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正中擺放著一副棺材,棺材四周還堆著冰塊。 裴咎道:“這位姑娘看起來出身不凡,本王也想著找到姑娘的家屬,將尸首送回,誰知你……” 蘇晝臉色略微蒼白,他靜靜看著這一副棺材,良久,蘇晝道:“煩請楚王推開,我……” 裴咎挑了挑眉。 猶豫了一下,蘇晝親手推開了棺門。 棺中是一張素白的面容,眉目冷淡,長睫如羽,唇瓣失了血色。 衣物已經換過了,是簡簡單單一身白,一開始,蘇晝不敢相信,但當看到這具尸首時,卻不能不相信。 裴咎沒理由騙他。 蘇晝喉結滾動了兩下,修長的手指,緩緩撫摸過棺中尸首的面容,他的手指向下,輕輕撥開衣領,果真看到了鮮明的一道傷口。 她自刎了。 蘇晝身形一錯,手上使力,下面的尸首頓時到了他的懷中。 裴咎微微瞇起了眼睛:“蘇將軍,你要做什么?” 蘇晝的嗓音變低了很多,仿佛被哽住了一般,他的眼底一片赤紅:“我帶她回家?!?/br> 裴咎很不喜歡蘇晝這般摟著這具尸首。 哪怕這是假的凝兒,他仍舊不喜歡蘇晝這般觸碰。 裴咎道:“南邱和北轅千里迢迢,蘇將軍帶一具尸首回去,不怕路上腐爛?” 蘇晝道:“在下自有辦法帶走,楚王,這段時間,勞煩你了?!?/br> 裴咎冷淡的道:“請自便?!?/br> 蘇晝抱起了棺材中的尸首,離開了楚王府。 裴咎看著蘇晝的身影,很多年前,裴咎在別人身上看過和蘇晝今日相似的眼神。 那是裴咎的皇兄老來得女,將公主視作掌上明珠,封號也為明珠,明珠公主三歲時得了天花去世,天啟帝抱著去世的明珠公主北悲痛欲絕,天啟帝看向公主的眼神,和蘇晝看向那具尸首的眼神幾乎一模一樣。 就仿佛是精心種了一朵花,花開之時,卻被風雨摧折。仿佛捧在手心含在口中的珍寶,一夕之間落地破碎,多年心血付之一旦。 不管怎樣,不管凝兒過往感情如何,裴咎都為她斬斷了。 早在知道凝兒是云安郡主的那一天,裴咎就已經設好了這場局,讓活人永遠易容成一個人不簡單,但讓死人易容成其他人卻簡單至極。 凝兒的命,以后就是他裴咎的了。 第14章 蘇浣在客棧中等待良久。 傍晚時,門被推開,蘇浣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只見蘇晝懷中抱著一白衣女子,神色冷肅。 蘇浣霎時愣住了:“二叔,這是——” 蘇晝往日溫柔如水的桃花眼中滿是戾氣,他寒聲道:“出去!” 蘇浣被當成蘇家下一代的家主來栽培,蘇晝曾發誓說一輩子不娶妻,因而,蘇晝對蘇浣視為己出,眼下被這般呵斥,倒是頭一次。 蘇浣不敢多說一句話,趕緊低頭離開。 一出門,兩排下屬立于左右,這些都是蘇晝的親信,平時最為得寵,蘇浣道:“二叔他——” 其中一名下屬道:“少公子,二公子情緒不佳,您不要多問了,屬下也不知道些什么?!?/br> 蘇浣道:“方才淳王那邊來信,說是姑姑前些日子誕下小世子,要速速告知二叔,我能不能再進去告訴二叔?” 另一名下屬猶豫了片刻:“少公子,二公子在馬車上落淚了,您還是稍晚一會兒再告訴他吧?!?/br> 蘇浣想了想蘇晝素來的性情,只好點了點頭。 但他壓抑不住心底的好奇:“二叔抱進來的女人,我沒有看清臉,你們說,她到底是誰?” 蘇晝的手下一時噤若寒蟬:“少公子,您別問這件事情了?!?/br> …… 蘇晝一行人很快就回了南邱國,裴咎在楚地為王,消息靈通,知曉蘇晝在離開之前,斥萬兩黃金購了一副寒玉棺。 裴咎讓手下給凝兒在府中安排了院落,凝兒住不慣這里,覺得府中太小太悶,還是想回到山上住。 裴咎:“……” 楚王府太??? 他覺得,把凝兒扔進去,沒有人指點引路,一天之內她肯定出不來。 不過,凝兒需要療傷,需要人伺候,在山上肯定不成,裴咎還是把凝兒給扣了下來。 甄先生開出的藥方,其中幾樣藥材頗為難得,不過楚王府中聚集奇珍異寶,千年的雪蓮,深山里采來的靈芝,鴿子蛋大小的珍珠……甄先生要用的藥材,全部都有。 等到了晚上,侍女抬來藥湯,讓凝兒沐浴。 凝兒摸了摸水,黑糊糊的一片,散發著詭異的藥味兒,她抬頭:“我在這里面洗澡?” 侍女“嗯”了一聲。 府上的人雖然不知道這個姑娘的來歷,不過知道,殿下對這個姑娘極為看重,浴桶里的藥湯只能用一次,每次都要足足一顆海底大珍珠磨成的珍珠粉,還要雪蓮,要靈芝,要鐵皮石斛,這么泡下去,恐怕死人都能泡活。 凝兒點了點頭:“好,你們先下去吧?!?/br> 等人都走了,凝兒這才脫了衣服泡在了藥湯中。 她要泡一個時辰,水的溫度很高,霧氣氤氳,凝兒的臉都被蒸騰得有些泛紅。 門突然被敲了敲。 一個時辰過去,凝兒本來睡意上來了,此時卻瞬間清醒:“誰?” 外面傳來了男人冷冽低沉的聲音:“我?!?/br> 凝兒唇角勾了起來:“哦——原來是楚王殿下,殿下為何要在我沐浴的時候敲門?想要偷香竊玉?” 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 裴咎關了門,繞過屏風。 凝兒沉了下去,只露出一個頭:“裴大哥,你來做什么?” 裴咎道:“偷香竊玉?!?/br> 凝兒:“……” 他冷哼一聲:“哪里是香玉,香芋還差不多?!?/br> 裴咎從懷中拿了一條黑色的綢帶蒙住了眼睛。 凝兒心里覺得不好:“裴大哥,你要做什么?” 裴咎把她從水里撈了出來。 凝兒被他抱在懷中,整個人都僵住了。 裴咎更僵。 他是第一次觸碰女人的身體。 凝兒生得嬌貴,肌膚吹彈可破,他怕力氣稍微大一點,就能把她給掐死。 凝兒尷尬的道:“裴大哥,你……” “住嘴?!迸峋屉m然蒙著眼睛,仍舊精確無比的將她抱到了床邊。 她被放在了床上。 裴咎抬手點了凝兒的xue道,因為蒙著眼睛,他去碰凝兒的肩膀,摸錯了好幾次。 凝兒平時再不要臉,這個時候臉色也變得通紅。 裴咎的臉色也有幾分紅。 凝兒道:“裴大哥,你在玩什么情趣?” 裴咎:“閉嘴。我在給你療傷?!?/br> 他握住了凝兒的肩膀,掌心真氣源源不斷涌入她的身體。 凝兒本來還想取笑裴咎,肩膀處卻一陣劇痛,仿佛有火在灼燒,她的笑意一時收斂,渾身都出了汗。 紗帳中朦朦朧朧兩道身影,隱隱約約還有女子痛苦的低吟傳來。 侍女們不敢多聽,只是將藥湯抬了出去,又抬進來干凈的山泉水。 兩刻鐘后,凝兒昏迷在了裴咎的肩頭。 裴咎高鼻薄唇,哪怕雙眸被蒙住了,也難以遮掩他自身的風華,反倒為他增添了幾分禁欲的美感。 他的手撫摸上蒙著自己眼睛的綢帶,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解開。 裴咎將凝兒抱了起來,又放進了水中。 他摸了摸,水面上有一層花瓣。 他這才解開了綢帶。 凝兒昏睡了過去,額頭上滿是汗水,肩膀處的掌印淺淡了一點。 也只有睡過去,她才會如此安靜,美好得仿佛一幅畫。 裴咎把她按在水中洗了洗,拿了一塊毯子,閉著眼睛將她包了起來。 甄先生說她這一睡,會到明天早上才醒來,藥湯里有催眠的藥物。 凝兒的頭發濕漉漉的,裴咎拿了布巾給她擦頭發,擦到半干,再把這個沒用的小東西抱到了窗邊。 夜風溫柔,將她的發絲給吹干了。 凝兒睡得很安靜,長睫覆蓋了眼睛,在瓷白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等她頭發干了,裴咎將她放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