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第二天一早,宋頌在可怕的生物鐘控制下醒來,反手一摸,單凜已經起床。她仰天躺在床上發了會呆,腦子里是昨晚他那句突如其來,又意料之中的話,心里頭依然有股無處發泄的氣,在床上來回打了個滾。 “再打滾就要遲到了?!蹦橙撕敛涣羟榈匕阉龔谋蛔永锿诔鰜?,順手丟來衣服,正好罩在宋頌臉上。 宋頌:“……” 這晝夜相差得也太大了,她那點小心疼真是無處安放。 宋頌睡眼惺忪地刷牙,打開手機,郵件提醒今天清晨就有哪個不長眼的給她發了一封郵件。 刷新出來的郵件來自于:shanlin。 宋頌忘了還含著滿嘴的薄荷泡沫,激動得手指點了兩次才打開這封郵件。 這是一封回復,原郵件是她當初寫給他的第一封郵件,當時她急著找他,不停地通過各種渠道給他發消息,郵件里也是,問他在哪,為什么突然消失,發生了什么事,不管什么事都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求他看到郵件趕快聯系她,她很擔心。 她終于看到那個時候,他的回復:爸爸死了,mama快死了,我瘋了。 宋頌全身的血液沖上頭頂,后背發涼,她按下手機,把泡沫吐干凈,狠狠漱了口,緩了一會后,才走出盥洗室。 單凜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沙發上等她,見她出來,神色平靜地說:“你還有十五分鐘化妝換衣?!?/br> 宋頌卻走到他邊上坐下,盯著他看:“郵件我看了?!?/br> 單凜喉結滾動了一下,下顎線有一瞬間繃緊:“海生跟我說,他把郵箱密碼發你,你沒有登上去?!?/br> “嗯,那是你的隱私?!?/br> “是我讓他給你的。以后每一天,發你一封?!?/br> “所以,我的每一封郵件你都看了,都寫了回信是嗎?” 單凜側過臉,對上宋頌專注的視線:“是?!?/br> 每一封新郵件都是新的一天他新的希望,三百六十四天,那段日子太過混亂,沉沉浮浮,生生死死,他對人生只剩下懷疑、厭惡、恐懼、悲憫、憎惡、憤怒以及殘存的一絲留戀,他把難以承受的痛苦和濃烈到無處宣泄的感情從身上剝離,寄托在這三百六十四封來信中。 于他而言,這并不是簡單的郵件,是宋頌三百六十四份被切割開來遞給他的心,是他與現世僅剩的美好連接,直到第三百六十五天,她把最后一份心留給了自己,他知道,這是她最后的底線。 他把她的信當做圣經一般默念了無數遍,可所有的回復都停留在草稿箱。 他沒有辦法回應。 現在,是時候了。 宋頌毫不猶豫地吻上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唇角,執起他冰涼的手,親吻他的指尖:“我很期待?!?/br> 作者有話要說: 一言難盡的半個月……苦痛和痛苦,讓我微笑面對吧。 關于文中的描述,查了些資料,不盡準確的地方,請大家見諒。 謝謝你們的等待,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兔子呀! 1枚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lice_090503 1枚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大求求你he 14瓶、35119776 9瓶、川澤 7瓶、浮生若夢 5瓶、幺姬 2瓶、cello 1瓶 第85章 第八十五枝百合 每一天清晨的那封信,成為了宋頌起床的動力。 他們很默契地一個做早餐,一個看郵件,每次看完宋頌的心情都會不一樣,這取決于這封郵件的內容??赡苁强紤]到這些郵件不會發出,所以記錄下來的每一個字都過分真實,這份真實刻在她的心上,尖銳又用力,留下一道道血痕。 當然,這里頭還有他包藏在層層痛苦之下的愛戀,他提及不多,更不會直白地像某些癡情男生失戀后把想你愛你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他只是偶爾在郵件的最后面寫一句:今天是你喜歡的晴天,我的心情也變好了。 宋頌看完后會發一會呆,讓自己消化一下心里洶涌的情緒,然后若無其事地去吃早餐。單凜也從來不會問她看完后有什么想法,但每天她落座的時候,他都會起身,挑起她的下巴親吻:早。 就這樣一個發,一個看,無形間他們相伴而行,重新走過了那段最艱難的路程。 而在這一封封郵件開啟的早晨之后,是一天天瘋狂的工作。 宋頌火了,是真的大火了。她自己都沒料到,在經過抄襲事件大反轉之后,她和梵戈的訪談也恰逢時機地進入了大眾的視野。 對她和梵戈而言,這次訪談還挺簡單的,因為對彼此足夠熟悉,所以對方要說什么,心里都知道,甚至不需要臺本就能接到下一句。 關于他們完整的童年、少年、青年故事,那本是一只潘多拉盒子,一個人的時候他們不會輕易打開讓里頭的妖魔鬼怪侵擾到自己,可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像找到了同伴的勇士,披荊斬棘,想要為對方擋下從盒子里逃出來的火龍噴出的烈焰。 說實話,要在大庭廣眾下把自己過去的難堪和苦難說出來,不是件容易事,宋頌是個比較心寬的人,可就這件事還是被梵戈做了好一段時間的心理疏導。每個人都有想要保護的隱私,但當有些人惡意利用這種心態,放肆攻擊,難道還要繼續隱忍縱容嗎? 再說,這并不是什么苦情戲碼,宋頌和梵戈都不是那種愛賣慘的人,再慘的事,從他們嘴里說出來,就變成了段子,他們提起最窘迫的時候,兩個人抓鬮、猜拳,然后輸的那個要在冬天洗冷水澡。當然,后來還是梵戈頂了下來。還有就是宋頌拿獎學金去b市看他,他沒敢告訴jiejie自己生病,就騙她說跟同學出去玩了,可當姐的就是那么有靈性,直接殺到寢室,把快要燒死的人拉去看病,用獎學金幫他買了藥。 主持人不知道被逗樂了幾次,但回過味來又覺得,誰的人生是容易的呢?梵戈處于正當紅的時候,愿意站出來說這一番過往,無非是為了保護親jiejie,他愛她勝過愛自己,看不得任何人用任何手段詆毀她。宋頌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影響到弟弟事業的發展。其實他們之間并沒有那么多rou麻的互相表白,這也不是他們姐弟的風格,但全程看下來,都能明明白白感覺到這對姐弟之間緊密的感情連接。 節目的最后,主持人問在自己眼里用一種花來形容對方,宋頌還沒想好,梵戈已經脫口而出:野百合。 就連宋頌也是詫異,主持人問為什么是野百合? 梵戈看了宋頌一眼,宋頌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少有的溫柔:她不是溫室里的花朵,她很積極、努力、堅韌,但她本心在這個復雜的世界,其實很簡單,要不然她不會十年如一日喜歡一件事,愛一個人。她大概就像是百合吧,但比花瓶里的百合更有生機,那么野百合就挺適合。 全場唯一的煽情點。 宋頌簡直要掉眼淚了,這該死的不省心的小子,看上去現場隨心想到的一句話就命中了老姐的心房。 節目播出的時候,宋頌沒來得及看上,她正在公司里加班,這段時間她接了好多來自時尚雜志和明星的邀請,而寧末離的大戲即將拉開帷幕,她的設計稿必須在一周內提交給寧大神過目。 凌晨一點的時候,宋頌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住處,客廳里亮著盞落地燈,是單凜給她留的。 她輕手輕腳地摸去浴室洗漱,以最快速度把自己收拾干凈,趁著睡意沒有全消的時候,溜上二樓,迅速窩進窗里,翻個身抱住單凜,這一天忙亂顛簸的心,總算是找到了安穩落地之處。 單凜睡意很淺,但跟宋頌在一起后,已經大為改善,他迷迷糊糊地轉過身,自然地把她攬入懷里,下巴頦在她的發頂蹭了蹭,含混道:“睡吧?!?/br> 第二天是周六,宋頌睡到了中午,醒過來的時候,外頭已是正午陽光,璀璨的陽光張揚地鋪撒進來,在地板上灑落一地金粉。 宋頌隨手摸過手機,點開郵箱,開始這一天的晨讀,看完后,心滿意足地爬起來洗漱,一邊刷著牙,一邊跑到客廳,看到某人正戴著眼鏡對著電腦打字。 宋頌跳上沙發,歪著頭靠在他肩上,嘴巴里還含著泡沫,口齒不清地說:“今天搬家吧?搬家公司幾點來?” 單凜闔上電腦,偏過頭:“我約了下午?!?/br> 言下之意,早料到你要睡懶覺。 宋頌看了眼堆在房間各處的行李,這是前段時間兩人一起陸陸續續收拾出來的,因為大家都太忙,所以整理的花了很長時間,偶爾收拾到一半,理出個什么相冊、筆記本,又要拉著單凜開始回憶一番,她對這里有著太多不舍,每一個角落都暗藏著一段主人的秘密,她是多看一眼都不行,舍不得。 可是,新家對她而言有著更大的吸引力,那里將會是她新的開始,一段她堅信奔著幸福而去的新旅程。 單凜見她發呆,忍不住掐著她的臉:“快去把嘴里的泡沫吐了?!?/br> 宋頌屁顛屁跑去漱口,單凜垂眸,拿過茶幾上的手機點開微信,置頂的對話框如果被宋頌看到,一定會大跌眼鏡。 梵戈給他發來了一段話,時間與昨晚的訪談重疊。 昨晚,他一個人在家,把燈全部關了,將訪談從頭到尾看完,仔仔細細,沒有錯過宋頌任何一個微表情。一開始,她在鏡頭前的表現有點緊張,但她屬于很快能進入狀態的人,不出十分鐘,就能自如地和梵戈你來我往。 他們說到的很多事他知道,很多事他不知道,電視屏幕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也叫他的神色明明滅滅,他時常冷峻,眼里不帶感情色彩,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眼,入不了他心。對梵戈,他也一慣這個態度。梵戈這個小舅子,他抱著相看兩厭,不如不見的態度,倆人的關系實際上并沒有那么惡劣,但基于少年時期淤積下來的自尊心相撞后遺癥,面子上總是有點過不去。 他聽到梵戈說,我姐去廟里求給我求平安符,我一直帶在身邊。 單凜哼笑一聲,這傻逼,以為只有他有份。 想到這,他突然皺眉,他們可能都忽視了一個他們最大的共同點,他們同樣愛著一個女人,同樣愿意為她付出自己的所有,他甚至有些嫉妒梵戈,從出生到死亡,他們永生相伴,血脈相連。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來自小舅子的微信: 送你一枝野百合,好好待她。 不然老子搞死你。 單凜無視了最后那句,手機被他捏在手里,屏幕過了三十秒,自動休眠,他支著腦袋,面色沉冷,過了好一會,重新解鎖屏幕,點開微信,回了兩個字:收到。 兩人心照不宣地握手言和,為了同一個人放下驕傲和銳氣,只有他們彼此真正成為了親人,才能更好地為他們的野百合鋪開充滿陽光的盛世大道。 搬進新房子的第二天,他們搞了一天的衛生,雖然請了阿姨幫忙,但還是忙碌了一天,直到晚上,阿姨做好了一整桌菜,宋頌有些奇怪地問單凜:“我們兩個人吃得掉嗎?” 單凜正從酒窖里挑出一瓶紅酒,聞言道:“我請了一個人,應該快要到了?!?/br> 宋頌沒聽他提起過,但并沒有為這個擅做的主張生氣。 能被單凜請進家門的人不多,宋頌在腦子里盤算了一圈,閃過一個人的臉。 宋頌還不太確信,家里的門鈴響了。 “來了?!眴蝿C放下醒酒器,親自出門去接,走到一半,還是回過身,“我想好好謝謝他?!?/br> 說到這,宋頌腦中那個人的面龐定格了。 不一會,單凜帶著曾佑進來,宋頌站在餐桌邊,迎上前。 2月的天,冬日的勁頭依然猖狂,曾佑穿著休閑一套淺灰色休閑西裝,外頭罩著一件大衣,走進一室溫暖,先將手里捧著一束花遞到宋頌手中,他的頭發剪短了些,面容和煦,英俊依然,見到她笑意加深了些:“恭喜?!?/br> 宋頌是個很少尬場的人,卻在這一瞬有些自愧不如,曾佑的表情挑不出一點錯,他成熟體貼,張弛有度,可能在他看來,他們的這些事早就捋順了,朋友還是朋友,朋友妻就是朋友妻。 距離上一次見他有好一段時間,這兩個月固定的25日會面,也因為各種原因,刻意或不刻意地避開了。 宋頌想過要約他出來,但又不明白單凜的態度,每次想起又作罷,沒想到單凜先她一步做了動作。 曾佑和單凜的關系有些微妙,像是兩塊都很堅硬的磐石,應該是互相都會較勁的角色,偏偏彼此欣賞,彼此對照,彼此幫襯。 宋頌對曾佑不能簡單的一句感謝,單凜亦然。 三個人圍著桌子坐下,單凜替曾佑斟酒,也為自己滿上一杯,宋頌剛想開口,看到單凜鄭重的側臉,又悄悄的忍住了。 三個人的聊天比宋頌想得要輕松很多,這頓飯吃得還算溫情,應該說氣氛的掌控者是曾佑,他的高情商已經給這頓飯上了質量保障,而另一位氣氛的中樞按鈕,今天也格外配合。 “打算什么時候辦婚禮?”酒過三巡,曾佑微醺,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問道。 宋頌和單凜互看一眼,這個話題他們早就聊過,結果在外人看來可能有些離經叛道。 宋頌回答了這個問題:“不打算辦?!?/br> 曾佑晃悠著酒杯的手當即停住,但他沒有多問,平緩地笑了笑:“也是,形式罷了?!?/br> 晚餐結束,宋頌收拾碗筷,單凜跟著進到廚房,宋頌沒有回頭:“你去陪他聊會吧?!?/br> 單凜無聲地看著她在那忙了會,宋頌聽見后頭沒動靜,有些奇怪地回頭,可還沒看清他的表情,就被人從背后一把抱住,然后在她的側臉親了親,又無聲地退了出去。 宋頌盯著水流愣了好一會,有些莫名。 而單凜心里頭還惦記著昨晚節目里梵戈的那句話:她本心在這個復雜的世界,其實很簡單,要不然她不會十年如一日喜歡一件事,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