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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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仿佛所有的苦難都離他而去,撥開了陰云,驅散了沉霧,倒見得了光和亮。 呂顯甚至從這笑里品出了一點點苦后的回甘,深覺迷惘??汕埔娝@般,又頭一回覺得:謝居安到底像是個真真兒活著的人了。 第220章 杏花早 謝危受傷的事情, 著實引起了忻州城內一番震動。 所幸事發時在城門樓上,親眼目睹的人不多。少數幾個看見了始末的,都被暗下了封口令, 倒不敢往外傳。是以與那位“寧二姑娘”有關的風言風語, 也就是極小一撮人知道。 大部分都當是來了刺客。 而且沒過上兩天, 就傳得有鼻子有眼。除了光天化日行兇之外,飛檐走壁, 摘葉傷人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而且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講, 這一定是韃靼那邊戰敗,一口惡氣難出, 是以專門派了個人來刺殺謝少師, 以泄心頭之狠。 “要不說怎么是韃靼呢?雖然跪著求了咱們議和, 可心里還是不甘心嘛。燕將軍武藝高強,常在軍中, 是個硬茬兒。他們左右算算惹不起, 可不就少師大人好下手了嗎?科舉出身探花郎,可是個文弱書生,怎能抵擋得了刺客?不過老天庇佑, 長了眼睛,偏不讓他出事,往后再想得手可就難了!” …… 城門樓下的茶棚里,幾名閑聊的茶客說起話來, 簡直是唾沫橫飛,說的人手舞足蹈, 聽的人聚精會神。 文弱書生? 在茶棚邊角坐著的姜雪寧聽了,只無聲哂笑。 當年通州圍剿天教時, 謝居安遠遠一箭射穿蕭定非肩膀的場面還歷歷在目。若要說他是什么“文弱書生”,只怕吃過苦頭的蕭定非,第一個跳起來把這人狗頭打破。 但到底這所謂的“刺殺”謝危一事是自己做下的,她也不會出去解釋什么,只是隨手拎起旁邊的茶壺,給自己添了半盞茶,然后往斜對面看。 這些天她都在街市上。 原本只是閑逛,可忻州城就這么大點地方,總是走著走著便到了城門樓下。當日謝危硬拽著她從城門樓上方看下去的那家鐵匠鋪,就在旁邊。 大約是臨近立春,過不久田間地頭的事情便要忙碌起來,是以打造農具的生意似乎不少,鋪子里頗為忙碌。 長著把花白胡子的大師傅正皺眉對底下的小徒弟說著什么。 一會兒指著爐子,一會兒指著灶膛。 鐵匠周是忻州城里不多的幾個老鐵匠之一,畢竟城鎮不大,百姓們有點什么需要都來找他,倒是遠近的人都認識。 只是具體叫什么名字,大伙兒都叫不上來。 唯一好記的是這人一把年紀,姓周,所以圖省事兒,都叫“鐵匠周”,或者尊稱一聲“周師傅”。 鐵匠鋪做的是打鐵,也是一門生意,但憑“信義”二字。 凡在他這里打好的犁頭,拿回去之后翻不動土,或偷工減料,稱出不足,都可拿了來找他。這么多年來,幾乎就沒出過紕漏,算得上是忻州城這行當里首屈一指的。 所以鐵匠周在附近人緣很不錯。 像隔壁茶鋪的伙計,時不時給他們端點茶水過去。 畢竟鐵匠鋪里熱,大冬天也出汗,不多喝點進去可實在扛不住。 只不過今天的伙計又給跑了一趟給他們沏了幾壺茶拎過去時,鐵匠周的目光卻忍不住地落到了茶鋪邊角里坐著的那名姑娘身上。 雪白的留仙裙領邊袖口滾著一圈深青云紋的邊,外頭罩著薄薄一層櫻草色縐紗,也不怎么描眉畫眼,便覺姿容若芙蕖出清波,比廟里面那鍍了金身的菩薩看著還要好看許多。 若他沒記錯,這姑娘坐那邊可有兩日了吧? 要說是有什么事吧,坐那邊也不見往鐵匠鋪里進;要說是沒有什么事吧,這些天的下午,他一出來,總能看見她朝著那燒紅的爐火望。 只不過一般天暮,她就走了。 第二天的下午照舊來,有時早些,有時晚些。 不止是鐵匠周,鋪子里好些年輕力壯的伙計和徒弟也都看見了,只是人姑娘長得太好看,他們也只敢偶爾偷偷地看上一眼,私底下議論,倒沒一個人敢湊上去搭句訕。 今天的日頭,眼看著也漸漸斜了。 鐵匠鋪旁邊栽的幾株杏樹已經結了花苞,甚至有零星的幾朵,開在了枝頭。粉白的花瓣上,沾染一層天際投下來的暮色,煞是好看。 街市上行人少了。 茶鋪里說笑的茶客很快也走得差不多了。 那姑娘應該也要走了。 鐵匠周不著邊際地想了一下,喝過茶便把袖子挽起來到胳膊上扎緊,將那一柄插在火炭里燒紅的劍胚提了出來,掄起錘便一下一下用力地敲打。 一直到每個地方都捶打勻稱了,拿起來掂了掂,他才停下來擦了把汗,稍作休息。 結果沒想,一抬頭,竟然看見那姑娘不知何時走到了那早早開花的杏樹邊上。 鐵匠周不由詫異,分明不認得她,可這一刻竟下意識道:“北地春遲,不過鐵匠鋪里常年往外頭冒熱氣,這花啊樹啊也就經常開得比別地兒早,年年如此了?!?/br> 姜雪寧微微怔了一怔:“是嗎?” 鐵匠周道:“我看姑娘好像在外頭坐了有幾日了,只看著鋪子里打鐵,也不進來,可是遇著了什么難處?” 難處? 也不算。 她只是靜下來也想理理自己的思緒,每每走到此處,不知覺一坐便是一下午罷了。 姜雪寧輕輕搖頭:“勞您掛心了,倒沒什么難處。只是出來走走,瞧見這鐵匠鋪里總是熱火朝天,敲打起來叮叮當當,看您這一柄劍似乎也捶打了有好幾日,也不見成,沒留神看得太久?!?/br> 鐵匠周朝那劍胚看一眼,便笑起來。 他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須,說到自己老本行,便有了幾分矍鑠的神氣,道:“百煉鋼嘛,本來礦從山里出來燒一遍,也就是生鐵。正要這般燒紅了千錘百煉,去其雜質,方能得其純粹,且堅且韌,吹毛斷發斬金玉。何況百煉鋼那都是早年的事兒了,現在都冶煉鐵漿,凡鑄上等之器,須得‘萬鍛’。十天半月能成,那都是少的?!?/br> 百煉鋼,萬鍛劍。 姜雪寧視線投向鐵匠周身后那高高的冶煉鐵漿的熔爐,眸光流轉,只道:“可真不容易?!?/br> 鐵匠周笑:“這哪兒能容易呢?” 話說著他還彎下腰去,用力拉了拉下頭的風箱,爐子里的火頓時旺了不少。 他頭也不抬地道:“就人活著還有三災五難呢,劍怎么能免?” 姜雪寧聽著,輕輕搭著的眼簾抬起,只向那綻放了粉瓣的枝頭望去。 鐵匠周忙碌完,起來看見,不由道:“姑娘倘若喜歡就摘一枝吧?!?/br> 姜雪寧立著沒動。 鐵匠周眉眼里便摻上了幾分上了年紀的人才有的祥和,只道:“我家的小孫女兒年年看見這杏開得早,都要折上兩枝回去玩的,不打緊?!?/br> 姜雪寧確有些愛這開得甚早的杏花,聽得鐵匠周這般說,便也一笑,微微踮起腳尖來,只摘了邊上僅比把巴掌長一點的小小一枝,然后垂首彎身:“謝過師傅了?!?/br> 十來朵杏花在枝頭堆作三簇。 有不少已經開了,還有一些仍舊靦腆地含著花苞,由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執了,煞是好看。 鐵匠周眉開眼笑,連連擺手:“當不得當不得,一枝花罷了?!?/br> 說著一看外頭日頭將落,便指了指天:“這天也晚了,姑娘還不回家嗎?再大的事兒又能大到哪里去呀,回家睡一覺第二天也就好了?!?/br> 姜雪寧斂眸笑笑,也并不多言。 時辰的確不早,她忖度也該回去了,便向鐵匠周告了辭。 斜陽西墜,街市空寂。 姜雪寧去得遠了。 鐵匠周在瓦棚下瞧了有一會兒,只見這姑娘不知何時背了手信步而去,杏花松松垂在指間,竟好像有點隨遇而安的平和通透。 * 姜雪寧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倒正巧遇到幾匹駿馬從側門那邊奔來,濺起些煙塵,只不過當先一騎似乎是瞧見了她,竟在府門口勒馬。 燕臨高坐在馬上。 他一身玄色勁裝,倒甚是疏朗利落,只是注視著姜雪寧時,眉頭卻是微微蹙著的,似乎有許多話要講,可他已不是舊日信口胡來的少年,便一時沉默。 這些日來她成日在外頭閑逛,跟府里住著的人倒是不怎么碰面,更不用說燕臨早出晚歸常在大營里,自然更是連打個照面的機會都沒有。 只怕燕臨也琢磨謝危那傷呢。 姜雪寧似乎看出他的沉默來,先笑著開了口:“又要去大營了嗎?” 燕臨不是旁人。 那日城門樓上發生了什么,他雖未親眼目睹,卻也知道個大概。眼見此刻她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有什么話,反倒不好開口了。 欲言又止半晌。 他覺得別的話都沒用,只向她道:“寧寧,我站在你這邊?!?/br> 姜雪寧微微怔然,片刻后才笑出來,但并不將他的話當做玩笑,而是認認真真回了一句:“好?!?/br> 燕臨這才重新打馬而去。 其余人等迅速跟上。 那幾匹馬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姜雪寧這才入了府,只是行至半道,瞧見一條冷清的走廊,停了半晌,到底還是順著這條走廊往前去。 僻靜處的院落,也沒幾個人伺候。 她進得院中,在屋檐下駐足,剛從屋內端著空藥碗出來的劍書一眼看見她,頓時愣住。 這時房門尚未來得及關上。 從門里看得到門外。 興許是從劍書停滯的身形和神態上看出了什么端倪,屋里的人頓了一頓,竟然向著窗外道:“不進來么?” 姜雪寧聽見他聲音,心知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卻道:“不了,今日只是來問問周寅之的事情,查得如何?!?/br> 謝危隔著窗道:“暫無消息?!?/br> 姜雪寧便輕輕搭了眼簾,壓下心底冒出的那一點煩悶,道:“此人我總不放心,想了想,留他在忻州走動就是個禍患,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人抓了關起來,免得他使壞。等將來查清楚了,倘若他清清白白,再放人也就是了?!?/br> 謝危輕輕咳嗽了一聲:“你不恐他生怨氣?” 姜雪寧道:“墻頭草能有什么怨氣?他識時務得很,不至于?!?/br> 謝危于是道:“那交刀琴去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