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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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教中為首的漢子不由深深皺緊了眉頭,再一次抬了眸光,仔細打量著張遮,在自己記憶中搜尋著那位比公儀先生更神秘之人的一些線索,然而一無所獲。 他上前恭維了幾句。 然后便試探著開口道:“實在是粗人眼拙,不知張大人的厲害。想來大人在教中該不會用如今的名號吧,不知,可是另有別號?” 張遮的目光頓時微微冷了幾分,直直地落在了那人面上。 竟是有很久沒有說話。 姜雪寧微微屏息。 張遮卻是又轉開了眸光,平淡道:“沒有別號,只是往日竟不曾聽說黃香主勇武之外,也是個縝密多疑之人?!?/br> “黃香主”三字一出,黃潛瞳孔瞬間緊縮。 他蒙著面,旁人看不出來,可在蒙臉的面巾底下,他早已是面色大變! 天教策劃這一回劫獄之事也是絕密,乃是教首那邊親自下的令,他也是秘密從通州那邊趕來京城作為領率,今夜行動之人則都是京中召集而來,按理說不該有人能道破他身份! 眼前這位張大人…… 某個猜測先前就已隱隱扎根在了心中,此刻更是令黃潛額頭上冒了冷汗。 若是那一位…… 他再無先前的頤指氣使,甚至連問都不敢再多問一句,忙躬身道:“是屬下多嘴了?!?/br> 張遮卻不再說話了。 靜寂中,姜雪寧的目光從黃潛的臉上移回了張遮面上,卻是看出了些許的端倪,眼底不由古怪了幾分:這假冒的是天教那度鈞山人? 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畢竟上一世這位度鈞山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直到天教被謝危一手覆滅殺了個干凈,也沒露出確切的行跡,說不準根本就是個不存在的人,假扮這樣一個人再合適不過了。 她立在張遮身后。 身上穿著的衣服換過了,也沒了披風,頗為單薄,外頭風一吹,便有些瑟瑟發抖,一雙手更是冰涼,不由抬頭看了張遮半晌。 但張遮立著好像沒有再回身拉她手的意思。 姜雪寧藏在人群中,輕輕咬了咬唇,只覺自己這輩子從未有過如此膽小的時候,心跳再一次劇烈跳動。 她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張遮的手。 那一瞬間張遮一震。 他回首,便對上了一雙水靈靈的、明顯看得出強作鎮定的眼眸,與他目光對上的瞬間還因有幾分羞赧而閃躲,但下一刻便理直氣壯地看了回來,好像這是理所應當一般。 然而那白玉似的耳垂已若染了胭脂似的紅。 張遮知道,自己應當放開。 然而這一刻,貼著他掌心的那只手掌竟是那般冰涼,他注意到了她單薄的衣衫,還有手指間那隱約的顫抖,心里面便忽然冒出了一道蠱惑的聲音:這并不是任何隱秘的想要靠近她的私心,你帶她出來,便當護她周全,這不是私心。 于是他受了蠱惑。 任由那柔軟纖細的手掌拉著,然后慢慢地收緊了自己手掌,卻小心地不敢太過用力。 第115章 碗水 天教教眾打算的原本是從城東門出來, 如今卻隨張遮從城西門出來,且先前又有一小撥天教教眾去了城東門那邊,黃潛不免暗中生出幾分焦慮。 若如先前張遮所言, 去城東門的那些人, 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他靜候片刻不聞張遮回答,心內越發相信此人身份非比尋常,于是更不敢開罪他,斟酌之后便道:“如今既然已經出得城來, 該算暫時安定。教中原本派了人來接應,不過城東那邊的人還沒有消息,今夜又出了這樣大的事情, 城里面必定不平靜。今夜天色已晚, 張大人、諸位教眾還有剩下的一同逃出來的朋友,不如與我等先在城外找個地方歇腳?” 謀劃這樣大的行動, 天教必定在外面安排了接應之人。 眾人一聽都沒什么意見。 那伙兒趁亂從牢獄之中逃出來的囚犯聞言更是眼前大亮,有人性情爽直,徑直抱拳道:“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了, 早聞天教義士之大名, 原以為還有幾分吹噓,今日一見才知所言非虛。我等便沾沾光了?!?/br> 天教傳教,自來是來者不拒。 入教之人有普通百姓, 也有商賈小販, 失田失產的農戶是大多數,里面更有許多綠林中的豪強,甚至盜匪流寇有仇恨朝廷者, 皆在其中。 這幫從天牢里出來的死囚,若也能加入天教, 可真是再好不過。 既然已經為張遮道破了身份,面上蒙著的黑巾便取了下來,聽得這些囚犯感恩戴德之言,黃潛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幾分笑意。 姜雪寧也在此刻看清了這人的面容。 尋常的一張方臉,不過眉頭上有一道刀疤,便添得幾分江湖氣,一雙倒吊三角眼有些鋒銳,倒也的確像是個天教之中位置不算低的話事者。 眾人既已議定,張遮也無更多的意見。 一行人于是趁夜潛行。 京城外頭有好些鎮落,住著不少人家,只是容易被人發現。天教這邊早就找好了暫時的落腳點,便由黃潛帶領著眾人一路往西南方向的荒郊野嶺而去。 到子時末,終于在前面一座矮山包的腳下,瞧見了一處供上了燈的破敗廟宇。大約是以前聚居在此處的山民用以祭祀山神的所在,黃泥堆砌的圍墻已在風雨的侵蝕下傾頹,腐朽的門板倒落在地面上,風一吹窗上糊著的殘紙便瑟瑟發抖。 乍一看還有些瘆人。 但待走得近了就能看見里面竟有人影晃動,是有人正在里面打掃整理。 一聽到前面山道上傳來的動靜,廟外頹墻的陰影下便走出來幾條人影,一抬頭看見來的人比預想之中的要多,不由得呆了一呆,才問:“都救出來了?” 黃潛下意識看了后面張遮一眼,搖了搖頭。 那人便輕輕皺眉,道:“公子那邊的人也還沒到,怕要等上一會兒,外頭風大,先進來說話吧?!?/br> 姜雪寧好歹也是個大家小姐,便是往日隨婉娘在一起時也不是素來能吃苦的那種人,這一路上走過來的路可不短,且稱得上崎嶇險阻,有好幾次她都差點摔倒下去。 還好張遮一路都看顧著她。 話雖然沒一句,卻都及時將她扶住了,手與手的溫度交換著,竟覺格外安心。 為了怕旁人注意到她,一路上她都忍耐著。 但在進到這破敗廟宇里的那那一刻,姜雪寧終于是沒繃住,喘了口氣,先前忍住的那股疼便從腳上竄了上來,兩腿酸軟乏力不大站得住,于是便跌坐在了地上。 她身上穿的乃是張遮的衣裳。 透著點樸素,簡單而寬松,人跌在地上,衣領便稍稍散開了一點,露出脖頸上白皙的肌膚,眼角染著些水光,是一種透著些可憐的狼狽。便是先前張遮為了遮掩抹黑了她的臉,有這樣一雙靈動的眼睛,也足以泄露她的光彩。 好在此時旁人也都進來了,驟然到得這樣一處暫時安全的地方,都不由跟著松了一口氣,舉止形狀更未比姜雪寧好到哪里去。 這破敗廟宇四面都漏風。 但暫作歇腳之用,卻是足夠。 黃潛走出去與那些人說話,其他人則自發在這廟宇里圍坐下來,有的靠在墻腳,有的倚在柱下,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哪里又顧得上此地臟還是不臟? 一律席地而坐。 張遮卻是四面環顧,勉強從那已經倒塌的香案底下找出一塊陳舊的還算完整的蒲團,放到地上,也不看姜雪寧一眼,只低聲道:“地上冷,你坐這里?!?/br> 姜雪寧原本已經累極了,連跟手指頭都不想再動彈一下,然而聽見他這話,輕輕抬了眼眸便看見了這男子半隱沒在陰影里的側面輪廓,清瘦而沉默,雙唇緊閉,唇線平直,好像剛才什么話也沒說似的。 這是個不善言辭也不喜歡表達的人。 然而她方才分明聽了個清楚。 于是如同感受到他先前在城門外回握的手掌一般,一種極其隱秘的甜蜜悄然從她心底泛了出來,分明處在這樣撲朔迷離的險境之中,可她竟嘗到了一絲絲的甜。 姜雪寧也不說話,眨眨眼看著他,唇角便輕輕地彎了幾分,十分聽話地挪到了那實在算不上是干凈的蒲團上坐下。 張遮仍舊靜默無言。 他垂下了眼簾,并未回應她的眼神,只平靜地一搭衣袍的下擺,席地盤坐在了姜雪寧身旁,看不出有半分的官架子。 這廟宇早已經沒人來祭拜,周遭雖然有墻壁,卻大多有裂縫。墻壁上繪著的彩畫也早已沒了原本的顏色,只在上頭留下些臟污的痕跡。正面倒是有一尊看不出是什么的佛像,但也掉了半個腦袋,看著并不恐怖,反而有些滑稽。 天教接應的人早在此處收拾過了。 一名盤著發髻的布衣婦人此刻便端著一筐炊餅,還有個十來歲扎了個沖天辮的小子一手拎著個水壺一手拿著幾只粗陶碗,前后從外頭走進來。 “各位壯士都累了吧?” 那婦人生得微胖,面皮也有些黝黑,一雙手伸出來頗為粗糙,看得出平日里是在地里勞作的普通人家出身,笑起來很是淳樸,讓人很容易便生出好感。 “這大夜里的也找不出什么別的吃的,這是家里做的炊餅,勉強能果腹填個肚子,還請大家不要嫌棄?!?/br> 從牢里面出來,這一路逃命,一路緊張,一直到得此處,誰人不是身心俱疲? 緊繃著的時候沒知覺,此刻坐下來松快了方才覺出腹內的饑餓。 正在這種時候竟然有炊餅送來,真真算得上是及時雨了。 一時間,周遭都是道謝之聲,更有人感嘆天教考慮周全,很是義氣。 那婦人給眾人遞吃食,十來歲的那小子則給眾人倒水。 小孩子瘦瘦的跟猴精一樣,卻是腦袋圓圓,眼睛大大,手腳動作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機靈,笑起來也很是喜氣。 張口就叫“這位大哥”,讓這幫人聽了很舒坦。 只不過他們準備得也的確匆忙,雖然有水,碗卻不大夠。還好眾人都是走南闖北不拘小節之人,同一只碗裝了水你喝過了接過來我再喝,倒也沒有什么大不了。 然而到姜雪寧這里,卻有些尷尬了。 先是那婦人將炊餅遞過來。 姜雪寧接過。 那婦人初時還沒留意,等姜雪寧伸手將炊餅接過時卻看見她露出來的那一小截手腕雪白的一片,神情便怔忡了一下,但也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微微朝她一笑。 姜雪寧便覺得這婦人該看出她是個女兒家來,心下有些窘迫,忙把手縮回了寬大的袖袍里,拿著炊餅啃了一小口。 那小子則跟過來倒水。 手里那只碗是前面已經被旁人用過的。 姜雪寧不大餓,卻是有些渴,看著這只倒了水的碗,心下猶豫。就在她微微咬唇,要鼓起勇氣伸手去接的時候,旁邊一只手卻先于她伸了過來,將那只碗拿去了。 那小孩兒頓時就愣了一下,不由轉頭看去。 卻是坐在姜雪寧旁邊的張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