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不過誰也沒去管。 周和珉聽著臺上唱的戲,覺得有些無趣,他掃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在角落那幾個不起眼的人身上。 酒已經喝得差不多,庭院里也有人開始走動,但那幾個人很奇怪,鬼鬼祟祟的,竟是要往后院走。 門口守著的奴才被支去端茶了,也沒人攔他們。 打了個呵欠,周和珉收回目光。 沒有人給他講故事,他才懶得管這閑事。 第53章 會舍不得嗎 子時將近,皎月當空。 花月像只熟透了的蝦,被人連衣裳帶被褥地卷著抱去府里的浴閣,一路上似乎撞見了幾個奴仆,她埋頭在被褥里聽著聲音,很是羞憤難當。 “可以明日起來再洗?!?/br> 李景允滿眼笑意:“不是你說難受?” “現在不難受了?!彼龕赖?。 心口被填得滿滿當當,李景允抱緊懷里那一團東西,低聲道:“別胡鬧,你待會兒睡不好,吵著的還是爺?!?/br> 深呼吸一口,花月咬牙,想想也就這么幾日了,忍忍,再忍忍。 伸手捂了guntang的臉,她腦袋往他胸前一歪,決定裝死。 李景允拎著她送進浴池,懷里這人企圖以禮義廉恥來反抗,但沒什么用,最后還是坐在浴池邊,任由自己給她洗頭。 “夫君?!彼埔獾靥嵝阉?,“這活兒向來是丫鬟做?!?/br> 將溫水倒下去,看著這三千繁絲如瀑布一般傾泄鋪張,李景允眼眸微深,撩開她耳邊垂發道:“丫鬟哪里懂賞這美景?!?/br> 浴池子里就這么兩片白霧,能有什么好賞不好賞的?花月想白他一眼,卻突然領悟了他在說什么美景。 “……” 嘩啦一聲響,面前倏地綻開一朵水花,手里的發絲如滑嫩的青蛇,飛梭下去,跟著游潛入池。 岸上的人半跪在玄色的大理石上,盯著頭也沒露的水面看了一會兒,驟然失笑:“別憋壞了?!?/br> 花月這叫一個難受啊,水里憋得難受,可上去就是羞得難受,她寧可憋上一會兒了。 從小到大,誰敢這么對她?宮里人都常說她脾氣古怪,不好相處,嘗不會人情溫暖,也懂不了人世悲歡,他們怕她,都鮮少與她親近。 日子長了,花月也就真的覺得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怪胎。 結果現在,她被個更怪的胎勾出了喜怒哀樂,也勾出了七情六欲。 李景允可真是說到做到啊,沈知落沒教給她的東西,他統統都教了。不僅教一遍,還要帶著她溫習一遍。 一遍比一遍不要臉。 要不是只有幾日了,要不是—— 算了,反正也只有幾日了。 一口悶氣在池子里冒出一個泡泡,花月睜眼看著它浮上水面,也打算跟著上去透口氣。 結果她還沒起身,旁邊突然又是“咚”地一聲水響。 有人跟著下了水,寬厚的手穿過她的臂下一撈。 眼前光亮乍現,花月吐了口水,微微瞇起眸子。 “你這么倔的脾氣,也就爺容得下你?!泵媲斑@人將她拉過去,手里捏著澡豆,不由分說地就抹在了她的臉上,“換做別人,就你這樣的,早趕出府了,還想當正室夫人?!?/br> 花月躲了兩下,皺著眉眼道:“您到底為什么突然要立正室?妾身不是個怕委屈的人,丫鬟當慣了,沒有非要個好頭銜才能過日子?!?/br> 李景允哼笑:“爺樂意?!?/br> 神色復雜地看著他,她忍不住小聲道:“您當真不用這么寵著妾身?!?/br> 她打小蹬鼻子上臉慣了,誰寵她,她就容易無法無天,對她嚴苛,她反而能冷靜自持。 眼下這情況,無法無天可不是個什么好事。 他臉上好像出現了一抹羞惱,不過轉瞬即逝:“你哪只眼睛看爺寵你了?這只是爺的人該有的排場,上回去周和珉的壽宴,你不是還受了委屈么,爺給你找場子?!?/br> 上回壽宴?花月想了想,納悶:“您怎么知道的?” “徐長逸那夫人說的?!?/br> 明淑啊,花月點頭,上回她給的花生酥她還放著,那的確是個好人。 水有些涼了,李景允將她洗干凈拎回東院,花月身上疲軟,眼皮子也重,挨著床就滾進去睡,結果一不留神,腰撞上了床榻里開著的木抽屜,疼得她“嗯”了一聲。 李景允聞聲回眸,微怒:“不會看著點?” 她覺得很冤枉:“誰知道這玩意兒怎么是開著的?!?/br> 抬眼掃向那抽屜,李景允一怔,接著臉色就變了。 抽屜本就藏得深,還上了一把鎖,結果眼下開著,里頭干干凈凈。 原先放的那堆黃錦包著的東西,不見了。 花月看他神情不對勁,盯著這抽屜想了一會兒,也反應了過來:“這,這里頭放的還是先前那些?” “不是?!崩罹霸蚀寡?,神色迅速恢復了正常。 他拿了帕子來擦她的頭發,漫不經心地道:“先前那些東西在別處,爺換了銀票在里頭?!?/br> 心口一松,花月連忙看了看房里其余的柜子,發現只有床里的抽屜被動了,不由地撇嘴:“也真是會偷,知道哪兒錢多?!?/br> “你先睡吧?!彼咝?,“這點銀子爺還不會放在心上,明日讓人去報官便是?!?/br> “好?!被ㄔ卤旧硪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蹭著枕頭逐漸進入夢鄉。 李景允在她床邊守了一會兒,直到她呼吸綿長均勻,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府里有喜事,蘇妙沒有急著趕回永清寺,甚至把沈知落也留在了客房里。今日遠道而來的賓客也有住在府上的,所以體統上還算過得去,但……李景允是不知道,蘇妙為什么會在沈知落的客房外頭站著。 “怎么?”他沉著臉問,“演西廂記呢?” 蘇妙給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知落醉酒,一直鬧騰,剛剛才歇下。我這好歹也是人未過門的妻子,不該來看看?” 眼眸微閃,李景允問:“你一直在他身邊守著?” “是啊?!?/br> “他沒單獨跟人說話?” “沒,光喝酒了?!?/br> 蘇妙打量自家表哥兩眼,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你怎么過來了?” “東院出了點事?!崩罹霸食烈?,“原以為是沈知落陡生歹念,眼下一看,倒是我錯怪他了?!?/br> 蘇妙聽得愕然,接著就有點憤怒:“你怎么一出事就懷疑他,他也不是什么壞人?!?/br> 李景允沉默地望著她。 冷靜的視線之中,蘇妙終于弱了語氣:“立場雖然不同,有時候難免沖突,但也跟壞沾不上邊,今夜一過我就同他回寺里去?!?/br> “若是有什么不對勁,你要記得告訴我?!崩罹霸识谒?,“別瞞著,那樣只會害了他?!?/br> 蘇妙點頭,別的不說,在要動腦子的事上,她向來信任表哥。 李景允清點了賓客名單,問過了東院里的下人,一無所獲,這東西顯然是不能當真報官去找的,他現在就好奇,是誰偷了那包東西,又會拿去干什么? 花月睡得香甜,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月色皎皎,照人美夢。 接下來的幾天,東院里一對夫婦如膠似漆,基本沒離開過主屋。 花月很想發怒,這人著實不像話,哪有這么……這么厚顏無恥的人,滿腦子都是床笫之事,她壓根招架不住。 可三公子真是會哄人啊,看她不高興了就帶她去看京華的集會,但凡她皺一皺眉,都能換來他半日的惦記,衣裳首飾、寵愛呵護,她樣樣都有,哪能當真發得出火來? 還是那句話,反正就幾日了,忍忍吧。 六月初便是李景允要赴任的時候了。 京華下了一場小雨,花月盯著外頭從屋檐落下來的縷縷雨簾,長長地嘆了口氣。 霜降低聲問她:“你是不是舍不得三公子了?” “沒有?!彼?,“十幾年的親人都舍得,這幾日的恩愛算什么?!?/br> 說是這么說,晚上在房里收拾衣裳的時候,她還是笑不出來。 李景允從門外進來,看也不看地將她帶衣裳一起抱起來:“外頭這么大的雨,你怎么還光腳踩在地上?!?/br> 花月抬眼看他,突然扔了衣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夫君?!彼袼痰哪菢?,輕軟地喊了一聲。 抱著她的手一僵,李景允眸光掃下來,喉頭微動:“嗯?” 她似乎沒什么想說的,只是抱著他,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瞧。 李景允輕笑,與她一起坐去軟榻上,低聲道:“你這兩日飯量甚少,昨兒晚上睡得也不踏實,可是有什么心事?” 花月搖頭,想了想,起身去拿了個盒子過來。 李景允認得這個盒子,但他不能露出破綻,哪怕心里一陣狂笑,面上也只能好奇地問:“這是什么?” “前幾日街上看見,覺得好看,便買回來了?!彼卣f著,將盒子打開,拿出那雙用銀線繡了獸紋的靴子,“你可喜歡?” 他對衣物向來是挑剔的,做工精良的藍鯉雪錦袍都要被他嫌棄一番,更別說她這雙手藝不算很好的錦靴。 然而,等了半晌,她沒等來這人的諷刺。 疑惑地抬頭,花月看見眼前這人靠在軟枕上,看著自己懷里放著的靴子,拳頭抵著嘴角,眼里盡是笑意。 “喜歡?!彼?。 花月很意外,翻了個收得不是很好的針腳給他看:“略有瑕疵,不是很貴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