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
書迷正在閱讀:刑偵檔案、作惡(1V2)、燦爛的小多rou、小嬌軟、他的小嬌嬌、許你十個愿望(骨科合集)、九淺一深(校園H 1V1 SC)、我的男友是AV男優(H)、渣男他不愛我了(1v1)、如果這都不算愛
可沒想到,他聽了之后,竟然向姜雪寧看了一眼,好像是察覺出什么來,竟然道:“姑娘不必擔心。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本是張仲景寫了治病救人的方子,只是如今王公貴族頗好此物,再加此物本也毒性大過藥性,倒使得此物貽害無窮。不過謝先生也就吃了這么一貼,絕境之中,用以起熱,問題倒不太大,也不至成癮?!?/br> 姜雪寧頓時一怔。 那大夫卻是一笑,道:“謝先生難得行險,出這么一回簍子,老朽絕對竭心盡力,把他給您治得好好的。只不過心病難治,還要請姑娘多勞了?!?/br> 給她治? 請她多勞? 姜雪寧沒反應過來。 那大夫卻已經寫好了方子,交給小寶,自出了門去。離開這邊之后,便上了回廊,一路轉去東廂,在外頭聽見幾縷琴音,時斷時續,似乎貼切著撫琴人有些游移飄忽的心情。 刀琴劍書不知怎么,都在外頭候著。 他一來,兩人幾乎同時回頭看他。 刀琴立在原地。 劍書走過來問:“老周,怎么樣?” 周岐黃也是天教中人,背著藥箱的身子骨雖然老邁,卻還透著幾分健朗,只笑起來道:“醒了?!?/br> 又朝屋里一指:“在彈琴?” 劍書點了點頭,但還是走上前去叩門,只稟一聲:“老周來了,說寧二姑娘已經醒了?!?/br> 琴音便戛然而止。 謝危還透著一分沙啞的清淡聲音響起:“請人進來?!?/br> 周岐黃這才走了進去。 屋內窗戶關著,窗紙卻通明一片,炕桌上置了一張炕幾,上頭斜斜擱著一張琴。 謝危便坐在琴旁邊。 雪白的衣袍從邊上墜下來,散發搭在微敞凌亂的衣襟前,清雋之余倒似乎有些落拓不羈的姿態。因雪里行走多時,腿上侵入不少寒氣,此刻搭了一條絨毯,一腿屈起,一手支著頭。 人進來,他沒抬眼看,只問:“醒了?” 周岐黃則略略躬身道:“去得正巧,人剛睡醒,也就是身子虛乏了些,沒有大問題?!?/br> 謝危手指輕輕撫過琴弦,又問:“她問了什么嗎?” 周岐黃悄悄抬眸打量他,心里也跟著打鼓,小聲道:“問了您服五石散的事?!?/br> 琴弦在震顫,不過被他手指壓著,并未發出聲響。 可他卻仿佛能聽到那聲音在他心中響起。 謝危停頓了片刻,才問:“還有呢?” 周岐黃額頭上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簌簌往下落,手也不由抖了一抖,竭力回憶發現那位姜二姑娘也就問了兩句,實在想不出別的了。 可謝先生……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無意間踏入了什么修羅場,戰戰兢兢、哆嗦著道:“就、就沒問別的了?!?/br> “……” 壓著那根弦的手指,靜止不動。 然后慢慢放開了。 謝危過了一會兒才道:“知道了,你出去吧?!?/br> 周岐黃這才如蒙大赦,趕緊退了出來。 謝危卻在他走后,靜坐了良久。 有一種心緒順著指尖爬上來。 他頭回這樣清楚地意識到它,像一滴水打亂了他,卻若有若無地游移,漂浮,難以捕捉觸摸,分明微小若塵埃,卻總使人為之牽扯心懷。 白瓷缸里養了幾只金魚,也跟被這空寂影響了似的,靜靜地停住不動。 謝危輕輕伸手,想朝琴弦搭去,可手指才一抬,又慢慢收了回來,只是看著那琴弦。 直到外頭傳來動靜。 是某人嬌氣里藏著點不滿的聲音:“別跟我說你們先生睡了,本姑娘有話必得當面問個清楚!” 魚缸里的魚一下游了開。 漂亮的魚尾巴擺動,濺起一些水花。 謝危手指輕輕顫了下,心緒里游絲似浮動的那粒微塵,就這樣落了下來,抿了一下唇,笑意卻還是浮起來幾分,透過窗紙的日光映入他眼底,剔透得像是琉璃。 姜雪寧是一把把門推開的,半點不客氣。 第202章 前功盡棄 刀琴劍書本也不敢攔她, 見她如此舉動,心里雖嚇得咯噔一聲響,可竟愣是站住了沒動。 謝危卻是好整以暇地轉過頭來。 對方這近乎“破門而入”的舉動, 竟也沒使他有半點生氣和不滿, 修狹的眉眼在溫和的天光下舒展開, 只閑閑地笑問:“火氣這樣大,誰又招惹你了?” 姜雪寧醒過來看過大夫之后, 渾身沒力氣, 本應該喝一頓粥之后躺下來, 先將養一陣??伤藕攘搜诀叨松蟻淼陌胪胫?,就越想越覺得生氣, 那股無名火在心里壓了半天之后, 非但沒下去, 反而如澆了油似的,猛烈地竄上來。 于是把碗一摔, 干脆來了。 此刻站在屋里, 她把斜坐在窗下的謝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有點皮笑rou不笑的嘲諷:“我現在琢磨,是我錯了。謝先生這樣的人, 原來是配死的?!?/br> 先前她說,你也配死么? 如今換了說辭。 謝危眉梢輕輕一挑,唇邊笑意深了些許,卻半點沒生氣, 照舊那不溫不火模樣,問:“哦, 你又改主意了?” 姜雪寧臉上原來扯出來的那點要笑不笑的味道,立時冷了下來, 終于懶得再同他開什么玩笑,徑直問:“那日你帶的是五石散?” 謝危注視著她:“你不已經問過大夫了嗎?” 姜雪寧一窒:“所以是真的?” 此地已經算是北地,縱然出了太陽,也還是凍人得很。她出來時穿了厚厚的錦衣,披了柔軟的斗篷,整個人都像是被裹起來了似的。只是面容消瘦,更顯得身形單薄。說話時,臉頰都因為怒意而沾上幾分薄紅,額頭鼻尖卻因為虛弱而滲出幾分細汗。 他真怕她站不穩倒下去。 謝危放軟了聲音,輕輕一指擱琴的方幾對面,道:“坐下說吧?!?/br> 姜雪寧的確是人才醒,身發虛,聽見他這話時,腳步一動,下意識是要走過去坐下的。然而就在腳步將邁未邁時,猛地一個激靈就醒過了神—— 坐了,氣勢矮一截,話就不好說了。 她硬生生立住腳,動也不動一下,梗著脖子道:“不坐。五石散,是真的?” 謝危終于慢慢蹙了眉,先前那輕松的神態也消下去幾分,沉默地望了她片刻,并未否認:“是真?!?/br> 這答案本是姜雪寧意料之中。 可真聽他親口說出來時,她仍舊感覺到了一種無法理喻的荒謬:“堂堂一朝少師,天下士人表率,你難道不知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只有那些昏聵荒唐、愚蠢輕狂之人,才奉之為解憂藥!你竟和他們一道,自甘墮落嗎?” 她話說得其實不狠。 可很久沒人敢跟他這樣說話了。 回首過往某些夜深長坐燈前等待天明的時候,謝危安靜極了,認真地慢慢道:“往后不會了?!?/br> 姜雪寧心頭莫名跳了一下。 緊接著連眼皮都跳了一下。 分明平凡的一句話,在謝危的注視中,竟說出了一種繾綣而鄭重的意味,仿佛這是他對人許下的承諾一般。 而這個人,正是自己。 若說方才不客氣地推開門走進來質問,是怒極上了頭,一時想不過,那在謝危這句話出口的一刻,姜雪寧所有的沖動與怒火,都如潮水一般退了,只留下光禿禿的礁石,讓她陡然驚醒—— 這里不再是山野了。 她若不審慎地保持與謝危的距離,很有可能會使自己卷入一場身不由己的旋渦。她不應當對謝危有所僭越,有的界線一旦越過,不僅會引起誤會,也會導致不可收拾的結果。 謝危仍舊溫溫地看著她:“我不騙你,你不相信嗎?” 姜雪寧心底越覺凜然。 她悄無聲息地收斂了,眉眼也低垂下去,回想自己舊日與這位當朝少師相處的模樣,勉強笑了笑,道:“先生一言九鼎,自然重諾。如此學生也就放心了,方才之言多有冒犯,但實也心系先生安危,還望先生不怪?!?/br> “……” 謝危嘴角彎存的那一點隱微的笑意,忽然之間,慢慢消沒。 他是何等敏銳的人? 幾乎瞬間察覺到了她態度的生疏,距離的拉遠,好像意識到先前做了什么了不得、不應該的大事一般。也或許是被他方才的某句話嚇到了。 姜雪寧被他注視著,可也沒聽見他說話,莫名一陣心慌意亂,還有點對自己的埋怨。 她與謝危有過格外特殊的共同經歷。 這導致她稍有不慎便會露出本性,不夠小心,也不夠謹慎。而謝危會因此尋隙而入,更進尺寸,她那時再醒悟過來抽身,可就晚了。 此刻姜雪寧簡直想奪路而逃,可她也知道倘若就這樣走了,無疑默認兩人的關系已經有了微妙的改變。 而這并非她想要看到。 所以她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了合適的話題,稍稍鎮定回來,問:“如今我等滯留濟南,與邊關尚有千里之遙。燕臨乃是罪臣之身,且已經提前趕往邊關,他沒我們照應,不知會否遇上難事。要救公主,就要打韃靼,要打韃靼就必有兵權。先前一路上不敢詢問,可如今……不知兵權,從何而來?” 難道就這樣舉義旗反了? 可燕臨一族流放,人都在黃州,就算有豢養私兵,也不可能遠赴千里去邊關作戰。光那動靜就瞞不了人,打草驚蛇之下,朝廷不可能眼睜睜看著。 屆時又如何成事? 所以姜雪寧的問題,可以說問到了點上。 只是謝危此刻并不是很想回答。 他靜默地注視著她,似乎想要把她從皮看到里,挖個透透徹徹,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