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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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寧整個人猶自渾渾噩噩。 謝危見她這潦倒架勢,無須問上半句便知事情沒成,而一切本來安排得妥妥當當,寧二既不是困在宮中,也不是事情敗露,那只有一種可能—— 樂陽長公主沈芷衣,并不打算逃跑。 也只有如此,才能叫她失了魂魄似的,把自己搞成這令人嫌棄的鬼樣! 外頭劍書問:“先生,回哪兒?” 謝危沉默有片刻,道:“姜府?!?/br> 姜雪寧兩手捧過土,臟兮兮沾了一片,自己卻恍若不覺。 謝危沒找見錦帕,皺了眉,索性把自己寬大的袖袍一扯,拉了她的手過來,一點一點用力地擦干凈,口中卻毫不留情:“倘若她不愿意,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你就這般廢物,替她傷心什么?” 車廂里昏暗一片,再無旁人。 姜雪寧憋了一路的淚,撲簌撲簌全掉了下來,出奇地沒有再同謝危抬杠半句,只喃喃道:“先生說得對,都怪我,不學好,一沒本事,二有脾氣,誰也救不了,誰也護不住,自以為能改人命天運,不過是個跳梁小丑。我的確無能,是個廢物……” 謝危本是氣話,哪里料著素性不馴的她竟全無反駁? 察覺她哭時,他已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 一時默然,竟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好半晌,才慢慢道:“傻寧二,你已經做得很多,做得很好了。只是有些事朝夕之力挽不得狂瀾,小姑娘才多大點年紀便這般自怨自艾,你把往日的氣性拿出些來,先生也不至于訓你?!?/br> 也不知姜雪寧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坐著一動不動。 遠遠車外卻傳來歡呼之聲。 是長公主和親的車駕終于駛出了宮門,順著筆直長安大道一路往城外而去。 姜雪寧記得這聲音。 上一世她曾聽過。 只是上一世聽到時冷漠無感,甚至心里還高興走了個未來會給她使絆子的皇家小姑;這一時聽聞,卻覺山遙遙水迢迢,雁門一去,或不復返,肝腸寸斷,只忍得片刻,便哭出聲來。 撕心裂肺。 像是要發泄什么似的,倘若不這么放開了哭一場,就會被無盡的壓抑和絕望埋進深淵。 謝危從未覺得從皇宮到姜府的這段路如此漫長,煎熬,入耳的每一聲都像是鈍刀在人心上割。等后面她抱著那匣子哭累了,把眼睛閉上,漸漸睡去,世界才恢復靜謐。 可他的心卻比方才她哭時更為喧囂。 他長久地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入了定。 直到馬車停下,外頭劍書喚了他一聲,他才回神。 謝危應了一聲。 然后傾身想去喚姜雪寧,可湊近時,那一張淚痕未干的小臉映入眼底,夢里面仿佛都不高興,罥煙似的細眉輕蹙。他搭下眼簾,眸光流轉,終于還是緩緩伸手,撫過她柔軟的烏發,兩片薄唇壓低,卻只生澀而小心地印在她濡濕的眼睫。 這一時,劍書恰好掀開車簾。 謝危平靜地轉頭看去。 劍書登時毛骨悚然。 然而他轉瞬便發現,先生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片刻后,竟越過他投向他身后,于是跟著調轉目光看去—— 姜府門口,姜伯游不知何時立在臺階上,原本一張中正平和的臉已經沉了下來,目中有震駭有沉怒,直直地看向了車內的謝危。 謝危身形有片刻的凝滯,轉瞬又放松下來。 他退開少許,拉開了自己同姜雪寧的距離,仿佛方才什么也沒發生似的,輕輕拍了拍她臉頰,將她喚醒:“到家了?!?/br> 姜雪寧睜開眼,恍惚了一下,才道:“有勞先生?!?/br> 她抱著那匣子下車。 腳步踉蹌。 謝危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神思不屬也一無所覺,只是走出去兩步后,才像是想起什么般回過頭來,一雙微紅的眼望著他:“少師大人,中原的鐵蹄何時能踏破雁門,接殿下回來呢?” 謝危那片臟了皺了的袖袍在夜風里飄蕩,一只手掩于其中,卻悄然握緊,慢慢彎了唇,認真地回她道:“很快,很快?!?/br> 姜雪寧又看他片刻,才轉過身去。 見著姜伯游在門口,也只木然喚了一聲“父親”,便徑直往內走。 姜伯游卻在門外站了許久,第一次見著這位同僚沒有走上前笑著寒暄,反而寒了臉拂袖而去。 劍書自知闖了大禍,屈膝便跪在了謝危面前:“方才是屬下莽撞——” 謝危竟平淡地道:“也沒什么不好?!?/br> 他收回目光,看一眼自己的衣袖,便返身向車內去。 劍書卻是愣住,半晌沒能回神。 第170章 倫理綱常 樂陽長公主沈芷衣和親車駕出京的那一日, 據說大晚上都有許多人夾道相送,一路向著西北方向行去。 隨著她離京,原本甚囂塵上的和親之議也漸漸平息。 京城里上至王公貴族, 下至黎民百姓, 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轉到了今科春闈會試與與四月里很快就要近的臨淄王殿下沈玠成婚之禮上。 原本不怎么起眼的欽天監方府,近些日來自然最是熱鬧。 其次便戶部姜侍郎府上。 人人都說論人品才貌還有出身,欽天監家的姑娘方妙實難與姜侍郎府上的大姑娘姜雪蕙相比,奈何名聲受自家那不成器的meimei所累, 到底沒選上正妃??稍谶x正妃的時候同時選了側妃,足可見臨淄王殿下對她有多喜歡,而這位正妃方妙姑娘選得又是有多勉為其難。 婚期定在四月十八, 正側二妃同時入門。 遞名帖的, 送賀禮的,套近乎的, 拉關系的,打秋風的,姜府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 連帶著下人們也喜笑顏開, 走起路來腳底生風,迎來送往面上有光。 只不過這里頭并不包括姜雪寧院里的丫鬟婆子。 她們非但不高興,近些日來反而越發愁眉苦臉, 小心翼翼。 蜀中尤芳吟那邊有新的信函送到, 棠兒不敢假手他人,親自去取,回去的路上卻正好撞見要出去的姜伯游。 姜伯游看她一眼, 皺起眉頭:“寧丫頭還是那樣?” 棠兒戰戰兢兢:“姑娘今日睡到卯時三刻便醒了,喝了廚房準備的一碗粳米粥, 又躺回去睡;日上三竿時起來對著窗外頭看了半天,廚房送來的菜只略用了幾片烤乳鴿,櫻桃rou,小半碗飯;定非世子派人送來些時新的玩意兒,她也只看兩眼便扔下了,叫去看燈會也不去……” 姜伯游便長嘆一口氣:“這算什么事!” 棠兒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自樂陽長公主去和親之后,自家姑娘便跟失了神魂似的,連自己房門都懶得踏出一步,看著飯照吃、覺照睡,可伺候她的丫鬟們看在眼中,都覺得瘆人、發愁,誰也拿她沒辦法。 不過這些天來老爺倒是時不時都要問問姑娘的事兒。 倒好像比以前更在意。 棠兒也不知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興許是因為姑娘近來的狀態很讓人擔心吧? 姜伯游思忖片刻便搖了搖頭,叮囑了一句道:“好好看顧著,過不兩日便是她jiejie婚期,她若不想去便不去,也別叫旁人打攪了她,且讓她再養上幾天?!?/br> 棠兒躬身道:“是?!?/br> 姜伯游這才面帶憂色地轉身離開。 回到院中,棠兒看見蓮兒坐在屋外頭描繡樣,便湊過去朝里面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問:“姑娘還在睡?” 蓮兒也嘆氣:“剛睡下不久?!?/br> 棠兒無法,看了看手中信,只好先擱在了暖閣靠窗的炕桌上,自去料理屋中別的事。 春盡的初夏,天氣還未十分炎熱。 兩扇窗朝外開著,透亮的日光照著外頭碧樹庭花,鶯鳥聲啁啾隱約,有清風絮絮而來,吹動床榻外頭輕薄的粉紗帷帳。 姜雪寧側臥于榻上。 薄薄的春被蓋了半身,搭著前胸,許是這些天來過得太過渾渾噩噩,覺也睡太多,午后短眠時總是會做些不好的夢。 一會兒是周寅之的人頭,一會兒是沈芷衣的棺槨。 夢境離奇,捉摸不定。 她行走在血淌了滿地的宮廷中,周遭皆是迷霧,身后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死命地追逐。于是她的腳步也越來越慌亂,最后竟發足狂奔起來。 熟悉的坤寧宮就在眼前。 她松了一口氣,沖了進去,可才停下腳步,就看見里面立了一道清瘦纖長的身影。 “芳吟——” 在這瞬間,姜雪寧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對方轉過身來,卻有些迷惑地望著她。 那是一張清秀的臉,但原本兩彎淡眉卻被勾勒得多了幾分凌厲的冷冽,是見慣了生意場上沉沉浮浮的鎮定,只是目中似乎又有些無奈和苦澀。 是尤芳吟。 但不是這一世的尤芳吟。 她看見姜雪寧后,微微怔了一下,接著卻有些惆悵地嘆了一聲:“富有半城也無用,兩邊下注終究開罪人,誰能想得到大局顛覆竟是源于二十多年前的舊怨?到這時,自然舍財保命為要了?!?/br> 舊怨,什么舊怨呢? 姜雪寧想要問個清楚的,可那“富有半城”四個字卻跟洪鐘大呂似的在她腦海里晃蕩回響,一聲連著一聲,竟讓她心慌意亂,直接從這沒頭沒尾的幻夢中驚醒了。 她瞬間睜開眼,翻身坐起。 薄被從她胸前滑落。 外頭清風一吹,姜雪寧額頭身上皆是一片涼意,這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連背后的中衣都打濕了,貼在后頸,一陣陣地難受。 忘了。 她一定是忘了什么關鍵的事。 最近這大半月來,因未能阻止沈芷衣去和親,她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來,活得像是行尸走rou,也像是沒頭的蒼蠅,仿佛什么事都引不起她的關注,不值得她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