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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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綁上來的,是一女一男,一大一小,身上皆是傷痕累累。 尤其那名女人,頭發蓬亂,淚水漣漣。 看得出已經有一些年紀,約莫三十好幾歲,一身婦人打扮,看眉眼淳樸無心機,手腳都并不纖細,一看便知也是出身不好做慣力氣活兒的苦命人。 而最令姜雪寧震驚的,是跟著被推上來的那看著年紀不大的少年…… 是小寶。 當初在通州一役救過姜雪寧的那個孩子,后來曾出現在謝危身邊,機靈懂事,常幫著跑跑腿,只不過這兩年她不曾見過,已然是長高了,長大了。 只不過他身上的傷比那婦人還多。 臉上更是一片污跡。 被捆著手推上臺來時,滿面灰敗,甚至還有些愧色,只看了她與謝危一眼,眼底便差點涌出來來,不敢抬頭多看。 謝危一看還有什么不明白? 小寶原就是教中的,偶然被他瞧中才帶了幾日,教給識文斷字,他自己也爭氣,練得一身好武藝,又因年紀小,旁人不容易注意,所以能辦許多刀琴劍書不能辦的事情。 只是他入天教并非因為他想。 而是因為他家中兄嫂入了天教,才帶著他一塊兒。 那聽聞中的兄嫂,謝危并未見過,只知道他每回得了什么好東西,總要留起來,拿回家里去,想必將家人看得極重。 他或恐能受得住刑,咬牙不吐露一個字,可兄嫂就未必了。 何況天教把人一齊抓起來了? 若此事換了他來做,想必也是一般無二:但知這孩子重視什么,便在他眼前鞭打其長嫂,鐵打的人都是一顆rou心,又怎能真忍見待自己極好的親人受苦受難? 果然,魯泰緊接著就指著謝危與姜雪寧,先問小寶:“小子,這兩人你可認識?” 小寶咬緊了牙關沒說話。 魯泰便一腳揣在他身上,徑直越過他走到那低頭哭泣的婦人身邊,一把抓住她蓬草似的頭發,將人的腦袋提了起來,仍舊指著姜雪寧與謝危問:“認識嗎?” 她臉抬起來,五官便變得清楚了一些。 姜雪寧終于是想了起來。 見過的,這婦人也是她在通州一役時見過的。那時是她與張遮一道被逃出獄中的江洋大盜攜裹著,與天教逆黨在破廟歇腳,這婦人作為天教接應的人之一,為他們端來了食物與水,還笑著向她遞了個炊餅。 那婦人農家出身,只跟著自家男人入了教,不過幫著做些吃食,平日里也不接觸教務,更不知道這般大的禍事怎么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她一雙眼都差點哭紅了。 順著魯泰手指的方向一看,見著謝危自然是不認識,然而在看見姜雪寧時,目光卻是一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喊:“認識,認識!這個姑娘我認識的!” 姜雪寧的心幽幽沉底。 魯泰頓時大笑起來,有些欣喜如狂,續問道:“你何時何地,哪里見過她?” 婦人哭著道:“兩年,不,快三年了。就當年通州那事,死了好多好多人的那回。我跟小寶,去給大伙兒送剛做好的炊餅。那里都是大男人,這個姑娘穿著的是男人的衣服,可我一眼就看出她是假扮的,但想這也不是我該問的事情,便沒有聲張。后來,后來才聽說通州出了事……” 臺下頓時一片嘩然! 魯泰更是趁勢厲聲向姜雪寧叱問:“都已經被認出來了,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這局面已然對他們不利。 可姜雪寧的目光去落到了小寶的身上,仔細考慮了一番,竟然不慌不亂,反問:“不瞞魯舵主,我也的確見過她,但僅僅是在破廟之中,一面之緣,此后更是半點交集都沒有。難道同在一處廟中歇腳,便能證明通州一役與我有關,與度鈞先生有關嗎?” “ 好,你既要負隅頑抗,今日便叫你死個明白!”魯泰種種將女人推得倒在地上,自己卻重新向小寶走了過來,冷冷道,“該你了,前日我問你時,你是怎么說的,今日便如實說出!” 謝危將手背了,靜靜立著。 小寶抬起頭來向他看去,又慢慢轉過頭向姜雪寧看去,一雙烏黑的眼底,閃過幾分壓抑的血性,竟然道:“我替先生做事,自然見過先生,也見過姑娘??赏ㄖ菀灰?,甚至公儀先生的死,與先生和姑娘全無干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說八道!” 魯泰勃然大怒,幾乎立刻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滿面兇惡之態,甚至有些猙獰。 “前日你分明已經招認得一干二凈,如今當著我天教眾兄弟,甚至教首的面,你竟然敢撒謊!說,快說——否則我立刻剁了你的手腳,讓你知道知道厲害!” 謝危從頭到尾都很鎮定,此刻一撩眼皮,仿佛小寶并非為自己做事的人似的,只事不關己一般,淡淡提醒了一句:“魯舵主,他年歲不大,你又何必為難?我竟不知,我教什么時候也會屈打成招了?!?/br> 天教招募人入教,打的便是“大同”的旗號,向來厭惡官府衙門里那一套。早在魯泰將人帶出來的時候,就有人注意到了這兩人身上的傷痕,見得魯泰那般對付小寶,心里不免都有些不適。 畢竟他們不是高位者。 魯泰當年跟公儀丞的時候還是個小角色,可這些年來位置高了,手底下有人使喚,床榻上有人暖被,甚至還有流水似的金銀能花銷,哪里還記得自己也是為了一口飯入的教?早不知把初心都丟到了什么地方。 上天臺還當是私底下,難免使人詬病。 謝危此言一出,下面便有些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聲音。 魯泰再蠢,這時也反應過來,自己做得過了。 一張臉一時紅一時白,下不來臺。 但更令他狂怒的,是小寶先前招認,如今站在這高臺之上,竟然不顧他嫂嫂的死活又矢口否認,反而使得自己陷入不利之境。 而謝危方才這一句話,更絕了他用那婦人來要挾他的可能! 至少現在不可能。 場面一時竟有些僵住了。 還是這時候萬休子坐在上頭咳嗽了一聲,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通州距離京城不是很近嗎?這位姑娘,當時也在通州?” 魯泰瞬間就被點醒了。 他一下反應過來,即便小寶不開口,也不是沒有文章 可做,這一時竟干脆放了小寶,站到中間來,指著姜雪寧問他:“方才你說,跟著度鈞,所以自然認識這個女人。那我問你,這女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是何背景,與度鈞又是什么關系?” 小寶一聽這話,面色便變了一變。 與此同時謝危一張臉也沉了下來。 姜雪寧雖不知魯泰為何問起這話,可只看小寶與謝危的臉色,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天教,或恐是一樁麻煩—— 這樣一個與朝廷作對的教派,會怎樣看待一名官家小姐? 魯泰見小寶不開口,冷笑道:“說??!不是認識嗎?!” 小寶喉嚨干澀,開口道:“姑娘姓姜,乃是,乃是……” 后面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魯泰便冷哼了一聲,自覺已經握住了勝機,環視周遭所有人,大聲道:“你不說,我卻知道,我替你說!這個女人,姓姜,叫姜雪寧,是狗朝廷里戶部侍郎姜伯游的女兒!她父親在朝廷里當大官,是皇帝的走狗;她jiejie嫁進了王府,是皇室的媳婦;而她自己,入過宮,當過公主的伴讀,而且還是度鈞的學生!這樣一個女人,我教號稱與公儀先生齊名的度鈞先生,竟然枉顧倫常,還要與她修煉,更為她孤身涉險!兄弟們,可還記得我教的教規——” 竟然是官家女! 一石激起千層浪,高臺之下,一瞬間人聲鼎沸! 不少人又驚又怒。 “竟然還是皇親國戚?” “呸,難怪這架勢,看著就不像普通人家!” “戶部侍郎,年年苛捐雜稅收著的戶部嗎?” “度鈞先生怎可與這種女人一起……” “師生之間,倫常何在!” “呸!” …… 若說先前還是看戲的人多,眼下姜雪寧的身份被公之于眾時,大部分人先前那種看戲的心態便驟然轉變了。大家都是貧苦出身,受盡了賦稅的沉重與徭役的艱苦,對朝廷,對皇族,都有著深深的怨氣,不然又怎會愿意為天教賣命? 求得不就是有一日“大同”么? 可這權貴家的姑娘,就這樣立在高處,還與他們教中大名鼎鼎的度鈞先生攪和在一起,實在扎眼,甚至讓人的怒氣與怨念都有了一個明確的對象和出口。 教中有過明確的規定,凡入教者,從此與權貴劃清界線,有家者離家,有產者交產,更不許與這樣的女人有染! 也不知是誰先在下頭叫了一聲:“教規處置!” 緊接著便有人跟著大喊起來:“按教規處置!” 很快下面聲音就匯聚到了一起:“三刀六洞,先來一刀處置了!” 姜雪寧頭皮都麻了一下,只覺被魯泰看著,猶如被毒蛇盯上,背脊竄上一股寒氣。 所謂“三刀六洞”是江湖上的規矩。 一刀穿過身體的一個部分,卻會留下兩個窟窿,反是要退出教派的人,都要給自己三刀戳出六個窟窿,以表決心。 而天教的教規…… “我教規矩,凡是教眾,不得與權貴牽連有染。度鈞先生身在教眾,為我教兄弟表率,卻明知故犯!”魯泰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寒厲,“若你不是教中人,當然好說??赡慵热皇?,也還沒有退教,就與這女人在一起。不能輕輕饒過吧?” 謝危盯著他沒說話。 下頭又有人開始喊“三刀六洞”。 姜雪寧面色微微煞白,心念電轉,卻偏偏什么也不能做。 萬休子在高處冷眼旁觀,倒是漸漸看出點意思來。 他其實只是想借魯泰之手,制住謝居安,又不讓自己攪進其中,給自己留下一點余地。畢竟謝危雖在此處,可邊關上他那表弟燕臨,還手握十萬大軍,不可小覷。若能聯合去打朝廷,便如當年與平南王一般合作,自然最好。便是要殺謝危,也得顧忌外面,不能讓邊關與朝廷聯合。 不過倒沒想到,魯泰對謝危恨得這樣深。 公儀丞沒白養這條狗。 他考慮片刻,竟然笑起來,一副和善的神情,道:“度鈞這些年來,于我教有十萬分的功勞。況這女子與他也不過就是一道修煉,并且婚娶。民間倫理先不顧,于教規雖有沖撞,卻也不那么厲害。依本座所見,度鈞也不過是一時糊涂,迷了心竅?!?/br> 全場都安靜下來。 萬休子卻看了姜雪寧一眼,才將目光落到謝危身上,似乎全是為他著想,道:“三刀六洞對有功之人,未免太過。不如這樣吧,度鈞,念在你是初犯教規,我教也并非不講道理,便給你一個走回頭路的機會。只要你與這女人撇清關系,此事便當沒有發生過,從此功過相抵?!?/br> 教首發話,誰敢不聽? 沒人表示反對。 然而謝危卻知道,萬休子斷斷不會這么簡單就放過:撇清關系容易,難的是如何證明! 果然,緊接著他便抬手示意身邊的道童,竟然將腰間一柄佩刀拔了,擲在下方的地上,然后指著那刀對謝危道:“無須三刀六洞,可太過敷衍,只怕大家未必心服,一刀還是要的。腿傷難治,身傷要命,便穿她一只手好了。倘若你不愿,這刀可就要落到你自己的身上!” 話到此處,已顯出幾分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