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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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名恬靜淡泊的女子。 穿著一襲淺藍的百褶裙,身無贅飾,只耳垂上掛了兩枚月牙兒白玉耳珰,玉帶束腰,竟也有幾分松柏似的風姿。 此刻手中執著一卷詩集,正立在臺階下。 這兩年來,姜雪寧是見過對方的。 昔年險些成為仰止齋伴讀的那位尚書家的小姐,樊宜蘭。 當初她從京城去蜀中,樊宜蘭也正好在,和她算點頭之交。其人性情也寡淡,雖是女子,卻很有幾分高士做派,姜雪寧對她頗有好感。 在蜀中那段時間,兩人曾一道游山玩水。 后來樊宜蘭離開蜀中,她們才斷了聯系。 沒想,現在竟在這里遇到。 她走過去,便聽樊宜蘭對著門口的人道:“學生樊宜蘭,昔日曾蒙謝先生一言之教,一日之恩,偶聞先生就在金陵,特來拜見?!?/br> 門口那人似乎認得她,只道:“您已來三次了?!?/br> 樊宜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煩請通傳?!?/br> 門口那人才道:“那您稍等,我去看看?!?/br> 樊宜蘭道一聲謝,并無什么不耐煩,只看著那人去了,自己則立在原地等待。 她容貌并不十分引人注目,可一身清遠淡泊之感,卻令人艷羨。 姜雪寧走得近了,才看清她手里拿的是詩集。 是了。 當年樊宜蘭卓有詩才,本在參選仰止齋伴讀,誰想到謝危一句“皇宮里沒有好詩”,輕而易舉將她黜落,倒似乎點醒了她,成全了她如今令士人交口稱贊的才女之名。 樊宜蘭本有幾分忐忑,姜雪寧在遠處時,她同門口人說話,并未察覺。 直到人走近了,她才發現。 驚訝之余,定睛一看,頓時笑起來:“姜二姑娘,你怎么也來?” 姜雪寧對自己的來意避而不談,略見了一下禮,卻道:“樊小姐這是?” 樊宜蘭倒未多想,只道:“前日到金陵,道中見到謝先生,還道是看錯了,打聽一番才知是真。我曾受先生點撥之恩,不敢忘懷。于是收拾了近年來幾首拙作拜會先生,一來感謝先生恩德,二來請先生稍加指點。不過頭兩回來,都說先生在休息,不敢驚擾,所以今日又來一回?!?/br> 姜雪寧沒接話。 樊宜蘭提起還覺納悶:“說來奇怪,前日我是下午來,得聞先生休息后,昨日特挑了早晨來,也說先生在休息……” 前日到昨日。 姜雪寧心底似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自己究竟出于什么心情回的樊宜蘭這一句,只慢慢笑了一笑說:“興許是初來金陵,一路舟車勞頓,太累了吧?!?/br> 初來金陵? 樊宜蘭微有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此刻她才忽然意識到,姜雪寧只問她來干什么,卻沒說過自己來干什么。 她想要一問究竟。 這時身著一身墨綠勁裝的劍書從里面走了出來,本是要出門辦事,順便來打發樊宜蘭走的,跨出門來便道:“樊小姐,先生尚在休憩,還請您改日再來?!?/br>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了站在樊宜蘭身邊的姜雪寧。 樊宜蘭登時面露失望。 她眼底掠過幾分惋惜,只一躬身道:“既然如此,我改日再來拜會?!?/br> 劍書的目光卻落在姜雪寧身上:“寧二姑娘……” 姜雪寧方才已聽見他對樊宜蘭說的話,便道:“那我明日再來?!?/br> 劍書可不是這意思。 他畢竟目睹過兩年前自家先生那模樣,知道姜雪寧有多特殊。 當下忙道:“不,請您稍待片刻?!?/br> 姜雪寧一怔。 樊宜蘭也向她看去。 劍書卻沒來得及解釋什么,返身便回了別館,又很快出來,步伐似乎急了些,重新來到門口時都有些微喘,只道:“先生方已起身,您請進?!?/br> 樊宜蘭:“……” 這話不是對她說的,她輕易便可判斷。 姜雪寧也靜默了片刻,才邁步從樊宜蘭身邊走過,上了臺階,往別館里面去。 劍書則朝樊宜蘭一欠身,然后返回別館,走在前面為姜雪寧引路。 原地只留下樊宜蘭一個。 人立在別館門外,她若有所思,心下微有一陣澀意浮出,但片刻后又付之一笑。那由她帶來的一卷精心編寫的詩集,如一瓣輕云般,被她松松快快地隨手扔了,卻是釋懷。 * 謝危是被劍書叫醒的。 窗外薄暮冥冥,卻比北地暖和些,虛空里浮著濕潤的水氣,只坐起身來,恍惚得片刻,便知道不是京城的氣候。 梅瓶里插了一枝丹桂。 這一覺睡得似乎有些久了。 小廚房的粥已經是熬了換,換了熬。 聽完劍書的話后,他披衣起身。 刀琴則立刻將準備好的熱粥端上來,擱在桌面,擺上幾碟小菜,并不敢放什么葷腥。只因來金陵這一路上謝危實沒像樣吃過什么東西,油膩之物一則怕吃不下,二則怕傷了腸胃,只這點清粥小菜較為穩妥。 他也倦于說話,坐下來喝粥。 不多時,劍書將姜雪寧帶到,謝危面頰蒼白,粥喝了小半碗,眼皮都沒抬一下,道:“進來?!?/br> 無論是面上的神情,還是說話的語氣,皆與當年在京城當她先生時一般無二。 仿佛當初壁讀堂內一番對峙從未發生過。 姜雪寧走進來,規規矩矩地躬身行了待師之禮,道:“見過先生?!?/br> 他聽了也無甚反應,一手捏著白瓷的勺子,攪著面前的粥碗,看著那一點點上浮的白氣,卻半點不問她考慮得如何,反而問:“用過飯了?” 第189章 踐諾 謝危雖已披衣, 甚至也略作洗漱,可身上只簡單的薄薄一件白袍,青木簪把頭發松松一束, 神情也淡淡, 便比平日衣冠整肅的時候多了幾分隨和散漫。 姜雪寧看也知道這是才起身。 畢竟謝危尋常時從發梢到袍角,都是令人挑不出錯來的。 她在對著謝危時,到底是忌憚居多,是以比起以往的放肆, 顯得很是拘謹,想了想回道:“回先生,已經用過飯了。怪學生思慮不周, 未使人先行通傳便來叨擾先生。倘若先生不便, 學生改日再來?!?/br> 謝危終是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有一閃而過的靜默,唇線抿緊時便多了一份不耐, 但只向她一指自己對面的位置,示意她坐,同時喚了一聲:“刀琴, 添副碗筷?!?/br> 姜雪寧進門時便沒敢走太近, 這時身子微微僵了一僵,立著沒動。 謝危一聲冷笑:“你要站著看我吃完?” 姜雪寧終于醒悟過來。 這兩年,謝危在朝中稱得上韜光養晦, 一朝離開京城來到金陵, 分明是有事要和她商談,且時間緊急,必要留她說話。她若不坐下來一道, 反在旁邊等著謝危喝粥,豈不尷尬?便是她不尷尬, 對方這一頓粥也未必能吃個自在。 是她糊涂了。 這些年來也算料理了不少事情,和許多人打過了交道,怎么乍一見面,又緊張出錯,連這點小彎都沒轉過來? 心里不免氣悶幾分,姜雪寧暗罵自己一句,忙道一聲“那便謝過先生,恭敬不如從命”,然后猶豫一下,還是走到桌旁坐下。 這位置正好在謝危對面。 兩人之間僅一桌之隔。 外頭刀琴添了碗筷進來,拿了碗,要替她盛粥。 謝危眼也不抬,修長的手指執著象牙箸,夾了一筷蓮藕進碗,道:“她自己沒長手嗎?” 姜雪寧聽得眼皮一跳。 刀琴更是頭皮發緊,眼睛都不敢亂看一下,低低道一聲“是”,趕緊把碗放下退了出去。 這架勢簡直跟閻王爺似的。 往日的謝??偸呛闷獾?,天底下少有事情能使他冷了一張臉,便前世舉兵謀反、屠戮皇族,也都溫溫和和模樣,不見多少殺氣。 可如今…… 若換了是兩年前還一無所覺的時候,這會兒姜雪寧只怕已經堆上一張笑臉去哄這位少師大人消消氣,現在卻是半點逾矩也不敢有了。 她只當是什么都沒聽見,心里寬慰自己興許謝危是剛睡醒有脾氣,忙給自己盛了小半碗粥,小口小口地喝著。 謝危也不說什么了。 他這樣的人縱冷著一張臉,舉止也十分得體,賞心悅目,倒令姜雪寧想起當年上京時。 那會兒還不是什么謝先生,謝少師。 只以為是姜府遠方親戚,表得不能再表的病少爺。抱張琴半道上車,雖然寡言少語,一舉一動卻都與她以前山村里那些玩伴不同,就像是山間清風松上皓月。 她本就為上京忐忑。 京城里那些富貴的家人,會不會看不起鄉野里長大的自己? 她從未學習過什么禮儀詩書,聽隨行的婆子說了許多,可還是一竅不通…… 遇到這么個人,讓她忍不住低頭審視自己。 惶恐與自卑于是交疊起來,反讓她強迫自己把架子拿起來,抬高了下頜,抵觸他,蔑視他,對這樣一個人,表現出了強烈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