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而“不屑一顧”四個字,宛若大寫的嘲諷逐個地打在了姜荺娘的面皮上。 她既不屑一顧,又如何能再厚著臉皮扯他當幌子? 也不知是因這車廂封閉,還是因為她緊張得很,她竟覺得鼻息間縈繞著越來越濃的香氣。 這種香氣令她有些眩暈,竟如同那天夜里的極為相似。 “王爺……”姜荺娘的聲音有些微弱,與那日不同,當下儼然擺出了柔弱女子的姿態,“上回的事情是我失態了……” 她話還未說完,便聽得那人輕笑了一聲。 “姜姑娘,你那日是極硬氣的,而我這人軟硬不吃?!?/br> 姜荺娘臉上的神情頓時一僵,有種半途被人抽去了腳下的梯子,不上不下的感覺。 “那按著王爺的意思,我該如何道歉,您才能饒過我這一回?” 姜荺娘被他看透心思,聲音也干硬了幾分。 莊錦虞側了側頭,那雙深眸似乎看向了她。 “你誤會了,不是我不肯饒過姜姑娘?!彼D了頓,語氣淡然:“我只希望姜姑娘日后可以收斂一些,并沒有打算與你計較?!?/br> 姜荺娘暗暗咬了咬牙。 他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宣判死刑的前奏,這還叫不計較? 硬是叫人把自己送上這不見光的馬車里,這叫不計較? 他若真如他所說的那樣,何須如此恐嚇于她? “那,荺娘就謝過王爺了?!苯\娘好歹還是軟著聲音把話說完了。 莊錦虞略勾起了唇角,對她疏冷客氣道:“都是親戚一場,姜姑娘能真心改過就好?!?/br> 姜荺娘下馬車的時候,面色極是難看。 若非時間不長,司九都要誤會他們家王爺把人家姑娘怎樣了。 待姜荺娘走后,司九掀了簾子,卻聞到了一股香氣,皺了皺眉說:“王爺,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兒?” 莊錦虞把玩著掌心里的玩意兒,并不應他。 那么濃郁的香,他怎么會聞不到? 他扯開側窗的簾子,微風穿過,那香氣頓時沒有絲毫眷戀隨著風而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絲余香都無。 “是芙蕖吧?!?/br> 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卻叫人摸不清他到底在看什么。 司九則是想到了莊錦虞才從奇珍閣里買的玉白蓮,頓時恍然。 那老板果然沒有騙人,說是天天把玩就會令玉生香,竟是真的! 這廂姜荺娘揣著一肚子悶火回了薛府,她回來便見薛老太太屋里頭正有人陪著。 她進去見到是二房的程氏和四姑娘薛桂瑤,便與薛老太太和程氏行過了禮。 “往后不必拘謹,你在這個家里若是缺什么,千萬不要藏在心里,一定要與我們說?!背淌蠈λ蜌獾?。 姜荺娘道:“還要多謝外祖母與幾個舅母的照應,令你們多cao心不少?!?/br> 薛桂瑤說:“母親,我去陪阿芙去另一個屋里玩了,你們說得那些東家長西家短的,我們小姑娘可都不愛聽?!?/br> 薛老太太笑罵她幾句,薛桂瑤便牽著姜荺娘出去了。 “那日我與薛桂珠慪氣來著,可不是針對阿芙你?!毖瓞幮χc她說,面上絲毫不見那日不愉的神情。 姜荺娘與她坐下,道:“三jiejie也說過差不多的話,你們倒是都關照著我,好似生怕我惱了似的?!?/br> 薛桂瑤聞言便笑道:“三jiejie脾氣就是太軟了,那薛桂珠總掃興,你給她三分顏色,她就能開染坊了,唯有冷一冷她,她才能收斂一些,往后你就知道了?!?/br> 姜荺娘聽她這話,便知道這薛桂珠不是頭一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亂碼 第11章 薛桂瑤也不愿與她說太多薛桂珠的壞話,隨即又問她:“且不說這些,我先前聽母親她們說過,我那姑姑臨去前是留了個胭脂鋪子給你的,三舅舅和我父親前些日子還說起來這事情,卻發現那鋪子另有人在經營,是不是你那鋪子被人昧了去?” 姜荺娘聞言有些意外,原想著薛家的人對自己陌生并不熟悉,能不像大房劉氏那般反感,表面上做到客氣對待自己便是極好的了。 沒曾想,薛家的舅舅們還曾關心過她這事情,于她而言極是難得。 “說來也是有些難以啟齒的……”姜荺娘本不欲多說,可事事都瞞著薛家的人,叫她未免有些過意不去。 她把那鋪子的事情與薛桂瑤說罷,薛桂瑤道:“原來是鉆了個空子才沒叫府衙的人發現,你不必擔心,我父親不走仕途,卻在京中行商多年,這里面的門道也是知曉的。 你若是信得過我,拿給我,我替你將它改了上面主人的名字,如此一來,日后府衙的人若查起來,也都不關咱們的事情了?!?/br> 姜荺娘沒曾想還能有這意外的收獲,略一遲疑,便將那契紙拿了出來。 “含胭齋鋪子里的伙計是我信的人,將這含胭齋易主,他便是再好不過的人選?!苯\娘說道。 薛桂瑤看了一眼,對她道:“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待我回頭去辦了,也不過是小事一樁?!?/br> 姜荺娘見她極是直爽,心里又是感激,說:“四jiejie我這樣大的忙,我日后必然是會銘記在心里的……” 薛桂瑤說:“你若真謝我,事成之后,免費贈我兩盒胭脂用用才好呢?!?/br> 姜荺娘笑著應下,心中一時明朗許多。 想來她今天也不是一直背到家了,有了這點欣喜,她頓時就把什么沈妍月莊錦虞那些糟心的事情給拋到腦后去了。 隔日一早,姜荺娘服侍薛老太太的時候,薛老太太便尤能感覺到對方明顯好了幾分的心情。 姜荺娘想著當下說也只會讓老太太憂心她的事情,便打算等事情辦成之后再與對方說去。 這日逢初一,大房二房以及三房的夫人都過來給老太太請安。 待一盞茶過,大房劉氏便忽然開口道:“母親,聽人說,我家老爺今年升遷有望,就前些日子,太常寺余大人還曾與他說起這事情,又說他資歷深厚,升官是必然的事情?!?/br> 薛老太太微微頷首,說:“如此甚好,你夫妻二人能蒸蒸日上,也是我們薛家的福氣?!?/br> 劉氏聽了這話頓時眉開眼笑,余光忍不住打量了眼商戶出生的二房程氏一眼,自覺壓程氏一頭,隨即便更是高興。 她對轉頭對薛老太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有個事情說來也是稀奇?!?/br> “什么事情?”薛老太太見她鋪墊又鋪墊,終于要抖落出那點花花腸子了,這才抬眼看她一眼。 劉氏道:“去年我便是去長青道觀里,是個道長算準了我家老爺今年必能升職,結果今年還真被他給算準了,今年我特意又去了一趟,您猜怎地?” 薛老太太不冷不熱道:“怎么,他又說什么了?” 劉氏抿了口茶水,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便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神情,道:“說來也是尷尬了,他說咱們府里有與此事相沖的人,只要適當回避就好了?!?/br> 薛老太太聽到這句話便忍不住皺了皺眉。 程氏問道:“大嫂說的是誰?” 劉氏笑著朝她擺了擺手,道:“也沒什么人,我盤查了一圈,也就是我房里一個老媽子,和老爺身邊的一個磨硯小童?!?/br> “我將這二人處置了之后,又去問那道長,結果道長與我說,咱們府里還有個人要回避一下,我追問了他幾句,你猜他怎么說?”劉氏道。 薛老太太不應她。 她便又說:“結果人家道長說的就是阿芙,你說……這事情巧不巧?” 姜荺娘見這事情到最后竟繞到了自己頭上,只能垂眸,避開劉氏的視線。 程氏嗤笑一聲,說:“阿芙的遭遇還不夠可憐,你這樣說,豈不叫人傷心?” 劉氏尷尬道:“我怎不知道阿芙可憐呢,我也與那道長說了實情,又求了好久的情,道長才說,只要阿芙外出避開一段時日也是一樣的?!?/br> 薛老太太心中冷笑,道:“哦,這么說來,老大要是升不了官,這罪名就全都落在了阿芙頭上?” “自然不是,母親,我豈是那種刻薄的人? 但像我家老爺那樣有實干能力之人,總歸是缺了些運氣才一直在那六品的官階上遲遲不升,如今就差那么一點火候,我能不緊張嘛?”劉氏連連哀嘆。 姜荺娘眼見老太太便要與劉氏爭執起來,自己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外祖母,大舅母說得不無道理,想來大舅母也不是嫌棄我,不過是人與人之間與生俱來的不同罷了。 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本就難以說清,我便離開府里一段時日,待舅舅升了官,我再回來,豈不皆大歡喜?” 劉氏本就為難,聽姜荺娘這般替自己講話,頓時又對這個外甥女多了幾分好感。 “是是是,我就是阿芙這個意思?!眲⑹闲φf。 薛老太太掃了姜荺娘一眼,臉色微沉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聽不明白人話嗎?” 姜荺娘見她一副要與自己發火的樣子,頓時也斂了笑,退到一旁去了。 劉氏心里又是一堵。 表面上老太太是在呵斥姜荺娘,實則對方這話不就是沖著她來的? 說到底還不就是因為自己家老爺不是親生的,這才一丁點都不肯委屈了她那外孫女。 劉氏擰著帕子,臉色也不太好,卻不想讓步。 就是因為不是親生的,所以大房什么東西不都是自己掙來的? 若真指望老太太,他們指不定都喝上了西北風。 就在氣氛僵硬之時,忽然有一人開了口。 “母親,過幾日我要回家一趟,桃花庵的鏡澤師太也與我掐算過,我與我兒的緣分將近,拿些我小時穿過的衣服放在枕頭下,也許能叫他受些感應?!鼻f氏的神情冷淡,并不忌諱自己多年生不出孩子的事情。 “我三房冷清得很,不如就叫阿芙陪著我回去一趟吧?!?/br> 劉氏第一反應便是覺著三房的可真敢說,也不怕到時候生不出孩子打臉來,而后一想,以對方的身份,就算生不出來,誰又敢提一句不好的。 薛老太太皺著眉,仍是不語。 大房這邊算命算到老大能升官,算到姜荺娘相克,三房這邊又掐算出子嗣將近,又稀罕得姜荺娘陪伴。 前一個才打了姜荺娘的臉,結果三房的人反倒給了人臺階下,這著實不像莊氏往日的風格。 程氏也不想叫這事情鬧騰起來,便也笑臉勸著,“難得三弟妹愿意走動,阿芙是個好姑娘,有阿芙陪著,必然不會叫她一個人冷清了?!?/br> 姜荺娘輕輕扯了扯薛老太太的袖子,道:“外祖母,三舅母喜歡我,不若就讓我陪著三舅母去一趟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