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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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的眉頭微微一跳,這正是整個審訊的關鍵所在。這一點正是他們用來詐段昀韻的。 “反正我是不會簽字的?!倍侮理嵱媚[了的眼睛看向了面前的兩人,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冷漠,“你們根本就沒有證明我父親死于他殺的證據吧?我再說一遍,我的父親是自然死亡?!?/br> 從審訊室里出來,傅臨江直接就爆了,“究竟是為什么,明明就差一點……” 反倒是宋文比較冷靜開導他道:“可能剛才我們逼的太緊,反而有點落了痕跡,不過這是件好事啊。這么問都沒問出來,要么是白洛芮真的清清白白,那我們應該慶幸沒有更多人受害,要么是洛欣敬老院也有問題,段昀韻在說謊,只要是謊言,就得用其他的來圓,不怕找不到痕跡?!?/br> 傅臨江道:“你倒是想得開?!?/br> 宋文道:“本來就是這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還有那么多的家屬,如果其中有問題,總歸會有新的線索,也不能指望一份證詞就能夠突破案情?!?/br> 傅臨江走過去,屁股靠坐在桌邊上,抱著雙臂看著宋文,依然有些氣鼓鼓:“我想不通……” 宋文抬起頭問:“哪里想不通?” “你說,難道是我們調查的方向走錯了?白洛芮真的是個清清白白的企業家?把敬老院打理的特別好?那些死了老人的家屬也真的只付了喪葬的費用?而張培才的死亡,也和他們毫無關系?”當邏輯和推理走到了一條死路,傅臨江開始假設另外一種可能性,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他們并不能完全否定這些。 宋文皺眉反問他:“你相信那些是真相嗎?” 傅臨江搖了搖頭,他甚至是希望宋文的推理能夠說服他。 “你是因為段昀韻的審問走向出乎你的預料,才開始這么想的?” 宋文輕聲道。 他們現在的調查,只能看到一個一個的點,猶如管中窺豹,還缺一些關鍵的部分,把所有的事件關聯起來。 傅臨江說出了心中的困惑:“十八年前,為了抓夏未知,南城的憤怒百姓上街圍了蕪山敬老院,要求一定要嚴懲兇手??墒乾F在,我們懷疑有老人被白洛芮殺害,無論是正向的還是反向的,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話。你說,是世道變了,是人變了?還是根本我們想錯了?” 宋文低下頭道,“一定在我們的調查中,有一些我們所不知的,所以才會出現現在的狀況?!?/br> 他直覺覺得,那些老人的死有問題,可是又是什么讓那些人守口如瓶,格外統一戰線,沒有一個叛徒? 是誰殺了張培才? 白洛芮和夏未知的交集又是什么…… 一個謎團還沒有解開,新的謎團就又出現,這個案子以來,一切就像是蜘蛛的網,他好像站在迷霧之中,抬頭可以看到空中有一根一根的線,卻根本無法縱觀全局,看清楚整個的布局。 宋文忽然希望陸司語能夠在他的身邊,如果今天審問的時候,在他旁邊的人是陸司語,會怎樣?他是否能夠看穿了段昀韻的內心,力挽狂瀾? 傅臨江雖然和他配合默契,但是他們的思維模式有一定的相似之處,陸司語卻是完全不同,只要那個人在,就總是會提出不同的看法和意見,大家的思維融合在一起,能夠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事實…… 第60章 案發第四日下午一點, 南城華頓酒店。 陸司語的車停在了華頓酒店的停車場,有了張培才生前所用的身份信息, 查找他的行蹤就方便多了, 在失蹤之前,張培才曾在華頓酒店住過一段時間。華頓是南城的一家老牌酒店。這里交通方便,又是準五星的配置。 陸司語下了車, 一路走到了華頓酒店的大廳,他剛走進去,就有些敏銳地發現酒店的氛圍不太一樣。陸司語沒有去前臺詢問,直接從大廳里面走過,電梯拐角處站了兩位便衣, 陸司語之前在警局里見過,看著面熟, 算算時間, 宋文他們也正好查到這一處了。 陸司語一直走著,到那兩個便衣身邊也沒有絲毫停頓,那兩位便衣不認識他,以為是旅館里面的住客, 于是陸司語就上了電梯,掃了一眼整個酒店的布局, 他點了三樓餐廳的按鈕, 走到那邊以后,又從餐廳旁邊的扶梯下去,逛了一圈離開了酒店。 從酒店出來, 陸司語回到了車上,他咬著指甲整理了一下思路。 夏未知的情況他這里推理的差不多了,這是發生在十八年前的事,猶如一座在空中的海市蜃樓。眼下,能夠獲取更多信息的,還是張培才的死亡。雖然他死的蹊蹺,但是肯定是有跡可尋。 其中有一點,陸司語一直頗為介意,如果兇手真的是和夏未知有所聯系,為什么他會選擇這種殺人方式? 折磨殺人并不是一種很立竿見影的方法,周期長,成功率低,風險性大,甚至有一定的可逆性,如果死者及時就醫,不一定會死亡。所以,這種情況下,需要把死者進行控制,甚至是囚禁,死者的死亡是個漫長的過程,承受的痛苦也很大。 如果兇手是對夏未知熟悉的人,必然知道很多種的殺人方式,有熟練的殺人技能,可他卻選擇了這樣的一種,這樣的話,目的倒不像是單純的殺人,而像是審訊,折磨了。 結合張培才的身份,只有一種可能,兇手一直希望受害人能夠供述出什么,最后殺他滅口…… 可能死者吐露了什么,也有可能什么也沒有說。 張培才最后一次在旅館出現,是半個月前,他的尸體卻在荒地里被發現,在這段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么? 陸司語思考了片刻,掏出手機點選了一下附近的車行,如果張培才在利用假身份進行一些調查,必然是需要代步工具的,他不可能開自己的車,更大的可能性是會租車。 網絡租車會留下諸多信息,更加穩妥的方式,應該是選擇附近的車行,想到此,陸司語發動了汽車,一路往附近的幾家租車行開去,他的運氣不錯,在問到第二家時,服務人員按照他提供的信息,調取出了一連串的租車記錄。 根據顯示,張培才在失蹤前,經常在這里租一輛奧迪。當時接待他的營業員也在,陸司語晃了晃證件道:“我想調取下他在使用車輛過程中的路線圖?!?/br> 租車行的車,為了車輛可控,方便回收,都在車里偷偷裝有gps位置監控,等到車輛歸還,這些信息依然會在車行保存一段時間,這是這一行業的潛規則。 小姑娘幫他查了,把信息拷貝到了陸司語帶著的筆記本電腦上,通過軟件點開,上面就出現了張培才的行進路線,到過哪里,停留的時間,基本上都一目了然。 開始,這些信息都是較為零散,毫無規律的,去過的地方包括市圖書館,洛欣敬老院等,可是到了他失蹤的前幾天,車開出去以后,在南城繞了很大的一圈,才在傍晚時期歸還。第二天,他索性把車停在了附近,整整一天。 陸司語皺了眉頭,他把行進的路線和南城的地圖相疊加,在張培才繞行的那片區域里,地圖上是一片灰色的建筑,上面寫了幾個字:“蕪山敬老院”。 張培才的死,果然是和蕪山敬老院有關系的。 張培才曾經到過這片區域。根據路線圖顯示,他曾經不止一次進入過蕪山敬老院,里面究竟還有什么?作為一個無比敏感的記者,他一定是發現了什么。 陸司語微微抿了唇,這地方看來是繞不過去了,無論情況怎樣,事已至此,他必須要親自過去一趟。 . 案發第四日下午,南城市局里,宋文正聽著來自下屬的匯報。 “宋隊我們已經審問了其他死亡老人的家屬,沒有人愿意透露白洛芮和他們說過什么,也沒有人對款項有合理的解釋,他們都堅稱自己的親人是自然死亡……” “我們徹查了之前張培才居住的酒店,他之前用一張假信息入住,包了一間房間兩個月,可是最后半個月都沒有來居住,房間已于三天前到期,酒店收攏了他的生活用品,除了一些衣物,沒有發現什么特殊的……現在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收歸了物證室?!?/br> 案子到了這一步,他們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真相似乎近在眼前,可卻找不到打開一切的鑰匙。 傅臨江安慰宋文道:“對了,也不是全無好消息,之前我們舉報的王啟超的那家工廠,又被查封了,這多少也算是造福群眾了吧?!?/br> 宋文嗯了一聲,打開手機就彈出了本地的新聞,新聞上還放有幾張圖片,是王啟超工廠內的儀器被查封的畫面,他滑動著手指往下翻看道:“希望這一次,至少讓他停工的時間長一些?!焙鋈?,宋文的手一停,他的目光鎖在了擺在加工廠一角的一個袋子上。 那個袋子是那種黑色的袋子,此時裝了一些東西,把袋子撐了起來,大概是為了能夠多放外賣包,所以包體很大。宋文急忙調出了張培才尸體被發現時的照片。兩種袋子看起來還是有細微差距的,不過這提醒了宋文。 巨大的黑色袋子……那袋子可能是送外賣的! 宋文急忙把老賈叫了過來:“老賈,你之前調查那種袋子的來源有沒有進展?” 老賈撓撓頭:“我們查了附近的一些批發市場,目前還沒有發現完全一樣的?!?/br> 宋文道:“你去找找那種專供餐飲的披發渠道。我懷疑這種袋子是用于批量外賣運送的?!?/br> 老賈點點頭:“好嘞,我馬上去查一下?!?/br> 終于有了一些線索,宋文的心情變得好了起來。他看了看手機,已經快到下午五點。 最近這幾天陸司語都全無消息,宋文忽然有點氣餒,這小子真是,自己不聯系他,他也就不主動聯系自己。 轉念一想,陸司語天生對人冷冰冰的,一副活人過敏的模樣。宋文又釋然了,決定做一個主動關心下屬的好領導,他拿起電話撥了陸司語的手機。 手機一直響了好久,對面才接了電話,陸司語好像在走路,低低地喂了一聲,信號不太好,有點滋啦滋啦的噪音。 宋文一聽這環境音就知道陸司語在外面,他眉頭一皺:“你這不在家休息,又跑哪里去了?” “宋隊,你這是查崗嗎?”陸司語道,“我在被動休假期間,這點人身自由還是有的吧?你找我什么事?”對面有點空曠,聽起來還有點回音,伴隨著一些噪音。 “就,明天周一,是上次和你說的時間,我最近比較忙,你來之前最好和我約一下?!彼挝恼娴臎]什么事,撥這個電話純屬是過度思念,沒事找事。 電話那邊陸司語哦了一聲,那反應有點平靜,“宋隊你終于肯幫我批復職申請書了嗎?” “等你到了看你表現,你早點回去,別在外面浪了?!彼挝恼f完這句,正準備說掛了,那邊陸司語卻猶豫了一下,然后說了一聲:“先別掛?!?/br> 隔著聽筒,宋文覺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心忽地一揪,有點不好的預感,“我說,你現在到底在哪里?你不會……還在跟這個案子吧?”上次見面,他就發現陸司語在偷偷調查案子的事,這只小狐貍好像完全把他的話當作耳旁風。 “我這邊……你……”手機信號忽然差了起來,陸司語的話斷斷續續地傳來,宋文喂喂了兩聲,電話那邊忽地傳來了一聲有些詭異的聲音,像是有什么重物忽然墜地,伴隨著玻璃破碎,隨后電話就被掛斷了。 宋文把電話再撥過去,就轉到了語音信箱,他的嘴唇一抿,這個時候陸司語會在哪里呢?他又回想了一下那有些詭異的環境音…… 宋文忽然想起了什么,皺眉回到了座位上,打開了電腦插了耳機,然后他又打開了那幾位少年去蕪山敬老院的冒險錄像,把視頻調到了中部,聲音開到了最大,嘈雜之中,他聽到了和陸司語電話里聽到的一樣的咔咔聲…… 宋文當機立斷把槍和手銬帶好,車鑰匙握在手中,然后和傅臨江道:“臨近你先看著這邊,我出去一下?!?/br> 傅臨江看宋文面色有些不善,行色匆匆的樣子,嗯了一聲,問他,“你去哪邊?” “等下晚上七點你給我打個電話,如果我沒接的話,你就去我警車定位的附近找我?!彼挝南肓讼爰恿艘痪涞?,“帶上全隊的人?!?/br> 宋文上了車,又打了一次陸司語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他順手把耳機從耳朵上取下,雙手握住了方向盤直接往蕪山敬老院的方向開去。之前顧局說了讓他慎重并案,不要打草驚蛇,所以蕪山敬老院這邊他們一直沒有去實地勘察,可是現在,若是陸司語在那里犯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時快到下班晚高峰,宋文沒開警鈴,抄了一條近路,一路風馳電掣過去。到了蕪山敬老院附近,宋文剎車把車停在不遠處,再次給陸司語打了個電話,結果還是一樣,轉到了語音信箱,他定了定心神走下了車,一手拿了槍,從半人高的一片荒草中穿了過去。 那些草叢被宋文的衣服蹭到,發出沙沙之響。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現在是夏季,到了這個時候天色剛有要變黑的跡象,太陽卻已經不那么明艷,大概是進入了工廠區的原因,天空中透著一種霧蒙蒙的灰,空氣中也有點嗆人的味道。 多年少有人來,這里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灰色的樓房安安靜靜地佇立在眼前,墻上的涂料早就已經脫落,各層的窗玻璃十不存一。 宋文抬頭環視,如果這地方出現在末世的電影里,倒是完全沒有違和感。 難以想象,這里十余年前曾經十分繁華,還曾有些諷刺地被稱為南城老人的理想歸宿。 宋文今天剛翻過資料,還記得這里的位置分布,左邊的樓是工作人員的員工休息區和宿舍,右邊是老人的住宅區,從一樓到三樓,劃分為不同區域,后面一座一層建筑是食堂以及活動區,當年和夏未知的事情牽扯最深的,是側后的一棟小樓,這里是危重病人區,也是后來警方進駐調查的地方。 思考了一下,宋文直接到了那獨棟小樓前,不出所料,門口有一些腳印和痕跡,他從側門進入,走廊里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四處都是陳舊的味道,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只能聽到腳步踩在碎玻璃上的聲音。有些屋門還可以看得到當年警方貼的封條,只是隨著時間過去,封條紙早就已經殘破不堪。似乎用手一碰就會碎了。 關于鬼,宋文是不信的,可是這地方荒廢了這么多年,遍地玻璃碎屑,滿是灰塵,一個人走在里面還是有點瘆人。他一手拿著槍,耳邊隨時注意聽著動靜,走了不遠,他到了一個拐角處,從外面殘破的窗戶外射進來一道光線,投射在地面上幾個新鮮的腳印上。 宋文蹲下了身,目光落在那腳印上,大小,花紋,痕跡都沒有錯,其中一個腳印可能是陸司語留下的,那小子果然先他一步,到這里來了! 第61章 案發第四日, 下午五點多的蕪山敬老院?,F在是火車經過的間隙期,空氣安靜得像要凝結, 一棟棟灰暗的建筑在夕陽的照射下像是一座死城?;膹U的樓內, 一片青黃色,還可以隱約看到有人住過的痕跡。 宋文站起了身,他的心安了一些, 只要找到了足跡,就可以斷定陸司語就在這附近??呻S后他又有些擔憂,除了陸司語的腳印,地上又出現了一些雜亂的腳印,而且這些腳印也是新鮮留下的。他順著那些腳印的方向一路往前走, 來到了一個拐角處,腳印向著地下走去了。 宋文猶豫了一瞬, 他的額頭出了汗, 那是地下室。 從七歲起,宋文就反感黑暗的地下,還有那些幽閉的小房間,他應該是有所謂的幽閉恐懼癥的, 每當到了這樣的環境,他的身體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呼吸心跳都會莫名的加速。血液像是在倒流, 身體逐漸發冷,他不害怕這些,可是那是從身體里本能而生的恐懼, 完全不受大腦和思維的控制。 但是現在……陸司語可能在下面。 站在地下室通道的門口停留了一會,宋文才定下了心神,心里的關切戰勝了恐懼,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下走去,等他站在了底層,身后的光逐漸被黑暗吞沒,宋文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剛才還有四格的信號轉成了一格。 遠遠的,像是有火車通過,一陣陣隆隆的轟鳴聲傳來,地底都在震顫,那聲音和他剛才在電話里聽到的完全一致??赡墚敃r,陸司語就是在附近接的電話。 宋文努力調整著呼吸,黑暗讓他渾身不自在,但是站在這里,他越發確認自己離陸司語越來越近了,心跳砰砰地不受控制,時光交疊,他又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遇到的那間地下室,汗水不由自主從額頭冒出,宋文抿了一下唇,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暗黑之中,忽地有一聲輕微的響動,像是衣服摩擦的聲音,宋文看不清狀況,試探著叫了一聲:“陸司語?!” 他沒有等到陸司語的回答,卻是忽然感覺到了一陣風聲襲來,黑暗中,有個黑影閃過,發動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