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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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罷了。 且她自重生回來的第一天開始,便在思考要如何面對這對面。如今它終于到來,她反而有一種奇怪的麻木,心里沒了先前的焦躁,澄清得像是一片湖。 書房里一片安靜。 姜伯游只用憂心忡忡的眼神看著她。 姜雪寧靜坐良久,竟然緩緩起身,再一次朝著姜伯游拜下:“如今勇毅侯府遭難在即,女兒知曉父親并無力挽狂瀾之能,但侯府有恩于姜府,燕臨有恩于女兒,是以今日雪寧有個不情之請?!?/br> 姜伯游從未見過她如此鄭重模樣,不由愣住。 姜雪寧卻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往日燕世子曾贈與許多貴重之物。侯府若遭難,必被抄家。朝野上下什么事情不用錢來打點?便是將來獲罪,家眷流徙,也無一處不缺銀子。女兒有心想變賣舊物,又恐事急價賤,更恐多事之秋牽連府中,所以想請父親幫忙?!?/br> 是了。 勇毅侯府遭難全無預兆,如今重兵圍府,也軟禁全無區別,便有偌大家財也無處去使,帶得一錘定音落了罪,家財抄沒都是最輕。 姜伯游素知燕臨對寧丫頭毫無保留,只道寧丫頭沒心沒肺; 卻沒想,她還記得旁人的好,且愿圖報。 他眼底有些淚,便要答應下來,只是轉念一想又不由有些發愁:“可如今情勢危急,朝野上下誰也不敢為侯府說話。便是備好了錢,也不知該去誰處打點,更不知誰敢為侯府打點……” 姜雪寧微微閉上眼,只道:“父親不必憂慮,剩下的女兒自有辦法?!?/br> 有時雖恐養虎為患,可不得已時也只有喂上一喂。 * 往日門庭若市的勇毅侯府,如今是被重兵所圍,連只鳥雀都不敢在臺階上停留。 雕梁畫棟,皆染冷清。 多少年繁華似乎便成一夢,人人惶急自危,不知何日那高懸的屠刀會落到脖頸。 侯爺燕牧躺在床榻上,臉色有些蒼白,還不住地咳嗽。 燕臨端著藥碗坐在他窗前,笑他:“早幾日下雨天,叫您別喝酒,您不聽,還非拉了我一道,如今風寒都犯上來,還連著頭風??芍雷约哄e了吧?” 燕牧嫌棄得很:“這藥都是苦的?!?/br> 燕臨身邊伺候的青鋒才剛進來,抬眸打量,放低了聲音問:“侯爺,世子,靈運軒月前為世子冠禮所承制的請帖已經送來,管家正在府門前同那些兵士檢查,特差屬下回來問,這些請帖……還要不要,發不發?” 燕牧看了燕臨一眼。 燕臨正在藥碗里攪動著的木匙一頓,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道:“要,且還要發。為什么不發呢?” 燕牧嘆了口氣道:“侯府如今這光景,便是發了請帖,又有幾個人敢來,何必呢?” 燕臨不為所動,面上平靜極了:“不逢危難,不見人心。如今上天既賜予了我們看清的機會,父親與我,何必辜負?” 燕牧怔住。 燕臨對只對青鋒道:“去回管家吧?!?/br> 青鋒有些驚詫地望著自家世子,仿佛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好半晌后才反應過來,躬身應了退出去。 燕臨服侍燕牧喝藥。 燕牧沉默良久。 等藥都喝完了,才靠在他扶起來的枕上,眨了眨眼,有些艱澀地開了口:“‘水滴石穿,聚沙成塔’,學琴二十三年。那位謝先生,當真如此對你說嗎?” 燕臨盯著那空了藥碗,道:“是?!?/br> 燕牧忽地笑了出來,長滿皺紋的眼角緩緩淌下老淚。 第73章 炒股 臨走時候, 姜雪寧想了想,道:“父親,還有一事。女兒接下來這半年大約都在宮中, 算算差不多十日才回府一次, 在府中待的時間著實不長。但我房里卻養了一干丫鬟婆子,日常雖需要人掃灑,卻也用不到這么多。不如回頭我省去幾個。棠兒、蓮兒兩個丫頭待我倒算忠心,不知能不能請府里管事婆子帶著, 學著看看賬本,也或者鄉下有什么田莊產業之類的,能帶她們長長見識, 多去看看?” 姜伯游尚還沉浸在自家二姑娘終于懂事了的欣慰與復雜中, 乍聽她這番話,卻是有些一頭霧水:“丫鬟婆子不用了裁一半本沒什么, 你那兩個大丫鬟要學看賬本、經營產業,這是為什么?” 姜雪寧覺著此刻時機再好不過。 她斟酌著開口道:“宮中所發生的事情,父親既然已經了解, 便該知曉女兒當時置身于何等險境之中, 又是怎樣的大幸才能避過此禍。女兒從小在鄉下由姨娘養大,初入京城也確覺京中萬事繁華,不同于田野間的散漫??扇缃窠洑v過這些事, 卻覺得京城固然繁華, 可未必真有鄉野間自在。女兒想法幼稚還請父親莫笑,是想等伴讀結束后,能離開京城, 回鄉野莊子上住一段時間?!?/br> 姜伯游愣住。 他只覺寧丫頭這話說得驚世駭俗,讓他一萬分的意想不到, 可仔細思量她所述之因由,又覺一個人若有了這樣的經歷,的確有可能生出與她一樣的想法來。 此刻的愧疚便更壓不住。 他張了張口,過了有一會兒才道:“小女孩兒家家的,連人都還沒嫁呢,說什么出門?你同燕臨雖是有緣無分了,可將來未必不遇著一個與燕臨一般對你甚至對你更好的人。便是想要離開京城,也最好是找個好人家托付。你放心,爹爹也知道你心里苦。只是你母親她,她,唉……” 有心想為孟氏辯解幾句。 可話到嘴邊,對著姜雪寧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卻是沒了聲息,末了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姜伯游拍了拍她的肩膀,只道:“你也累了,在宮里只怕連覺都睡不好吧?回房去好好休息吧,至于棠兒、蓮兒兩個丫頭,既然你想,回頭我便給管家交代下去,都照著你說的辦?!?/br> 姜雪寧眼下挑這個時機說出來不過是先做一番鋪墊,免得半年之后自己驟然提出要離開京城,家里人都覺得不可接受,所以姜伯游并未直接應允,也在意料之中。 她既不爭取,也不反駁。 而是乖覺地點了點頭,躬身道禮告退,從書房出去。 陪姜伯游聊了好一時,棠兒蓮兒卻都已打探消息回來了,守在廡廊下,見她出來便跟在了她的身后,壓低了聲音悄悄道:“不得了!清遠伯府的婆子說,芳吟姑娘自上回得罪了尤月小姐后,便被關了起來,足足六七天才放出??蛇@還沒消停幾日呢,尤月小姐又從宮里回來了,還不知要怎么折騰她!” * 尤月現在才沒工夫去折騰尤芳吟呢,坐在自己屋里,聽了小廝和婆子回上來的話之后,兩只眼睛都亮了起來:“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婆子還有些迷惑,不知她為何如此在意。 但小姐在意就證明這件事重要,于是越發確定地說了起來:“都是真的,那任為志就住在京城蜀香客棧,成天跟別人說他研究出了新的玩意兒能打什么更深的井??纱蠹一飪嚎此麄€破落戶,要的錢又多,誰也不敢入什么股。我們奉小姐的吩咐去打聽的時候,那客棧的掌柜正催他給房錢,說再不給就要攆他出去了。這年頭,怎么連這樣的江湖騙子都有呢?” 看來這個任為志如今過得相當不容易啊。 可若那卓筒井是真…… 尤月站了起來來回走動,往外看了看,見著天色還很早,只道:“我出宮也不過只能在家中待幾天,這種機會錯過往后哪里去找?你們別廢話了,立刻著人去給我備馬車,我要出門?!?/br> 婆子嚇一跳:“您去哪兒?” 尤月嫌惡地看了她一眼,顯然覺得她不夠機靈且話還多,沒好氣道:“當然是去蜀香客棧!” 說完又想到尤芳吟,問:“那小蹄子這陣還老實吧?” 婆子道:“一天只給一頓吃,可老實?!?/br> 尤月眼珠子一轉,琢磨起來:“本小姐金枝玉葉,豈可與那些下賤種一般拋頭露面?那小蹄子一看就曾跑去市井里偷混過才知道這些消息。你去,把那賤種帶了,給她換身干凈點的衣裳,叫她跟我一起出門?!?/br> 婆子驚訝極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家姑娘要做什么,有心要多問幾句,又怕被她責罰,只好滿腹狐疑地去柴房里提人。 入冬后天氣轉寒,柴房陰冷漏風,只給了一床棉被。 尤芳吟抱著自己的膝蓋,縮坐在墻角。 發髻凌亂,衣衫臟污,且因為總是又餓又冷,夜里總不大能睡著,兩只眼睛里都長滿了血絲,眼瞼下面更是一片烏青,整個人看著比十天前憔悴了不知多少。 婆子從外面進來時,她抬起頭來看人都是重影。 直到聽見聲音她才反應過來。 開口時喉嚨干澀,聲音嘶?。骸岸iejie要放我出去?” 婆子對著尤月不敢怎么樣,對著她卻是抬高了鼻子輕嗤一聲,連她的話都不回答,只叫旁邊的粗使丫頭把一桶冷水放在地上,然后扔下一身下人穿的布裙,道:“趕緊把自己收拾干凈,一會兒跟二姑娘出門?!?/br> 說完哼一聲便走了。 尤芳吟在墻角里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下站起身來,卻覺得腦袋里氣血一漲,一片天旋地轉,險些倒下去。還好她連忙扶住了旁邊的柴堆,才慢慢緩過勁兒。 二jiejie向來不待見自己,如今卻要她換一身干凈衣服和她一起出門…… 是為自流井鹽場的事情嗎? 尤芳吟腦海里終于又漸漸浮現出姜雪寧同自己講這個故事時的神態,也想起她不愿提起自己在宮中被欺負時低垂的眉眼,只覺這十天的熬煎都忽然有了回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黑沉天幕都仿佛亮了幾分。 她咬緊了牙關,強忍著令她戰栗的寒冷,在這柴房里脫去自己臟污的衣裳,用木桶里冰冷的沒有溫度的水擦拭自己的滿布新舊傷痕的身體。 然后穿好那簡單的布裙。 重新綰了發后,素面朝天地從柴房里走了出來。 尤月早已經在側門外的馬車上等得不大耐煩了,眼瞧著尤芳吟跟個癆鬼似的跟著婆子走過來,便奚落她:“看看這可憐的小模樣,倒跟你那命賤的娘一樣。怎么,現在沒力氣來頂嘴了吧?” 尤芳吟行禮:“見過二jiejie?!?/br> 尤月翻了個白眼,徑直放下了車簾,道:“你就坐在外面車轅上,別進來臟了我的車?!?/br> 尤芳吟還有些不明白:“二jiejie這是要去哪里,又帶我干什么?” 尤月只道:“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F在本小姐要去蜀香客棧,會會那任為志。你若能幫本小姐把這差事給辦好了,本小姐下次入宮的時候就不罰你在柴房,還能放你出去給你那個死了的娘上幾炷香!” 尤芳吟心頭忽地一震。 尤月卻已冷笑一聲警告她:“不過你可千萬別耍什么花招,不然有的是法子治你!” 尤芳吟已經意識到絕好的機會來了,她從小就在別人的鄙夷與打罵之中長大,對尤月這般的惡言惡語倒沒什么感覺,忍耐力驚人。 她訥訥地應了一聲:“是?!?/br> 然后便老老實實地爬上了車轅,有些害怕地緊緊抓住,隨著車夫同情地望了她一眼甩開馬鞭,馬車便駛出了清遠伯府,往蜀香客棧去。 * 姜雪寧聽見棠兒、蓮兒兩人的回稟,只覺得頭大如斗。 尤芳吟固然聽話,固然可憐,也固然肯努力,可這后宅之中要施展開拳腳何等困難?連點出府的自由都沒有,成日里還被尤月給拘著,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實在叫人憂心忡忡。 她一面用午飯,一面都在嘆氣。 棠兒不住地安慰她:“尤姑娘能得您出手相救已經是少有的福分了,天下女子個個都在在家聽父母,她一時半會人也擺不脫這局面啊。您吃飯就吃飯,可千萬別嘆氣了,聽得奴婢們都跟著發愁了?!?/br> 蓮兒也苦著臉:“是啊,也想不出辦法啊?!?/br> 姜雪寧把筷子一放,索性不吃看了,只道:“誰說沒辦法?端看敢做不敢做?!?/br> 上一世的尤芳吟在賺到了“第一桶金”之后不久,便尋了個府里上下誰都沒注意到的機會,從尤府逃了出去,找了她在三教九流里認識的人買了路引,又借著商路上的關系一路出京,干脆地背井離鄉去江南開拓自己的版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