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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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人跑了之后,里面頓時慌了神,立刻有話事人叫人拿鑰匙打開了門查看情況,只道:“只跑了一個,那娘們兒還在!” 誰能想得到,謝居安孤身前來,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架勢,現在竟然拋下姜雪寧,自己逃跑? 可以說所有人都沒準備。 甚至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若是要跑,一開始又何必如此涉險? 但總歸人跑了,倘若不趕緊將人抓回來,回頭教首發怒追責,誰也擔不起責任。是以下頭這些人根本顧不得多想,趕緊調動起人手,大半出墻去追,還有不少順著北墻尋找,原本守在跨院那間屋子前的人就少了。 謝危聽著追他那些人都漸漸遠離,略略一算,便屏息從北墻翻入。 這一來,正好是屋舍正前方。 留下來看守姜雪寧的教眾就沒剩下幾個,且誰也不把屋里的姜雪寧當回事兒,男子身強力壯能跑,一介弱質女流讓她兩只手只怕也跑不出去,是以有些松懈分神,有兩個還在納悶謝危忽然逃走的事兒。 謝危提著的刀,也就是這時候落到他們后頸的。 撲通兩聲,人就已經倒地。 先被殺的那人長流著鮮血,費勁地轉過頭來,才看見是謝危,頓時睜大了恐懼的雙眼。然而傷口的血又如何能捂???半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便倒在了地上。 其余幾個人更是直接驚呆了—— 不是說向北面逃走了嗎? 這怎么又回來了! 有反應快的已經瞬間想到了是聲東擊西之法,故意調虎離山,轉頭再殺個回馬槍來救屋里的女人。 然而畢竟遲了。 與他們相斗,謝危到底是占優的,腰腹間已經恢復得差不多的傷勢,雖然仍舊對他的行動造成了一些制約,可他動手殺人實在干凈利落,直奔要害,根本沒等他們把動靜鬧太大就已經結果了他們性命。 房門上掛著的鎖,先前已經被打開。 謝危一身雪白衣袍上沾的全是血,徑直將門踹了開,快步入內。 姜雪寧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卻顧不得解釋,拉上她便朝外面走。 此時遠去追他的教眾未回,附近看守的教眾還未明白情況,只要能帶著姜雪寧翻過方才他翻過的那道距離最近的北墻,便算跑出去一半。 謝居安面容沉靜,腳下卻不慢。 然而就在他緊握著姜雪寧的手,一腳跨出院門時,一柄雪亮長劍鋒銳的劍尖赫然出現,恰恰擋住他去路。但凡他再上前半步,這劍尖便將刺破他眉心! 姜雪寧手心都冒了汗,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順著劍尖抬頭看去,便看清持著劍的,乃是一名面容冷肅的道童。而在這道童身后,天教一行教眾已經打著火把,圍在跨院前。 萬休子緩緩從人群那頭走過來。 謝??聪蛩?。 萬休子負手停步,掃了謝危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姜雪寧,目光在姜雪寧那留下了些許曖昧紅痕的嘴唇上一停,又落在他二人緊緊交握的手掌上,說不清是嘲還是憐地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謝居安從來有主意,絕非束手就擒之人,早對你起了防備之心。今夜你若不動上一動,我反倒會睡不安穩!倒是小夫妻情深義重,果然是放在了心尖上,竟沒大難臨頭各自飛!” 姜雪寧聽見這句,忽然間想起的卻是謝危先前那一句“演出好戲”,雖然不知他究竟是何計劃,有何目的,可冥冥中竟似明白了一些。 當下心念一轉,竟道:“什么小夫妻,老妖道勿要胡言毀人清譽!” 話雖如此說,目光卻做得心虛閃爍。 萬休子見她這般,豈能真信她與謝危之間清清白白呢? 越不敢認越有鬼。 他心里有數,卻不稀得搭理這無足輕重的小丫頭片子,只看向謝危道:“聲東擊西,調虎離山,是條好計。只可惜,你的智謀有大半都是我教的,這點伎倆也想瞞過我,真當本座老眼昏花?” 謝危似乎自知事敗,輕輕松手將原本握著的刀擲在了地上,一副聽任處置的架勢,卻平淡道:“若非傷勢不曾痊愈,舉動較尋常稍慢,縱然你能識破我計謀,只怕也未及反應。等你帶著人來時,我早逃了出去。計謀固然緊要,時機也萬不能缺罷了,端看怎么用,何時用,誰來用。此次是我棋差一招,只不過倘不做如此嘗試,心里到底不甘?!?/br> 這話說得入情入理。 眨眼淪為階下囚,還要為他賣命,豈是謝危之所為? 非得要他試過不行,方才能老實。 萬休子聞言非但不怒,反倒大笑:“如今天教勢盛,叫你重新輔佐我,也不算委屈你!只不過你也不是什么好對付的善茬兒——” 他面容陡地一冷。 先才說得客氣,今夜出了這樣的岔子,卻是半點也不會松懈,只厲聲呵斥左右:“來人,將他們關去凌虛閣,日夜看管,便飛出去一只蒼蠅,我都要你們的腦袋!” “是!” 教眾被早被今夜這一出岔子驚出一身冷汗,還好關鍵時刻,教首聽聞情況后立刻識破謝危計謀,才免使人逃脫。 此刻他們早將精神繃緊,唯恐落罪,戰戰兢兢齊聲回應。 這一來對謝危、姜雪寧二人更沒什么好臉色。 很快,他們就被押出了跨院,關進了莊內中心一座小樓的二層。 上下左右前后,看守之人密不透風。 姜雪寧被人推搡著入內,從上往下一望,心里不由一嘆:這回可算是插翅難逃了! 樓上這屋也不大。 但比起之前關押她的地方,倒是精致了幾分。 有桌椅床榻浴桶屏風…… 押他們進來的人狠狠訓斥了他們幾句,這才關上門退出去。 門外再次重重上鎖。 姜雪寧可沒把那訓斥當一回事兒,只看了這屋里唯一的床榻一眼,沒忍住又暗暗問候起萬休子他八輩祖宗。 謝危卻鎮定得很。 方才一番逃脫計劃的失敗,似乎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沾了血的外袍被他脫下。 于是便露出了那用革帶束緊的腰,挺直的脊背到脖頸,比起穿著寬松外袍時的俊逸淡泊,更顯出幾分挺拔清冷。 姜雪寧終于有機會問出自己的疑惑了:“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謝危淡淡道:“萬休子是多疑的性情。我若規矩不生事,他才起疑?!?/br> 姜雪寧道:“可打消他的疑惑,又待如何?” 謝??此谎郏骸拔易杂杏媱??!?/br> 姜雪寧:“……” 這人上輩子真是沒挨過打吧? 她深吸一口氣,索性不多問了,總歸用得著她的時候謝居安不會不開口,只道:“那……那什么修煉,又為什么?” 謝危搭著眼簾,想起萬休子此人來,慢慢道:“讓他相信你對我來說非同一般,很重要。只不過人總是愿意相信自己本來就相信的東西,對他無法理解的事情卻會保持懷疑。你若篤信凡是人活在世上沒有一個不怕死,又怎么會相信一個人會舍命救人?萬休子便是如此?!?/br> 他相信利,不相信義; 他相信欲,不相信情。 倘若要取信于人,自然要投其所信。 姜雪寧總算明白了,然而隱隱覺得好像有哪里不特別對勁,可仔細琢磨又不知到底哪里不妥。 天色已晚,先前一番折騰之后,更是夜深。 屋內僅一張床榻。 姜雪寧不得已與謝危同榻而眠。 兩人和衣平躺在床上,挨得極近,肩靠著肩,手挨著手,腦袋各擱在枕頭一端。 屋里漆黑一片。 誰也沒有亂動,誰也沒有說話。 姜雪寧能聽到謝危細微平緩的呼吸,一時竟覺得很奇異:同榻而眠這樣本該很親密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好像都不算什么了。畢竟以前不是沒有挨在一起睡過,只不在這般床榻上罷了。 兩逢生死,話盡說破。 是湍流歸于深靜,滄海不起波瀾。 有那么一剎,竟給人一種平淡悠遠的錯覺。 姜雪寧本以為經歷了先才那樣一場見血的風波,自己該要平復許久才能入睡,卻不想躺下后,心內竟一片安定,仿佛生死也不是那么大不了。 她很快睡著了。 只是酣眠到半夜,迷迷糊糊之中,竟然被人推醒了。 姜雪寧幾乎忘了自己如今身陷囹圄了。 困倦地睜開眼來,只看見謝危支著半邊身子,坐在她身側,手還搭在她肩臂處。 顯然,就是他將她推醒。 她尚未睡夠,剛醒腦袋里簡直一團漿糊,有點煩,夢囈似不耐地嗔道:“你又干嘛?” 謝危問:“你會叫嗎?” 姜雪寧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叫什么?” 謝??此燮こ脸?,又要閉上,薄唇一抿,索性不跟她解釋。他搭在她那瘦削肩膀上的手,便往下移去,在她細軟的腰間,微微用力捏了一把。 人的腰際最是敏感。 一股又癢又痛的感覺,從謝危下手處傳來,姜雪寧被他一把捏得蜷了起來,一聲貓兒似的嬌吟帶著點朦朧的鼻音,便從喉嚨深處溢出,慵懶纏綿。 他聽得呼吸都滯澀了片刻。 但這下她總算又把眼睛睜開了。 謝危向著緊鎖的房門看了一眼,才轉回頭來凝視她,重復了一遍:“你會叫嗎?” 若說先才還有迷惑,這一瞬間,姜雪寧想起他捏過來時自己不由自主叫喚的那一聲,又聽他這意有所指的一問,便終于徹徹底底嚇清醒了! 叫—— 謝居安是想讓她怎么個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