唇,仿佛強行忍耐情緒崩塌;兩臂稍稍張開,似是要擁她入懷,方能確認此刻的真實。 阮時意唯恐他情不自禁撲上來,當即斜斜跨出小半步,錯開他懷抱的方向。 徐赫雙臂僵在半空:“也對,你心中有怨?!?/br> ——答非所問。 自從得知他存活于世、和她一樣恢復年輕面目,且對于她的離世尤為悲痛,阮時意越發想弄清來龍去脈。 二次青春能維持多久?到底怎么做到的? 至于徐赫何以離家三十五年,在悠長時日做了何事,有否再成家、生兒育女……于她而言,已不重要。 阮時意溫言道:“想當初,我的確怨過你??晌胰艚K日抱著怨言過活,早成一蹶不振的幽怨寡婦了……” 徐赫一怔,眸色因“寡婦”二字發涼。 千言萬語,無從說起,終究選擇回答她最初的疑問。 “阮阮,建豐十九年冬,我在北冽國邊境受人追捕,躲避間遇上雪崩,滑落懸崖,餓得昏昏沉沉,睡過去了……醒來后,我馬不停蹄趕回京,只求與你們母子團聚……” 話未道盡,他倒抽了口氣。 “嗯……那年我誕下明初,當夜便驚聞你、你摔落山崖,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如今見你安然無恙,我真心高興,”阮時意語氣平緩,復問,“然后呢?你去了何處?” 徐赫呼吸變得急促,肩膀止不住地發抖,竭力以平和語調描繪他的噩夢。 “然后,我找不到家!連想順道去興豐餅鋪,給你買幾盒栗蓉酥,亦無能為力……后來他們說,說將軍府沒落,而你,你成了譽滿京城的徐太夫人,正好離世七七四十九天?!?/br> “什么!你的意思是……!” 阮時意先是發懵,細細品味他話中含義,背上滲出一層黏膩薄汗,心胸處隱隱作痛。 過去一萬兩千多個日夜,他一直處于睡夢之中? 這……這太詭異了吧? 阮時意不曉得該為命運的不公而忿忿不平,還是為他無疾無災而慶幸。 難怪,他為她這老太婆的死,難過成那樣! 在他理念中,一切種種,譬如昨日。 徐赫把話說開,神色舒緩些許。 “我當場暈倒,糊里糊涂被小乞丐阿六帶回一座破落草棚。翌日上山祭奠,見我倆的石碑立在徐家祖墳那兒,還看到洪朗然那小子、你的姐妹蕭桐,還有你堂弟……個個變了模樣,我才、才勉強信了上天的玩笑?!?/br> 他頓了頓,滿是委屈和感傷,“阮阮,所以……你真死過一回?” 阮時意平靜頷首。 徐赫雙拳緊握,“真如京城中人描述的,憑一己之力、為徐家扛過大風大浪,孤身一人養育子女成材,而后……撒手塵寰?” “沖著子女,難免捎帶幾句贊美之詞?!?/br> 她笑容謙遜中暗藏篤定,畢竟,她對得起贊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