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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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桌一張,清酒一盞。 那位張大人獨自坐在桌畔,一個人慢慢飲了一壺酒,坐了會兒起身,在那覆了薄薄一層灰的柜臺上放下幾枚酒錢,然后才出來。 風吹過的街道上,一個行人也無。 荒蕪的城池像是一場夢境。 張遮卻尋常若舊日一般,從這一片荒蕪里走過,轉進一條寂靜的胡同,向門里道一聲“我回來了”,低下頭推開門走進去。 那一天的京城,分明是風云匯聚,危機四伏,轉瞬千變。 惜命的或四散逃竄,或藏身家中。 什么樣的一個人,會在這樣一天,覓得無人酒家,靜酌一盞清酒,細留幾枚酒錢,再與尋常無異一般回到家中? 蕭定非著實恍惚了一會兒。 旁邊人叫他:“定非公子,怎么了,還賭不賭了?” 蕭定非這才回神。 再看時,前面街上已經不見了人影,也不見了跑走的叫花子,更不見了挑著擔子賣餛飩的小販。 他回過頭來笑道:“廢話,小爺我今日手氣正旺,當然要賭!這回非讓你們把褲子脫了再回去不可!” 眾人都噓他。 他也不在意,高高興興把錢收好后就準備重新下注。 有個人突然奇怪地問:“說起來,原來你叫蕭定非也就罷了,怎么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冒牌兒貨了,你還叫這名字?” 蕭定非怔了一下。 他是誰呢? 生本無根,飄到哪里是哪里,連名字都是撿別人不要的。 賭坊里忽然靜了一靜。 方才說話那人后知后覺,忐忑起來。 沒料想,下一刻,蕭定非就把腿架起來嘚瑟上了,沒心沒肺吊兒郎當樣:“不然呢?叫什么張二狗李二蛋?你不寒磣嗎!叫什么不重要,能不能騙吃騙喝才是關鍵哪!我這名字,翠紅樓的姑娘叫起來可好聽?!?/br> 先前還緊張的眾人陡地哄笑出聲。 話題一下就變成了翠紅樓哪個姑娘更好。 蕭定非一通賭到天將暮才打算回去,好好兒琢磨琢磨大美人兒和姓謝的過幾日成婚,自己送點什么。只不過,前腳還沒跨出賭坊呢,后腳就聽見對面茶樓小二不知從哪里跑回來,帶了幾分興奮地同里面道:“剛剛朝里傳的消息,那位姜二姑娘要入主坤寧宮了!” “噗!” 蕭定非一口茶噴了出來。 開什么玩笑?皇帝的人選不都還沒著落嗎! 第249章 內閣 近晚朔風夾雪, 外頭的天色將暗而未暗,隱隱如涂了一層晦澀的玫瑰色般,抵在朱紅的宮墻和金黃的琉璃瓦上, 倒是為這座前不久才為血腥所浸染的宮廷掩去了幾分深沉的厚重, 在漸次點亮的宮燈昏昏的光暈里, 添上了少許平和的靜謐。 內閣值房里燒著上好的銀炭。 來報信的小太監嚇得哆嗦,不敢抬頭。 諸位朝臣早已才吵了個不可開交。 謝危都跟沒聽見沒看見似的, 只坐在窗內, 端了一盞茶, 凝望著自那深寂高空飛撒下來的白雪,不著邊際地想:沈芷衣這是成心跟他過不去, 眼看著他與寧二婚期將近, 上趕著給他添堵。 “胡鬧, 簡直胡鬧,坤寧宮是什么地方?且不說那姜雪寧一介外姓, 如今皇帝的人選都還沒著落呢, 鄭皇后才從里面搬出來,她轉天就搬進去,什么意思?這什么意思?” “可這不是長公主殿下的意思嗎……” “甭管誰的意思, 現在天下無主,咱們也沒說因為沒皇帝就把議事的地方挪到乾清宮去啊,還不是空著?如今不過是請她替皇族料理些瑣碎,內務府地方還不夠寬敞嗎?原以為她識時務, 昨個兒才說婉拒了長公主好意,怎么今天就改了主意?” “咳咳, 姚大人慎言……” “入主坤寧宮,她是想當皇后不成?!” …… 原本這些天都風平浪靜, 可前幾天倒好,也不知怎么就來了想法,樂陽長公主沈芷衣忽然說要把坤寧宮給姜雪寧。 一個外姓,又不是嫁給皇族,怎能入主坤寧? 群臣自然無不反對。 那姜雪寧倒也識相,頭天便婉拒了公主好意??蓻]料想,這還沒過幾天,她突然又改主意了,今天悶聲不響就著人收拾東西搬了進去。非但如此,連挨得近一些的奉宸殿、仰止齋等處也命人清理打掃出來,簡直讓人不明白她與沈芷衣合起伙兒來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吵著吵著,話也越說越過。 也不知是誰先反應過來,頗為用力地咳嗽了一聲,擠眉弄眼地示意眾人注意著點—— 謝居安雖一語不發,可人就在邊上坐著呢。 現如今天底下誰不知道他與姜雪寧的關系? 過幾天便要成婚。 他們當著謝危的面竟然敢編排姜雪寧,表達不滿,是嫌命太長嗎? 果然,眾人陸續注意到之后,爭執的聲音很快就小了下來。 謝危輕輕擱下了茶盞。 幾名輔臣的心忽然咯噔一下,懸了起來。 今時不比往日了。 早在幾年前,誰人見著謝居安不贊一句“古圣賢人”“如沐春風”?那真是一萬人里也挑不出一個的好脾氣,好修養,好品性。 可這陣子…… 諸位朝臣才像是重新把這個人認識了一遍似的,幾乎不敢相信一個人前后的變化怎會如此巨大。 以往若是議事,謝??偸谴竭吅?,偶爾一句話便有四兩撥千斤之效,居中調停,有理有據,三言兩語便能緩和原本緊繃的氣氛,讓眾人相談甚歡。 便是他想說服人,都讓人渾身舒坦。 可如今,人雖然依舊是坐在這里議事,可作風已與往日大相徑庭。不管旁人是吵架還是爭論,他都懶得抬起眼皮看一眼,甚至就連上回內閣里抄起硯臺瓶盞打起來,他也沒有多搭理,只是拿著手里一卷佛經就走了出去,似乎是嫌他們太吵鬧。 若是戰戰兢兢擬定了國策民計,遞到他面前,請他閱看,或問他有何高見。 謝危多半是淡淡一句:隨便。 天下興亡,匹夫生死,他是真的一點也不關切,甚至完全不放在心上,連樣子都不愿意裝上一裝。 只不過,在這里頭,“姜雪寧”三個字是絕對的例外。 眾人可還記得,三日前,樂陽長公主心血來潮,說想要在大乾廣開女學,便如當年她在奉宸殿上學一般,推行至天下,使得女子與男子一般都能進學堂讀書。 自古男女有別,男尊女卑。 當年沈芷衣能在奉宸殿進學,乃是因為她是公主,身份高貴,格外不同罷了,也是因為她來年就要去和親,當時沈瑯為了哄這個meimei高興,使她聽話。 即便是當時都在朝野引起了一陣非議。 如今內閣這幫老臣,怎么可能同意? 當時姚太傅就皺著眉開口:“三綱五常,夫為妻綱,今本亂世,陰陽之位若再顛倒,天下還不知會亂成什么樣。女子頂多讀些女則,懂得孝悌之義,精熟內務,能搭理后院的事情便足夠了,圣賢書豈是她們能讀得?” 眾人剛想附和。 豈料邊上一道平平的聲音傳來,竟道:“為何不能讀?” 眾人方聽這聲音,第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畢竟這些天來謝危幾乎都不說話。 內閣票擬或是票選,他都不參與。 所以當他們循聲望去,看見謝危放下了手中道經,抬起頭來注視著他們時,眾人頭上的冷汗幾乎一瞬間就下來了。 姚太傅的官位雖與謝危相當,可兩個月前的事情一出,誰還不知道謝危如今在朝中舉足輕重的位置? 他也有幾分緊張。 可事涉倫理綱常,他心里對開女學一事實不能認同,便正了臉色,冷聲道:“圣賢有言,女子與小人難養。定天下計本該有男子來,陰陽顛則乾坤倒,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萬萬不能壞!倘若要開女學,姑娘家難免在外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謝危一雙眼似深海般寂無波瀾,目光轉向他,只道:“依姚太傅之言,尊卑有別,如若男子讀的書,女子讀不得,那君王讀的書,臣下讀不得;圣賢讀的書,愚夫讀不得。我讀的書,姚太傅你讀不得?” 眾人聽得心驚。 姚太傅面上更是一陣紅一陣白,因為謝居安這話幾乎是在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說自己讀的書他不配讀! 謝危卻不覺得自己說了何等過分的話,淡淡補道:“人生世間本來一樣,你樂意跪著沒人攔你,可旁人若想站著,你卻死活攔著,你又算什么東西?” 姚太傅氣歪了鼻子。 朝臣們更是差點沒嚇死。 然而謝危已經重新低下頭去,將方才放下的道經撿了起來繼續讀,只不冷不熱地留下一句:“近來京中棺價漸賤,姚太傅年事已高,趁這時機不妨早些給自己買一副備著?!?/br> 這不是明著咒人死嗎! 連日來謝危對什么都是“隨便”二字,天底下的事都漠不關心,幾乎已經要讓朝臣們忘了當日太極殿上,這人三言兩語間做下過何等血腥可怖的事。 此刻一聽,全想了起來。 頓時個個臉色煞白,哪里還有人敢說什么“開女學不對”之類的話,連先前還與謝危駁斥的姚太傅,額頭上都滲了冷汗,在接下來半日的議事中,愣是沒敢再說一句話。 直到中午,謝危走了,眾人才如釋重負。 姚太傅卻還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開罪了謝危。 末了還是吏部陳尚書將他一言點醒:“太傅著相了,您想想當年長公主殿下在奉宸殿進學,誰去當的先生,那些個女學生里又都有誰?” 姚太傅一聽,頓時明白過來。 當年奉宸殿進學,去當先生的可不就是謝危? 那會兒他在士林之中聲譽正高,甚至被人稱為“大儒”。 而那些學生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