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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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看不見他臉,也觸不到他目光,可這一刻,她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他是向著還站在書房外間的她望了過來! 分明隔著門簾,卻仿佛能透簾而出。 姜雪寧只覺自己一顆心忽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攫住,連氣都差點喘不上來! 方今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四年前太子少師謝危孤身一人秘密入京,輔佐當時的三皇子沈瑯登上皇位;所有人也都知道戶部侍郎姜伯游從龍有功,在四年前掩人耳目,暗中助謝危入京,不大不小也算得功臣一位。 可少有人知道—— 當年姜伯游假稱他是姜府遠方親戚,使他與自己流落在通州的嫡女一同上京,而后來運籌帷幄、力挽狂瀾的帝師謝危,彼時就藏于姜雪寧車中! 別人都叫“姜二姑娘”,獨他謝危與人不同,要喚一聲“寧二姑娘”…… 姜雪寧千算萬算,又怎算得到今日姜伯游書房里的“貴客”就是謝危? 她早該有所警覺的。 朝野上下有幾個人敢一句話不說,直接把個錦衣衛百戶周寅之丟在外面,讓他一聲不吭毫無怨言地等著? 姜雪寧不知自己是怎么從書房里退出來的。 她只知道她的腳步前所未有地平穩、鎮定。 一直到出了書房,上了回廊,眼見著就要回到自己屋里了,她腳下才忽地一軟,毫無預兆地絆了一下,扶了旁邊廊柱一把,慘白著一張臉,癱坐在了廊下。 錯了。 剛一重生回來就犯了個致命的大錯! 她永遠記得當年第一次見謝危時的情景。 風寒尚未痊愈的男子,面有病容,穿著一身毫無贅飾的白布衣,抱了一張琴,神情間有些懨懨,但唇邊卻含著笑,走到馬車旁,向她略略頷首。 那時她并不知道,這個人將成為后來權傾朝野的帝師,更不知道這個人將屠戮整個皇族…… 如果知道,在那一段路途中,她或許會選擇收斂自己惡劣的脾性,對這個人好一些。 不…… 如果知道,她絕不會在荒山野嶺危難之時,為他放那半碗血作藥引! 上一世,他的刀劍對準蕭氏、對準皇族之初,她曾質問謝危怎敢做出這樣傷天害理、草菅人命之事。 謝危用朱紅的御筆在那份名冊上輕輕地勾了一道,然后回道:“你不是天,又怎知我是傷天害理,而不是替天行道?” 姜雪寧全然怔住。 他便又擱下筆,靜靜地望著她:“至于娘娘,能活到今日,已是謝某最大的仁慈。當年我病中糊涂,曾對娘娘吐露過一些大逆不道之言。幸而娘娘那時記性不好,又心無成算,入京后我命人三番試探,娘娘都全無印象。我方才放了心,饒娘娘多活了兩年。不然,謝某封少師的那一日,娘娘已身首異處了?!?/br> 那時他笑了一笑,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脖頸上輕輕一劃。 姜雪寧便覺自己渾身都被浸在冰水里。 而他含笑的神情卻比當時的夜色還叫人發寒。 換言之,謝危入京后沒殺她,是因為她不記得且不聰明! 如今這番話再一次回蕩在耳邊,再回想起那一句意味深長的“寧二姑娘”,姜雪寧抬起了自己的手,覆在自己脖頸上時,才發現手指尖已失去了溫度,在戰栗! 謝危不是善類。 在上一世最后那兩年里,他的名字,就像是一片巨大而濃重的陰影,籠罩在整座朝堂、整座皇城,讓人連走路都要害怕得低下頭。 棠兒、蓮兒見她這般嚇得慌了神:“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姜雪寧現在也不記得那些大逆不道之言是什么,但她重生回來反而知道得更多,且這一點也不妨礙她判斷自己很快可能陷入的處境。 謝危會動殺機。 幾乎沒了知覺的手指慢慢放下。 她眨了眨眼,聲音有些恍惚:“棠兒,你回去看一看,周寅之還在不在……” 第8章 木芙蓉 這一世,姜雪寧原本沒打算再與周寅之有接觸。 可現在忽然撞見謝?!?/br> 她須自保。 周寅之雖是個小人,可與小人相交的好處便在于只要有利可圖,便可同道而行,各取所需。 今日她來找姜伯游,拿著一本《幼學瓊林》充當賬冊,給屋里下人立威這檔子事兒,只怕已被謝危收入眼底。即便算不上老謀深算,可怎么也跟“不聰明”三個字不沾邊了。 上一世她是真的心無城府。 對京城與朝堂一無所知。 十四歲不到十五的年紀,正為自己的遭遇和命運彷徨,也不知京中等著她的陌生的父親和母親,將會是什么模樣,還遇上天教作亂,與謝危受困于荒野,一顆心是全然的恐懼與惶然,哪里有心思去揣度一個人病中言語背后的深意? 她都聽過,但真的忘了。 后來絞盡腦汁回想,也不過勉強記起“沈瑯品性不堪大任”“黎民百姓是人,九五之尊也是人”這樣的話。 就算如此,謝危也還對她三番試探才肯罷休;這一世雖已經過去了四年,可他在見了她今日行事之后,未必不會回頭思量,懷疑她其實記得他說過的話,只是慣會裝傻,蒙混過關! 午后的庭院,幽靜極了。 花架上垂下來細細的枝條。 西斜的日影如赤紗一般覆在了廡廊上,臺階前。 姜雪寧吩咐了棠兒去找周寅之,自己卻在廊下坐了良久,終于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眼下的處境,有三種方法應對: 第一,繼續硬著頭皮裝傻。 畢竟她先才表現歸表現,立威歸立威,可鍋都甩給了燕臨,對姜伯游也說都是燕臨教她的。燕臨那邊她更不擔心露餡兒,只怕她殺了人回頭說是燕臨干的,燕臨都會認下來。 且如果勇毅侯府不出事,燕臨也能庇護她。 問題是,謝危會不會信? 第二,學一回尤芳吟,投靠謝危。 這位披著圣人皮的魔鬼可是她上一世的大贏家,且除了蕭氏一族、皇族和天教起義的亂黨之外,他并不嗜殺。 但問題也有。 燕臨有勇毅侯府,兵權在握;尤芳吟商行天下,富甲一方。 她呢? 她有什么本事和籌碼,能讓謝??粗?,接受她的投誠? 第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和謝危對著干。 她知道他身上最大的秘密,甚至知道他最終的圖謀,甚至知道朝堂上的一些動向,擁有著重生賦予先知先覺的優勢,在往后很多事情上可以占得先機。 可問題是—— 現在謝危已是一朝帝師,她還只是個閨閣姑娘,地位與權勢懸殊,只怕還沒開始跟人家作對就被弄死了。且謝危的智謀是活的,她所知的前世之事卻是死的,又怎知一定能斗得過? 尤芳吟常說“條條大路通京城”,可現在姜雪寧前看后看,條條路都是窄小的死路! 當然,其實還有第四個辦法。 謝危再厲害也是一個男人,她上一世能用女人的手段哄得男人們團團轉,這一世自然也可以嘗試著去哄一哄這位智計卓絕的帝師。 若謝危能成為她裙下之臣…… 只是這想法才剛一冒出來,她就不由得打了個寒噤,立刻將其按了下去,對自己道:“不,萬不能有這般可怕的想法……” 謝危跟沈玠,跟燕臨,跟周寅之,甚至跟張遮…… 是不一樣的。 姜雪寧不會忘記,她上一世覺著自己走投無路時,就動過這樣的念頭:夜里換上了一身鵝黃的宮裝,妝得明麗動人,端了御膳房一盅熬好的湯去到西暖閣。然而謝危抬眸注視她,見著她衣著與妝容,眸光深暗,眉尾幾不可察地一揚,便已將她看穿,淡淡對她一笑:“娘娘自重?!?/br> 那晚她又羞又愧,簡直落荒而逃。 現如今只要一想起當時的場面,姜雪寧都還有一種挖個坑把自己給埋掉的沖動,怎可能還要作死去經歷第二次? 在謝危這等人面前,那是自取其辱! 所以,以她眼下的情況看,最好最可行的方法是第一種和第二種。至于第三種,姜雪寧已直接把它跟死路劃在了一起,不被逼到魚死網破的絕境,她絕不想與謝危作對! 想明白這一切之后,見周寅之就變得很重要了。 不管是很快就要發生的勇毅侯府牽連進平南王舊案一事,還是單純地出于讓自己變得有利用價值、有籌碼的目的。 只是姜雪寧并沒有等來周寅之。 棠兒還沒回來,前面不遠處就走來個婆子,一見到她坐在廊下,面上便堆了幾分笑,上來跟她行了個禮,道:“老奴正準備去找二姑娘呢,沒想到二姑娘坐在這里。夫人聽說老爺把您屋里的人叫過去打打殺殺的,也不知是個什么情況,叫老奴來請二姑娘過去見見,問上一問?!?/br> 這是孟氏身邊伺候的。 姜雪寧對這婆子沒什么印象,但聽她的話也能猜出來。 只是她方才驟然撞見謝危心下煩亂,此刻又想見一見周寅之,平白來個人叫她去見孟氏,心內著實不大爽快,連著臉色都不算很好,只冷淡地應了一聲:“知道,這就去?!?/br> * 孟氏正在自己屋里同姜雪蕙說話。 前頭姜雪寧找姜伯游料理屋里丫鬟仆婦的事情傳過來時,兩人都有些驚訝。 孟氏知道昨夜姜雪寧沒回,便正好叫姜雪寧來,一來問問前面情況,看看自己這被妾養大的女兒又在想什么,二來再沒規矩也該有個限度,未出閣的姑娘一夜不回算個什么事? 沒多一會兒,姜雪寧來了。 她對生母孟氏本不親厚,孟氏也不喜她規矩不嚴、生性放縱,所以對孟氏態度本就生疏,又瞧見有姜雪蕙在場,行禮時的聲音便越發寡淡,例行公事一般:“女兒給母親請安?!?/br> 旁邊的姜雪蕙直接被她無視。 孟氏一聽知她對蕙姐兒心存芥蒂,描得細細的兩道柳葉眉便蹙了一蹙,但也不好說她,只道:“起來吧,今日是怎么回事,忽然跟丫鬟婆子大動干戈?” 姜雪寧便答:“她們在屋里不規矩久了,今日來越發猖狂。昨日與燕臨出去時提起,燕臨教了女兒一個法子來治她們,所以回來才有今日之事。若不慎驚擾了母親,是女兒的罪過?!?/br> 旁人提起燕臨都要叫一聲“小侯爺”,或者“燕世子”,就連姜伯游和孟氏也不例外,畢竟勇毅侯府勢大,且執掌兵權,甚得圣心,并不是誰人都輕慢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