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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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是安盛情難卻,只能拎起酒杯,意欲一醉方休的架勢。有了他的加入,言晏默聲觀望著,中午那種拘謹客套的局面全逆轉了,男人們的情意,有時候真得很奇怪,可能在一頓拳腳里,或在一對燃著青煙的香煙里,也可以在辛辣無色的酒水里。 周是安的酒量,言晏沒徹底見識過,也聽舅舅說過。她倒是不心疼他了,而是怕父親喝多了,顏面上過不去,就叫周是安悠著點,別喝了。 他臉上有些微醺,趁著言家父母離席端菜的功夫,他在桌下圈住言晏的手,低聲問她,“還氣嘛?” 言晏不理會他的話,周是安也只笑而不語,好在一頓酒,他們適可而止,酒足飯飽,趁著言家陽臺上擺果祭月的時間,一家人坐著飲茶吃水果,笑笑嚷嚷,也已經晚上十點光景。 周是安說時間不早,他們就先回酒店,明日早上他來接大家一塊去飲茶。 言洛笙原打算叫言晏和妻子一塊睡,周是安和兒子一個房間的,聽周是安意欲告辭的口吻,再就雖說不知對方家世背景,但也看得出不是個能受委屈的公子哥模樣,剛才那話里,還是要帶言晏一起走的意思。 言洛笙沒說什么,言晏似乎也沒拒絕,不過是她看家里空間就這么大,況且還是言宥把臥室騰給她,這下周是安的話,倒是叫她不拘謹了,她還是去住酒店,更自在點。 言晏收拾自己帶過來的簡便換洗行李,言洛笙將她叫到一邊,很難色但又不得不開口的口吻,“言晏,你和這位周先生,……,我是說,你們,你mama知道吧?” 言晏即刻燒紅了臉,可是還是誠懇告訴父親,“嗯,她知道?!?/br> “……”言洛笙頓了頓,末了只要她開車注意點。 * 下樓取車,言晏駕車,她摸索了許久,副駕上的人閉眼醒酒狀,不期然問她,“你父親剛跟你說什么了?” “……”言晏不理會他。 “我今天酒好像多了?!?/br> 言晏繼續啞巴。 言晏就著他這車的方向盤和駕駛座位的位置調了許久,她明明可以問他這個主人,她就是犟著不張口,周是安似乎也不催促,還安撫她,“不急,咱們有的是時間?!?/br> 好不容易可以上路了,她不說話,他索性也不熱臉貼冷屁股,開著手機導航,語音里的男人自然能叫他們去目的地。 到了周是安下榻的酒店,他們一起前臺che的時候,周是安拿到他的房卡,言晏幾步之遠的距離等著他,他回頭一副狐疑的桃花眼問她,“嗯?你不自己辦手續嘛?” 言晏生生被他噎得一口氣來不得來,去不得去,她舔舔牙,正要錯開他身去自己另開一間房的時候,周是安一把撈出她的手臂,攜著她往電梯處去,酒氣正濃得在她耳邊,“我們言晏上輩子是個革命烈士,骨頭硬,嘴也硬,是不是?” 商務套房里,周是安插上房卡,將言晏逼退在墻邊,直接用腳帶上了門,房間里靜得能聽到他們的心跳聲,那氣息博弈的聲音就更顯得壓在耳膜上。 周是安喝了不少酒,手上、唇舌上力道都顯得不知輕重,言晏甚至能嘗到他酒精的余味,室內的冷氣漸漸攀爬開來,而周是安急躁的氣息噴薄在言晏臉上、耳際卻是熱得燎人,一時間冰火兩重天,她生生沁得一身汗。 他蠻橫的游弋掠奪,叫言晏氣都順不過來,她嗚嗚地反抗,周是安像是醉了,毫不在意、憐惜,再試圖深喉勾吮著她時,周是安臉上碰到了她的熱淚。 “哭什么,告訴我?”周是安身子死死抵住她,帶著些怒氣的目光,森森的寒意,“叫你說句話,就這么難嘛?” 她是吃軟不吃硬,這一點,周是安早摸透的一門清。二人較起勁來,他偏偏還是會犯糊涂,由著她簌簌落淚了好長時間,周是安這才找補回些理智,溫存的語氣,“好了,不哭了,我不是來了嘛,我知道你委屈什么,我也氣……” 周是安接到蔣文煜的電話,他在昆明,正準備返回,蔣文煜在電話里質問他,為什么沒回來?問他,言晏去見她父親,他知道嘛? 她放在心里二十年的一個疙瘩,她沒理由不告訴周是安,蔣文煜問周是安在忙什么,何以她這個急彎不幫幫她? 言晏僅僅因為不想周是安生氣,寧愿一個人去,也不朝蔣文煜開口。 蔣文煜是恨周是安的,恨他占著言晏的心,卻不能時時刻刻陪著她。 周是安說著,來含吻言晏,也來咬她出氣,“那天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這個?為什么都準備開口,又不說?” 言晏落寞眼眸,“你自己說的,生死之事……,我只能理解?!?/br> “那又哭什么?”周是安抬她下巴,與他四目相對。 她哭好多,不單單為了他。 哭既然生死之事要放在第一,言晏想問他,要是那位舒小姐真有什么,要周是安回她身邊,他預備跟言晏說什么?當然,這樣賭氣的話,言晏不能那樣的時候去為難周是安。 哭自己害怕見父親,可是又想見,見了,發現父親沒她想象中過得好,又疼,心里骨血里都疼。 哭自己二十年的友情,到頭來,還是為了一份看不見光明的男女之情,一口不如意的氣,就讓自己的老友受了去,她覺得自己好自私。 哭自己的父母,有緣無分,心疼父親,也替母親委屈…… 她就是這么沒出息,看似最瑣碎的事情,可是叫她不哭卻很難。 “言晏,我去找木槿,……” “我知道,你始終不能不管她,這從道義上我知道你一定會去,可是這不影響我難過。我要是那天|朝你張了這個口,你無論是拒絕我或是滿口答應我,我始終心里還是膈應的,對不起,我不是圣人,我就是難受、在意,所以我寧愿不告訴你,事實上,沒有你,我也可以明天圓滿地回去。我從前覺得安全感、依靠感是別人給的,經過這件事,我發現,凡是能叫你心安的東西,得自己去掙?!?/br> “言晏,我不明白你想說什么?”周是安眼見著言晏由哭到眼里愈發地分明,他莫名心里有點慌,怕她說些叫他心驚膽戰的話。 言晏揚起眼眸匯他的,“我只是想說……” “我在機場的時候,是我一個人,”周是安截住她的話,“也就是我始終沒勸得回木槿,她說自己沒什么大礙,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她的性子我知道,從前我管不住她,現在我與她清明了,更不能強勉什么。我去一趟,能勸回她和我一道回來最好,勸不回,我也心安,我從來沒存別的心思,沒你說的那個要是,我亦不是圣人,我心里祈禱千萬個她沒什么,可是她即便有些什么,我也不能做些以身飼虎的圣人之為?!?/br> 言晏好長時間才溫吞地問,“那舒小姐怎么辦?” “我通知了舒行亦,她的事,只有舒行亦管得動了?!?/br> 周是安嗟嘆,也許一開始他就不該動去的念頭,一開始硬著心腸,各顧各,這樣也許會好點。 言晏望著他,想說,那樣,他就不是周是安了,他就是有副軟心腸,才會當初不知道是言晏的前提下,能在酒吧救她一回。 才會身邊跟著他的人,個個都說他是個不壞的人。 “剛才要和我說什么?”周是安欺身抱她,在她眼里重新看到光澤才敢柔聲問她。 言晏不言語,拒絕他這樣額碰額的親昵。 “你該和我說啊,哪怕晚來這邊一天,也好過,我在你家里人那邊全票通過的壞人。我打電話給你舅舅問這邊地址的時候,禮賓與我說,一家人都滿以為你會陪著言晏去,結果你還是生意比她重要?!?/br> 周是安委屈的聲音,在她耳邊與她廝磨,“你要去跟你母親解釋,我是那種人嘛,江山和美人,我肯定是毫無疑問地選美人啊,我向來就是這么沒出息的,死也死在心上人的溫柔鄉里呀?!?/br> 周是安的掌心里像是藏著塊燒紅的烙鐵,擦過言晏的脊背,叫她戰戰兢兢的燙。 “你喝醉了?” “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彼t著一雙眼睛,有著困獸且無聲的嘶鳴感。 “言晏,我想給你灌點酒,上次你喝醉了,有朝我主動過……” “我那次并沒有醉?!毖躁踢@話一出,周是安明顯目光里有一星火亮了亮。 “所以呢,你接著說!”他慫恿她。 “就是沒有醉,這么個事實?!彼劾镒焐隙家桓辈辉敢馀浜系木笃?。 “你這丫頭,真是壞透了?!敝苁前矚?,他不是沒想過態度強硬點,也許她就半推半就地從了,可是他偏就覺得那樣沒趣極了,他像是在潛水,自己在跟自己較勁,比這口氣能憋多久之長。 周是安丟開言晏,說他得洗個澡,誠實得講,他乏透了,這幾天連軸轉,從機場下來,又馬不停蹄地趕過來,好像心眼、骨頭都在風塵里吹散了,又拿進酒精里去泡,他眼下只剩下個軀殼,能喘氣的軀殼。 周是安從他的行李自顧自地找換洗的衣服,瞧不見言晏隱隱的笑意,是蔑笑,笑他的成心,又無意。 周是安從衛生間里出來的時候,穿一件他自己的睡褲,上身光著,溫水沖過的身子,似乎人也溫軟了許多,酒后在找水喝,卻發現沙發上,盤腿坐的言晏在喝酒。 “你在干什么?”他問她的酒。 言晏卻答他的話,“在想著給蔣文煜道歉的話?!?/br> “如果哪天我和他,你只能選一個,你……” “沒有這個如果?!毖躁绦彼谎?,拒絕回答這么個沒營養的問題。 “他說你不要他來,是怕我生氣的話,是真的嘛?” “嗯?!毖躁檀_實是這么想的。 “這酒又是作什么?”周是安再繞到這不解上。 “你不是要給我灌酒的嘛?” 周是安聽清她的話,輕佻地挑了下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嘛?” “知道,上次你說的那事,我回去有反省過,確實,看一廈大火,騰騰地燃著,不管不顧,太過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