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這件事的受害人是江昭輝,要接受私了也得他同意,所以最后詢問意見一番后,又到了江昭輝那里。 江昭輝的意見? 他挨了這么一頓打,又受了驚嚇,當然是想報警。 可是他一抬頭,看到張小虎緊張到漲紅的臉,那句“報警”不知為何就說不出去了。 反倒是黛文婷,態度特別堅決。 “我們要報警?!?/br> 她一想到剛剛江昭輝被抬著回來的場景心里就發顫,她根本沒辦法想象要是江昭輝在這里出了事,她該怎么辦。 是她求他陪自己來這里支教的,如果他出了事,她會后悔一輩子。 還有叔叔阿姨,他們怎么能接受的了這樣的事實? “張校長,我們是來支教的,不是來‘獻身’的,如果連安全都沒辦法保障,我們怎么留在這里?” 黛文婷一反常態地態度強硬。 “我們不但要為自己負責,也要為之后來接替我們工作的同事負責。如果他們打人搶劫都沒受到懲罰,以后會不會有人跟著效仿?” “就是,總不能白挨打??!” 蘇麗氣呼呼地說:“還是好幾個人打一個,他怎么不敢當面跟江哥杠?還不是因為打不過!” 江昭輝聽見黛文婷維護自己,心里暖烘烘的。 “小江啊……” 張校長拼著不要這張老臉,還想勸一勸。 “這是意外,我們不會向支教團匯報這件事,盡量不給紅星小學添麻煩?!?/br> 江昭輝思忖了會兒,折中了下:“但是這種事我肯定是要報警的,這種人在哪里都是禍害,不抓起來就是害別人?!?/br> “不是你態度囂張惡劣,哪里會惹來這種事!” 一旁的張有田諷刺地說,“人家只是正常和黛老師說話,你就跟個斗雞似的,年輕人想交個朋友而已,今天這事,你就一點責任都沒有?” 江昭輝一聽就有氣,想要和他對峙,只是他身上有傷,剛直起身子就牽動了傷口,痛得臉都皺了起來。 黛文婷按住了江昭輝的手,搖了搖頭。 幾個老師尊重江昭輝的意思,選擇了報警。 秦朗出去打了會兒電話,回來后告知明天早上會有人來帶走抓到的那個小伙子調查,又再三保證絕對不會向上級支教團的聯絡點匯報這件事。 畢竟是打了人,其他幾個老師也都支持報警,秦朗雖然并不想把這件事鬧這么大,但還是尊重同事們的意見。 張小虎和他的幾個堂兄在這件事里出力太多,秦朗和他們客套了許久,最后約定明天請他們在村里唯一一家餐館里擺酒吃飯,這在這個村子里大概是非常給臉的事,張小虎的幾個兄弟都高高興興地應下了。 一夜喧鬧,終于歸于寧靜,只是幾個老師心思各異,想來晚上是睡不好了。 江昭輝雖然選擇了報警,可每一翻身就老是想到張小虎那緊張的面孔,再想想自己驅趕那幾個在他心里“游手好閑”的無業青年時確實態度惡劣,心里就有些掙扎。 他不是圣母,只是他也是剛剛離開校園不久的年輕人,就沒經歷過什么大事,剛來支教就弄成這樣,張校長說還有可能讓以后招支教老師變的困難,難免有些糾結。 偏偏他背后有傷,剛剛心軟一下,那背后的痛楚就又讓他硬了心腸,于是一個晚上一會兒心軟一會兒心硬,簡直要變成精神分裂。 趴在床上,終于有些困意,伸出手想摸一下手機看看時間,卻摸到了一疊莫名的東西。 他從枕頭旁邊把那卷東西掏出來一看,發現是一卷用橡皮筋扎著的紙幣。 這些紙幣有五塊的有十塊的,零零散散,一看就是湊起來的錢,有些還皺巴巴的,橡皮筋下附著張紙條,歪歪扭扭寫著: “江老師,對不起?!?/br> 第32章 保護vs過度保護 打了江昭輝的人也知道自己惹了事,當天晚上就跑了干凈,除了被張小龍抓回來的那個年輕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第二天早上十點多的時候,來了一輛上級派出所的警車,錄了個筆錄,把那個打人的小伙子抓走了。 紅星村雖然是偏僻地方的小山村,但一直以來治安還可以,村警大叔在這里多少年都沒有處理過什么重大案件,上次丟了個女孩都算是大新聞,結果村子里來了輛警車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 江昭輝受了傷,早上沒上課,在學校的學生沒見到江昭輝來帶他們做早cao、上體育課,各種猜測紛紛傳出,還有人說江昭輝被村子里那個后生打死了。 到了中午的時候,辦公室尋來了幾個人,指名說來找江昭輝道歉。 來道歉的是主使者的家人,一個壯實的中年婦人,還有一個臉瘦瘦長長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幾個老師都認識,是四年級的學生,平時活潑外向,上課時經常動個不停,有時候不得不靠罰站才能讓他不打擾到其他學生。 江昭輝正糟心這件事,聽說打人者的家屬來了,根本不想見他們,沒辦法,秦朗只好出面見了他們一面。 那婦人拎著一籃子雞蛋,說什么都要給江昭輝留下來補身體,那男孩子也沒有了之前活潑的樣子,沉默寡言地跟在mama的身后,他mama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知道很多事情了,也許他隱約明白了自己羨慕的那幾句話無意中成為了別人犯罪的動機,也許他明白了以后就要背負上“壞人的弟弟”的標簽,所以他的臉上多了許多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憂愁和害怕。 孩子的母親見秦朗收了雞蛋,才真正敢在辦公室里坐下來,忐忑不安地說出來意。 但她cao/著一口濃重的方言,連說好幾遍秦朗都還迷迷糊糊,還是她的小兒子用普通話翻譯了一遍,秦朗才聽明白。 這婦人想問大兒子要是被警察抓住了會怎樣,想問問能不能讓他們高抬貴手,不要讓他的兒子坐牢。 秦朗不是當事人,并不能應承什么,只能含含糊糊地表示這個只有警察知道怎么判。 婦人還要再問,大有不答應不離開的意思,那孩子大概是覺得難堪了,發著脾氣將他媽推出了辦公室。 送他們出去的時候,秦朗看見孩子一邊大喊大叫著讓他mama下樓,一邊伸手去擦滿臉的淚水。 從辦公室到一樓的路上,不少小孩好奇地圍觀,也有些孩子在背后指指點點。 秦朗嘆了口氣,回了宿舍,將剛才的事向江昭輝說了。 說實話,這種事在城市里,其實天天都在發生。 為了女孩子爭風吃醋,血氣方剛的青年帶著一群朋友打架,打輸的不服氣再找回場子,甚至能不停循環…… 只是些皮rou傷,也許有見財起意的,但也都沒有得手,放在平時可能就是個“聚眾斗毆”和“搶劫未遂”,但在這個地方因為事關“支教老師”這一特殊群體,肯定要視作“情節惡劣”從重處理了。 打人的青年才二十出頭,原本沒有工作在家務農,現在外面東躲西藏,被抓到了還好,要是沒抓到,沒了收入來源,為了生活,說不定從此就要走上歧途了。 這些想法秦朗都沒有對江昭輝說。 他是個隨和的人,一直覺得江昭輝之前對待黛文婷的追求者們有些過激了,在處理問題的方式方法上也有問題。 但正因為他性格隨和,有時候覺得不對也不會當面說出來,于是事情發生了,秦朗也有些后悔。 他雖沒有說,但江昭輝也能看得出他想說什么。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脾氣太壞,惹了許多事?” 秦朗一愣,下意識說:“我沒這個意思?!?/br> “你就這么認為我也不覺得自己錯了。要不是黛文婷態度堅決的要來,我根本不準備讓她來這鬼地方支教?!?/br> 江昭輝語氣冷淡?!拔襾碇吧暇W查過許多女老師支教的案例,到這種偏僻山村來,女老師的人身安全根本得不到保障?!?/br> “有些女老師在城市里過的比較單純,在這種地方被男人害了,別人還覺得是對方先勾引的?!?/br> 正因為他看到了這樣受到sao擾、受到侵害的例子,所以他很擔心黛文婷一貫的模棱兩可會給別人帶來錯誤的訊息,最終導致別人因愛生恨。 這里的男人不是黛文婷從小接觸的那些追求者,不是那些在心儀女子面前表現的彬彬有禮的紳士,也不是將自己最美好一面捧給女神的純情少女。 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欲望,和對“女人”這一屬性貪婪的渴求。 秦朗也是男人,江昭輝略微一提,他就懂了他是什么意思。 無論這里民風如何,在江昭輝的眼里,自己就是眼睜睜看著小綿羊入了狼群的牧羊犬,除了打起精神一刻都不敢懈怠地盯著,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其實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戒備”,他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點,再加上出了黛文婷被偷窺的事情卻一直沒有抓到人,所以才讓他看任何人都像是壞人,態度自然惡劣。 這讓秦朗對江昭輝大為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個小老頭一樣嘆了口氣,出了門。 此時已經是中午,秦朗折騰一中午都沒吃飯,掏出手機一看只有半小時就要上課了,連忙往食堂里走。 正在下樓時,恰巧遇見杜若提著個保溫桶上來,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靜靜地向他走來,遞出保溫桶,言簡意賅。 “給你留了飯?!?/br> 杜若不愛出頭,平時里極少說話,總是將存在感降到極低,但從秦朗這仰視的角度看去,突然發現她其實長得也很漂亮。 不是黛文婷那種精致而奪目的美,而是一種端莊而知性的美麗,淡淡笑起來的時候,感覺特別溫婉。 只是這種類型的女孩如果太過嚴肅,那端莊知性就成了無趣寡淡。 和她相處了一陣子,秦朗知道她不是生性冷漠,只是不愿意和別人太親近,其實內心非常柔軟。 就像今天這種時候,只有她還記得自己沒有吃飯,并且給他留了一份。 見秦朗沒有接過去,而是一直看她,杜若有些不自在,疑惑地問: “不吃嗎?” 難道他在宿舍里隨便泡了碗方便面? “謝謝?!?/br> 秦朗見她滿臉都是疑惑,笑著接過了保溫桶。 “我正準備下去吃?!?/br> 見秦朗接過了保溫桶,杜若才松了口氣。 剛剛的氣氛太奇怪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隨便扯了個話題:“黛文婷說江昭輝身體不好要補一補,托張有田去村子里買了只雞,現在正準備拿雞湯給江昭輝下面。我想著那只雞是黛文婷給江昭輝買的,你要去了肯定不好意思吃,她要不分你她又不好意思,為了防止你們在食堂里尷尬,我就把飯菜給你提上來了?!?/br> 她平時很少說這么一大串話,秦朗見她一本正經的解釋著“來龍去脈”,突然覺得她認真的有些可愛。 “我知道了,那我就不上去吃了?!?/br> 萬一要是在宿舍吃一半,黛文婷給江昭輝送小灶過來撞上,還是尷尬。 食堂里吃也不合適。 他提著保溫桶有些為難,就聽見杜若小聲說: “要不去閱覽室吃吧?!?/br> 閱覽室里放著不少桌椅,平時也有不少孩子在閱覽室吃飯或者趴在桌子上小睡,現在快上課了,應該沒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