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
“他對我主公無用,而我則是新貴,統領水師,為主公打下三州……用他一條性命,甚至滿門富貴換我一生忠心耿耿,誓死效力……主公會怎么選擇,不是很明顯嗎?”他說著,目光陰鷙。 “你,你殺了他,殺了韓家兩子,害的承恩公府到如今地步……”韓太后冷汗森森,渾身都濕透了,想起昔日輝煌的韓家如今模樣,她嘴唇都在打顫,“你闖進慈安宮,是,是要找我報仇嗎?” 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她啞聲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不能!” “我滿門因你而絕,憑何不能?”南寅冷然。 “因我而絕、因我而絕……”韓太后緊緊握著拳,眼眶通紅,瞠目欲裂,“他們因為我死了?難道我想這樣嗎?你沒了爹娘?難道我爹娘就在?你哥哥侄子死了,他們難道不是我的相公孩子?你家破人亡,說的好像我還有什么似的?” “長成這樣?怪我嗎?”她指著自個兒的臉,不知怎地,突然激動起來,看著南寅,她恐極生怒,驟然破口大罵,“你找我報仇?憑什么?你居然有臉找我報仇?你們南家三個男爺們,讓人家把老婆搶了,是那么有臉的事兒嗎?你們報不了仇,搶不回老婆就算了,竟然還要找我?” “村里媳婦子就是被土匪搶了……是爺們的人家都能搶回來,好好過日子!你們沒能耐,不能把我搶回……你哥哥都死了,我再走一家有什么不行?寡婦都能在嫁呢?我差個啥?” “我在你家的時候,日??目呐雠鍪怯??但是,我孝沒孝順你爹娘?我供沒供養公公婆婆?我給沒給你大哥傳承接代?當人媳婦兒該做的,我都做到了,你們護不住自家人,難道還指望我自.盡守節嗎?” “呸,想的美!”韓太后大聲嚷著,氣勢突然高漲,仿佛怒極,又好似心虛,她咬緊牙關,一步步向前逼近,“我一個女人,那種情況下能保住命就不錯了?!?/br> “你活著,你高官得坐,成了什么都督大將軍,那是你的本能。我長著這張臉,肚皮爭氣能生下皇帝,那同樣是我的能耐?!?/br> “我不恨你們南家爺們護不住我,讓我失夫失子,你也別對我提什么報仇血恨……跟我說不著那個?!表n太后張牙舞爪,越說越怒。 昔日被韓載道所俘,她也不是情愿的??!天生長了那這么臉,她該怨誰?恨老天爺讓她跟韓小姐連相兒,還是恨她不該跟馬夫私.奔? 南寅口口聲聲家口破人亡,說的她好像留下了什么似的?南家死的難道不是她相公、她兒子?她的親娘老子,就沒被韓載道害了……到如今尸骨不存? 南寅被追殺,一路流亡成了海盜,確實千辛萬苦。然而,她呢,區區農婦出身,大字不識幾個,裝的千金小姐,選秀進宮,懷孕封位,生了先帝唯二的兒子……就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天知道她明里受了多少苦楚,暗下流過多少血淚。 甚至,先帝剛剛崩逝,乖兒登基前后,她一個寡婦抱著孩子,所經所歷那些難處……簡直不堪回首。 不管是運氣,還是什么旁的,她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生日子,昔日小叔子突然跑出來找她報仇?憑什么?。?!憑什么? 早干嘛去了? 韓太后咆哮著,面容扭曲,幾乎都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 南寅就默默看著她的狼狽形容——臉張脖子粗,滿面涕淚,緩緩開口,他吐出幾個句,“說到底,你不過自.私罷了?!?/br> 所以,丈夫、兒子死了,還能高臥富貴,親爹、親娘沒了,依然裝聾作啞,這么多年了,所言所表仿佛無可奈何的模樣,實則……從來沒有哪一刻,真正想過報仇血恨。 公公婆婆就罷了,終歸不是血親,然而,丈夫、兒子、親爹、親娘……這些人都死了韓載道手里……南寅都不知道,他這嫂子,究竟是用如何心情管韓載道叫‘爹’的。 難道就沒有哪時哪刻,想過要同歸于盡嗎? 沒錯,凡人都想活,沒人愿意死,孟婉兒不報仇、不血恨,老老實實給先帝當嬪妃生兒子,他都能理解,然而,南寅不明白的是,她到底是如何……過的這么心安理得,甚至還能縱情享樂、男寵成群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登基的話,恐怕還得幾天,雖然我不太……好吧,基本沒寫感情戲,但是都要成親了,好歹讓男主露個面兒啊。 云止:我是史上最沒存在感的男主,好慘一男的~~ ps:寫著寫著,我突然覺得韓太后這人挺有意思,話說,如果大家處在她的境地里,會怎么做?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南寅自認, 永遠沒法理解韓太后的想法。但是,就像她說的, 她一個弱女子, 面對韓載道, 面對當年那件事,確實是無可奈何, 反抗不了…… 早些年, 他還有想找其報仇的念頭, 然而如今, 看過太多,想過太多, 他想要的,不過是個當面對質, 說說清楚罷了。 殺不殺的, 已經無所謂了。 那終歸是他哥哥曾經的妻子,是他侄子的親娘。 更何況……無論怎么說, 韓太后對主公,對姚家軍是有提攜之恩的, 這個誰都否認不了,且, 主公還要用她呢。 南寅今兒來,除了當面對質,把昔日事情掰扯明白,解解心結。另一件重要任務, 就是‘嚇?!n太后,讓她心生無限恐懼…… 抬頭,瞧著面色慘白,恐極生怒,勉力跟他對峙,然而身體都止不住打顫兒的‘前嫂子’,南寅心頭幽幽一嘆,嘴角反到扯出抹冷笑,“今日來跟你打個招呼,孟婉兒,你且等著吧,咱們的未來還長著呢?!闭f罷,都沒理她,轉身大步流星的離去。 “嗚,嗚……”韓太后看著他的背影,表情是暴怒心虛的扭曲,一雙眼睛凸瞪出來,她手背上青筋暴出,就那么直愣愣的僵硬站著。 宮外,恭送南寅離開,宮女輕手輕腳進了內殿,側目小心翼翼偷窺僵立殿內的太后娘娘,她跪著前行到墻邊,輕聲喊了句,“娘娘?” 韓太后肅然挺立,一動不動。 “娘娘?南大將軍告退了,您,您……”宮女膝行進前,湊近了點。 韓太后不聲不語,眼睛瞪的滾圓,連睫毛都不動。 “娘娘?”宮女瞧出不對,有些急了,太過慌張憂慮,她把心一橫,伸手輕輕拽了拽韓太后的裙角,“娘娘,請恕奴奴無禮……” 誰知,一句沒說完,就見韓太后兩眼一翻,順著她拽裙子的力度,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摔地毯里了。 “啊啊啊?。?!娘娘??!來人?。?!”宮女一怔,隨既反應迅速,飛撲上前拿rou.身接住韓太后,被砸的兩眼冒金星,口中跟死了爹娘似的嚷著,“叫御醫,叫御醫,太后娘娘昏倒了?!?/br> —— 離了慈安宮,南寅是不知道韓太后被他嚇昏的‘豐功偉績’,整個人懨懨的從宮里出來。 見著了‘前嫂子’,一番對質無甚結果,他既沒重獲一個親人,亦無法將她將仇人看待,反到越發糾結難受,讓自個兒抑郁了。 一點都沒有親手誅殺韓載道時的痛快淋漓! 幽幽嘆了口氣,他步出宮門,健美高大的身形微微拘摟,竟有幾分消瑟黯然之感。低眉垂眸,他順著宮墻溜邊走兒,心里郁悶著,突然,就聽見有人喊他,“南都督,這邊兒,這邊兒……” 南寅一怔,抬頭望去,就見不遠處柳樹下停著輛馬車,馬車前頭,站著個一身青衣的姑娘,正笑瞇瞇的對他招手呢。 “姚姑娘~~”南寅邁步上前,啞嗓打了個招呼,疑惑問道:“可是主公尋我有事?” 姚姑娘——姚青椒就搖了搖頭,微微收斂臉上笑意,伸手拍拍他肩膀,“南都督,你我同燎一場,做得諾大‘事情’,我知你如今心思……走走走,別煩了,我帶你喝酒去??!” 誅殺韓載道,是安全部布的局,整個事件,姚青椒都摻合進來,且,做為姚家軍內跟韓太后‘關系’最好的人,南家昔日慘狀,她知道的很清楚。 自歸順姚千枝,南寅就一直飄泊海外,跟姚家軍的人沒怎么相處過,自然沒什么朋友,唯一跟他親厚點的幕三兩遠居扶桑,眼見沒有回來的意思……韓載道一死,血海深仇得報,霍錦城那邊是‘jiejie、兄弟、同燎、朋友’……烏鴉鴉一大群,又是勸、又是慰,南寅可憐見兒孤零零的…… 連找韓太后‘理論’都沒人陪著,到顯得有幾分‘凄楚’了。 ‘處置’韓家,姚青椒自認她和南寅一起抗過‘槍’,一起分過‘贓’的,交情著實不淺,如今他正難受……她肯定得來啊。 要不怎么是‘朋友’呢? “行了,你跟我走吧?!碧貏e豪爽,她一把拽住南寅的胳膊,“我在燕京這么多年,早早就逛遍了,前南門老祥居的梨花白最地道,咱們到他那兒喝,一醉解千愁?!?/br> “姚姑娘~~”南寅有些怔忡,忍不住拔胳膊,“這,這不太好吧?” 他心里是挺不痛快,也確實想喝幾杯,但是,讓姚青椒一個大姑娘陪著他……關鍵他倆還不太熟,就見過幾罷了,這……仿佛、似乎哪里不對啊。 “都是jiejie手下手做事的,同朝當官,聚一聚有什么不好的?”姚青椒就笑,“你別這么別別扭扭,跟大姑娘似的,我都沒說什么,你怎么還不樂意的?” 她挑挑眉,目光往皇宮方向一掃,嘆了口氣,“今兒這日子,你想孤零零喝悶酒?” 那多孤單,多凄涼??? “我……”南寅抿抿唇,不說話了。 見了韓太后,心中百味雜陳,他確實不想一個人。 哪怕跟姚青椒不算熟悉,她還是個大姑娘,相處起來著實尷尬,但……有人陪著,就算不言不語,那感覺都不一樣。 南寅想著,就放松了身體,不在緊繃肌rou的抗拒了。 “行了,既然不扭著了,那咱們就走吧?!币η嘟匪查g就察覺到了,一手拽著他胳膊,一手掀起車簾子,“走走走,上車?!彼泻糁?。 南寅垂著眼,邁開大長腿跨步進車廂。 姚青椒瞧著他,低頭跟進。 馬夫悄無聲息從樹后溜出來,揚了鞭子,馬蹄‘踏踏踏踏’的響起,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老祥居。 姚青椒早早包了廂,叫了席兒,兩人上了三樓,進得里間就開喝…… 整整十壇梨花白,南寅把個兒灌的都快沒人樣了! 最后,還是姚青椒連背帶抗,把他送回都督府的。 他還吐了人家姚青椒一脖子??! 不過,經過此事,他跟姚青椒的關系到是飛速升溫,從點頭之交,變成莫逆之好,下得朝來,經常喝個酒,吃個飯,偶爾還出城踏踏青…… 那模樣,就連胡雪都忍不住偷偷摸摸,尋著姚青椒問她,“怎么著?你這是有‘意思’???” 否則,滿朝文武大臣,姚家軍里那么多‘才俊’,怎么沒著見她沖哪個‘使勁’? “云公子都要來了,jiejie那邊眼瞅有結果,我跟她同歲,不算小了,有‘意思’怎么了?不行???”姚青椒斜挑眉頭。 胡雪連連擺手,“沒說不行,只是……你怎么相中了南提督?他那歲數,比你大上不少呢?!?/br> 南寅歸順姚家軍的時候,就已經二十六了,待得如今,已經三十有四,足比姚青椒大上十歲。 往日……咳咳咳,她們燕京逍遙的時候,姚青椒明明不好這款……慣愛眉清目秀的啊。 “那能一樣嗎?南都督是晉洋混血,在外頭看的多見的廣,他不介意我的出身,愿意正眼看我,本身還有能耐,不是那等需要靠著我的……歲數大點怎么了?”姚青椒撇撇嘴,眼里直冒星星,“他長的多好啊?!彼芍缘膰@。 姚青椒的根底——丫鬟出身,就算被姜氏收做義女,做了北伯府的小姐,終歸底子在那擺著,姚家女兒多,出色的更多,真正的高門大戶看不上她,至于寒門學子,她還不耐煩‘伺候’。 且,她本身能力平平,相貌一般,姚家軍里從來女多男少,好的早讓人挑走了,那賴的她還瞧不上,有心找個知情識趣兒過一輩子的吧,人家還是想借著她往上爬……且,最過份的是,既要借她光兒,私下還瞧不起她…… 那她做甚還要成親? 到不如跟孟姑娘一般,游戲人生得了。 還落得個瀟灑自在。 本來,姚青椒就是如此想的,直到她遇見了南寅! 艾瑪兒,世界上還有這么合她眼緣的男人,而且,私下相處著,南寅許是受他爹的影響,根本不把姚青椒的身份和往事放在心里,真就當好朋友、好‘兄弟’那么對待…… 這有多難得?姚青椒心知肚明,姚家軍里的一眾高層——諸如苦刺、胡雪、王花兒……她們歲數都不小了,官爵赫赫,手握權柄,怎么都還單著過日子? 除了昔日黑風寨里那段往事,讓她們對男人產生了排斥外……難道就沒有旁人‘嫌棄’她們,而她們不愿意屈就的原因嗎? 都是戎馬沙場,高官厚祿,誰比誰差???憑什么她們平空矮一頭? 現今世道,身份能配得上她們的男子,哪個成親前沒幾個通房丫鬟?裝得跟‘白蓮花’似的‘圣潔無塵’,還敢拿眼神剜她們?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呵呵,哪來的臉? 被長輩們壓著,早早經歷過無數次‘相親’,苦刺她們早就‘暴走’,徹底放棄了這道兒,人家追求事業去了。姚青椒本意跟她們相同——不過她追求的是享受——直到遇見了南寅。 能跟她談天說地,平靜論她的‘前男友們’的好壞,且不嘲笑她的‘理想’……這樣的男人有多難得??? 不一把抓住,姚青椒會遺恨百年的! 哪怕他如今還把她當‘兄弟’,但……有些事情,說不準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