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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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修長的手指,最終指向的是后方宮裝華美卻容顏慘白的蕭姝! 地上已經躺了她的父親,她的弟弟,她的姑母…… 如今,終于輪到了她! 這時候,不用多說一個字,所有人也已經明白:謝危這分明是要將蕭氏一族斬盡殺絕,不留任何余地!凡冠此姓者,皆殺! 蕭姝與蕭太后不同,蕭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可她不過只是皇帝的寵妃罷了。 于沈瑯而言,她只是個泄欲與權謀的工具。 她知道,倘若謝危要她今日死,她絕活不過明日…… 可這一生所為,不過是不受人擺布。 為何一步步往上攀爬爭取,所換來的卻是連命都由不得自己? 沈瑯提刀朝著她一步步走近,蕭姝眼底含著淚,卻抬起頭來,既沒有看沈瑯,也沒有看謝危,而是在這一刻,看向了遠處凝望她的姜雪寧! 那種被命運捉弄的荒誕之感,從未如此強烈。 她這短暫一生前面十九年,幾乎是完美的,甚至沒有犯下過一件大錯;然而一切的改變,便源自于仰止齋伴讀,她忌憚姜雪寧,構陷她與玉如意一案有關,卻失了手,從此結下了仇怨。 如今,她是謝危的心上人,而她雖成了皇帝的寵妃,卻連個階下囚都不如! 一步錯,步步錯。 如此而已罷了。 刀刃穿過身體時,蕭姝感覺到了無盡的寒冷,可她終于收回了目光,看向眼前這個無情的帝王,到底再沒了往日的溫順,近乎詛咒一般道:“你以為你能逃么?” 沈瑯本就不在乎這女人的生死。 聞得她竟然口出如此惡毒的言語,心中戾氣上涌,竟然拔了刀出來,又在她喉嚨上割了一刀,使她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倒了下去。 至此,蕭氏一族最重要的幾個人,幾乎已經死了個干凈。 姜雪寧記得,上一世好像也是如此,雖然不是一樣的死法,可結局似乎并無太大的差別。 她同蕭姝爭斗了那么多年。 可其實誰也沒斗過誰。 蕭姝先死在了叛軍刀下,連帶著蕭氏一族都被謝危屠滅;而她在茍延殘喘不久之后,也于坤寧宮自戕…… 只不過這一世,她放棄汲汲,而蕭姝卻走了一條比上一世還要歪的路…… 眼看著蕭姝倒下時,她說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覺。 只覺的好像也沒什么錯。 因果報應,到底誰也不會放過。 這一時,立在所有人眼前的,已經不僅僅謝危一個魔鬼了,比他更像魔鬼的,分明是那原本高坐在金鑾殿上的帝王! 沈瑯道:“朕可以下令,夷平蕭氏,絕不姑息!” 謝危只是負手笑道:“不必對我如此虛與委蛇,且看看你等的人到是不到吧,時辰快了,是嗎?” 沈瑯先前就覺得他是知道什么,如今聽得他如此清楚地挑明,心底已慌了三分。 殺蕭太后,殺蕭姝,他都不覺得有什么。 只要謝危不立刻對他下手,便未必不能等到翻盤的機會。是以他忍辱含羞,反過來對謝危大吐拉攏之言,可誰料謝危也知道他的意圖! 這一時,沈瑯幾乎以為對方立刻會向自己動手。 但也是在這一刻—— 先前忻州軍到來時,眾人曾聽聞過的聲音,再一次于宮廷的遠處響起,從東北角的順貞門一路朝著太極殿的方向靠近。 沒有旗幟,也看不出來路。 一名又一名兵士身上所穿僅是黑色的鎧甲,軍容整肅,行進極快,光是能看見的都有上萬之眾,不知留守宮外未能一道入宮的,更多幾何! 而為這支軍隊,簇擁于中央的,赫然是一名女子。 深紫的宮裝穿在了她的身上,可面上未施粉黛,眼角的疤痕幾乎與她的面容一道,第一時間為所有人注意到。 姜雪寧忽然愣住了。 她喚了一聲:“殿下!” 然而在即將迎上前去時,一只手卻從旁邊用力地拉住了她。 姜雪寧回首,竟是燕臨。 他不讓她上前,眼底流淌過幾分晦暗的光華,只低聲問:“還記得我以前對你說的嗎?” 第245章 留他全尸 以前? 以前他對她說的話實在是太多了, 姜雪寧想不起來,到底是哪一句,于是只能迷惑地看著她。 但燕臨只是笑了一笑, 并沒有再多言。 只這一耽擱, 這一支從來沒有人見過的軍士, 便已經來到了近前,輕而易舉與忻州軍呈對峙之勢, 若論兵力, 竟然未必輸上一籌! 呂顯眼皮都跳了一下, 看向謝危。 謝危只看著,沒作聲。 然而沈瑯卻是欣喜若狂, 再無先前在謝危面前委曲求全的姿態, 那種帝王的風采突然間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讓他振臂大笑:“我就知道,到底是我皇族的血脈!絕不會辜負我一番苦心!” 忻州軍上下頓時如臨大敵。 可謝危似乎并不意外。 他凝視著沈芷衣, 只一笑, 輕輕抬手向身后一擺。 燕臨看他一眼,便對全軍上下道:“為公主殿下讓路?!?/br> 這命令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 然而從邊關到京城,一路征戰下來, 作為他們的統帥,燕臨已經建立了足夠的威信,根本無須解釋一句,所有人雖有困惑, 也還是迅速如潮水一般退開。 原本被圍得鐵桶般的太極殿前,便讓出了一條道。 沈芷衣看向謝危, 也看見了角落里帶了幾分疑惑望著她的姜雪寧,那一刻, 她腳步有片刻的停頓,然后便垂下眼簾,竟無半分畏懼,帶著一隊黑甲兵,如同一支利箭般,從忻州軍陣中走過。 援兵既來,沈瑯還有什么懼怕? 這都是當年先皇曾遭平南王謀逆一役后,為了防止此類叛變再次發生,所留下的后招! 用皇帝的私庫,秘密于直隸、天津兩地交界之處豢養軍兵! 世代只聽命于皇族,非皇族血脈持兵符調遣不能動! 他只覺勝券在握,倒覺得這個自己以往看不起的meimei,前所未有地順眼,于是向著謝危冷笑道:“你以為朕當真會束手就擒嗎?早在得知忻州生變時,朕便有心籌謀,使周寅之給樂陽送去了半枚兵符。三日前,朕又在諸多朝臣中左挑右選,派了張遮送去剩下的半枚兵符。周寅之狡詐,朕許以重利;張遮清正,朕曉以大義。他們二人絕對能夠保守秘密,還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把這兩件事做成!” 張遮清正,保守秘密? 前半句謝危是同意的,只不過后半截么…… 他想起那日這位刑部侍郎一點也沒遮掩地坦蕩道明自己來意,陡地笑了一聲,竟向姜雪寧看了一眼。 沈瑯對此卻是半點也不知曉,目光從地上那躺倒的尸體上一掠而過時,屈辱之色便浮現在他眼底,使得他一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這一時便徑直下了令。 他刀指謝危,朗聲道:“天教與忻州軍合謀叛亂,爾等速速將賊首拿下,為朕平亂討逆!” 太極殿前原本就有不少的兵士。 皇帝一說援兵來了,所有人都振奮起來。 幾乎在沈瑯一聲令下時,他們便cao起刀槍,朝著前方沖殺而去! 忻州軍與天教這邊更是下意識以為大勢不好,早已如一箭緊繃在弦,一觸即發! 持刀劍者怒發沖冠。 后方的弓箭手更是數千支雕翎箭如雨激射而下! 太極殿那點兵力,又如何能與忻州軍相比? 更何況對方占據弓箭之利。 頃刻之間,沈瑯身后便倒下了一片,他面上忽然出現了難以置信的愕然—— 因為,在他一聲令下之時,立在臺階之上的沈芷衣,竟然只是閉上了眼睛,紋絲未動! 沈瑯蒙了:“樂陽,你在等什么?!” 一種不祥的預感升騰起來。 他暴跳如雷,扯著嗓子叱罵沈芷衣身后那些同樣未動的黑甲軍:“你們,都是飯桶嗎?!朕叫你們討逆!” 那些黑甲兵士面上也并非沒有猶豫之色,只是沈瑯剛殺過自己血親,又是這般瘋魔之態,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他們的目光都看向沈芷衣。 沈芷衣始終沒有發令,他們便都扛住了叱罵,一動不動,默不作聲! 謝危冷眼旁觀,饒有興味。 沈瑯終于意識到了不對,他換了稱呼:“芷衣,你想做什么?” 沈芷衣看見了地上的尸首。 而她的兄長,手上拿著染血的刀。 不難猜出,這里方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便是和親那一日,她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絕望與失望:“你又做了什么?” 沈瑯道:“是朕讓人將兵符交給了你!你身上流淌著皇室的血脈,就該肩負起自己的職責!難道你要看這江山白白落到外人手中嗎?” 沈芷衣冷笑:“我難道沒有負嗎?!” 她在宮里時,性情雖然嬌縱,可從來也算是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