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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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二把在門上的手微微顫了顫,背對她問:“她還說了什么?” 唐糖索性將他左臂舊疾、偏頭痛、皮薄如紙等一系列毛病統統講了,愈說愈覺得此人怪可憐的,簡直渾身是病……紀二靜靜聽罷,竟連半個字都沒說,很快跨了出去。 急促的腳步聲近,唐糖驚異極了:“為什么他們不找,也能知道我在哪里?” “席勐的鼻子極靈,你的血……”他含混不清道,“先別問了,老三會親自過來接應?!?/br> 席勐已然領著十余名守衛包抄過來,紀二不緊不慢解釋:“南樓走水,惟有此處尚算安全?!?/br> 席勐不大高興:“道長好像亦宿在北樓?!?/br> 紀二瞟他一眼:“道長喜愛何人,連陛下都無異議,你瞎cao的什么心?!?/br> “不行,我得親自把守?!?/br> 紀二冷哼一聲:“隨你?!?/br> 唐糖有些急躁,這位青面獸是個人精,脾性更是絕頂糟糕,看來紀二都拿他無法,紀陶就算在附近,他們又能做什么? 方才一直留意四周,她根本不曾在附近尋到什么門,紀陶當真就在宿在很近的地方? 她狐疑地躺在榻上許久,迷迷糊糊差點就要睡過去,才聽壁上傳來急促的七聲短叩。 這是紀陶在公主墓與她的約定,七聲短叩代表他要她時刻想著自己,唐糖回了三聲,急忙扒去窗前左看右看,卻根本找不出附近哪里還有可以住人的屋子。 她還是頭回見到城中月光,孤凄凄地帶幾分微涼。 回去繼續耐心等,孰料門前很快亦起了七聲短叩,唐糖幾乎是躍起來,撲去門前將那身著道袍的人一讓進屋子便喚:“紀陶!” 來人忽就轉了身:“呵呵,真是難怪,就說那死老道我怎的愈看愈不對勁……” 唐糖這才吃驚地望見了那張青面! “他不是……” 身著道袍的席勐已然冷笑著扼上她的咽喉:“他不是什么?我可沒陛下如此好的耐性,你和你的夫君都得……” 他話音未落,身子卻是猛地向前一屈,先是雙膝跪倒,順勢一頭栽倒在地。 ** 席勐半尊身子堵了大半個門,紀陶是從他身后硬擠進來的,紀二亦很快入了屋子。 紀陶嗔怪般睨了唐糖一眼:“真是好生大意,此人的性子頗為詭異,果然教他給識破了……” “我也是急了?!?/br> “此人好似懂得辨識糖糖的血味?屬狗的?我都聞不出來?!?/br> 紀二哼了一聲。 唐糖心有余悸,望望地上這個暈了過去的大活人,亦發了狠:“這樣的一個大麻煩,是不是不能留?三哥你……可曾殺過人?” 紀二冷嗤了一聲,大概很鄙夷這種動口不動手的人,看起來就要捋袖子親自動手。 紀陶苦笑著擋了把:“這可有點棘手,我私下里尚且欠著他爹席守堅一份人情……” 紀二最是瞧不上這些:“就你的人情最多?!?/br> 紀陶迅速環視了一下屋子,又望了一眼唐糖,倒是展顏笑了:“他既認得糖糖的血,唯一的法子就是……我差點忘了,此地別的不多,最多便是煉丹的粉劑,縮骨粉、消聲露、凝神散,全都要大量的……當然還要修顏的眉粉,老禿鷲必定備了不少上好的。哦另外還要個薄薄的小枕頭,二哥速速替我去弄一套過來?!?/br> 紀二有些不耐:“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要來作甚?” “席小公子不是一直想要治他的青面?貧道便先給他試個妝看看?!?/br> “……” “二哥在磨蹭什么?只管快快取了來,他醒來可就遲了?!?/br> ** 唐糖望見榻上那個睡得死死、幾乎卻能亂真的自己,不禁有些恍惚。 青面獸醒來的時候,要是發現他竟被囚縮在這樣一副小小的骨架里頭,聲音被閉發不出來,小腹上更是被莫名其妙安了一個假肚子,不知會不會發怒抓狂? “三哥,這樣真的……能行么?你不是說易容不能易兩個天差地遠的人,身形臉蛋差得太多都是不行的么?” “被逼到了份上,不行也得行,還是挺像的罷?可惜就是再怎么弄,也遠不及我媳婦粉嫩?!?/br> “嗤?!辈恍嫉氖羌o二。 “教他保持十二個時辰絕無問題,二哥,勞煩你再替這位弟媳婦剃個胡子,剃得盡可能好看一些,可別開鍋儀式行到一半,冒了一茬青皮出來路線,剃完容他安心睡?!?/br> 紀二哼一聲算是應了。 幸虧席勐雖不放心這間屋子,卻自大得可以,后半夜除卻他一個人,竟是再無人在外駐守。 紀陶領著唐糖很快回到了自己位于樓下的那個住處:“快補一覺,天亮之后我自有辦法?!?/br> 他手中尚且握著一盒眉粉,唐糖不解:“既然你已經在那廂造了一個我,現在我該當隱身才是,你打算把我畫成什么樣子?” “你別管了,小家伙們不睡怎么成?要不我陪你睡,天亮再琢磨怎么畫你?!?/br> “也好?!?/br> 唐糖倚在紀陶身邊,眼皮子漸漸沉下來。 這樣甜蜜又驚險的夜,過完之后,他們能夠如愿回到人間罷? 作者有話要說: 唐糖:居然把什么人都可以改成你老婆! 紀陶:因為心里面都是老婆啊 唐糖:那你改道長也很趁手,因為心里面都是道長嗎? 紀陶:…… 第108章 種玉記 “來福?來福公公醒一醒?!?/br> 唐糖想要張嘴,咽喉像是上了一把鎖,發出的聲音扁扁的,竟是有些像鴨子。睡到大汗淋漓,卻發現自己穿得極為臃腫,摸一把喉嚨,那個地方大約是被人沾了一塊什么薄軟木,不痛,但是硌得慌……她想起紀陶,猛地就醒了。 四處搜尋,卻望見身邊只有一位老太監:“來福公公……殿下在喚您?!?/br> 唐糖都不及思索,已然被老太監拉扯去了趙思危身側,齊王倒只是淡淡點了點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嘲笑:“苦頭可曾吃足了?難為道長,走投無路之際,總算知道本王才是那個堪于托付之人?!?/br> 唐糖摸一摸臉蛋,全然明白過來。 那個老狐貍,還真是替她尋了一副好殼子,來福本就不是個打眼的角色,身板更是正巧踏于正常與微胖的那條微妙界限之上,她這個當口來扮,當真再合適不過。 齊王一定已經與紀陶打過了照面??墒羌o陶這會兒……走投無路?眼前這個人算是同他們站在一條船上,可他半酸半真的話,卻每每不免要打一半折扣來聽,真讓聽者茫然之至。 唐糖憂心忡忡,故而訕笑未答。 趙思危這又換回了清晰的聲音,斥道:“來福,你這個樣子也能睡著,本王是不是該放你告老還鄉了?” 唐糖佯作惶恐:“奴才只是偶感風寒,奴才年紀尚小,殿下的教誨奴才還未領受夠吶……” 趙思??此龑W得倒像,又不便當眾笑她,冷笑一聲,拂袖入了旁側那扇小門。 唐糖原地環視半天,四周、窗外……暗自判斷這是一棟什么宅子,離地圖上的北角花園又有多少距離,當什么時候下去探路才好。 那老太監卻搡了他一把:“來福公公怎的還不入內伺候?” 唐糖回過神:“入內?” 老太監覺得這位來福小總管真真奇怪,平常都是他嫌棄這群老家伙們沒有眼色,今日這是怎么了? “殿下出恭去了,您還不快去?” …… ** 同齊王兩個躲在軒廁之中議事,那滋味……特別是這又并非什么王爺居所,也不知這古宅是為誰而建,其間茅廁尤其的逼仄不通風。 “說起人心,老頭子比本王工于收買得多,老太監太老,不可不防?!?/br> 唐糖瞟一眼軒廁之外,點點頭:“原來是這樣?!?/br> 趙思危尋她議的倒是正事,他告訴他,再過五個時辰才到開鍋儀式。三爺之所以要將時辰選在天黑,正因為天黑好摸魚。 雪域埡口之內看似空寂無人,老禿鷲這個疑神疑鬼的老瘋子,不知在雪域之中安放了多暗哨,入口處更是密布著由活人控制的弩機。 不然……趙思賢親率的御林軍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在第一時間就被他的禿鷲爹擒獲扣留?這個鬼地方半城都是監獄,多這么幾人根本不多。 齊王此前遣入的那支先鋒軍,雖除紀陶一人,一樣沒能逃脫被擒的命運,往外報信之人亦為紀陶。 然而,這就是趙思危的老辣之處了,這支隊伍乃是照著御林軍的樣子來裝扮的。他自己卻一直只守在埡口之外,禿鷲再動怒,好歹不曾觸犯老頭子的底線。 而先鋒軍那筆賬老禿鷲無暇細算,自然而然也扣在了趙思賢的頭上。 或許如趙思危所說,他爹禿鷲收買人心的手段過于高超,又或許根本就是因了那一碗鯢湯延壽百年的傳言誘惑,那些死士日夜守衛頭上的這片雪域。 這使得進入此地容易,若無鬼魅身手,要想從這個地方逃生,卻是絕無可能。 “故而從現在起,來福公公,本王要麻煩你出一趟雪域,為先皇陛下去給鎮遠將軍送個信,吃麒麟rou的開鍋儀式,將軍固然趕不及,遲些日子到此,過來討先皇陛下一杯喜酒,還是應當應分的?!?/br> 唐糖大驚:“什么?說了半天,紀陶難道是要您送我出去!” 趙思危神色肅穆:“不出去你待如何?老頭子素來看重排場,如今我算是被請到此間的,同著他扣下的那個趙思賢,實為無奈之舉。今日見了我,他言辭之中頗多抱怨,嫌棄來人不夠多,場面亦不夠熱鬧,撐不起他延靈之臺的門面。本王假托出雪域請將軍這個借口,方才已與老頭子提過,席勐仍在沉睡,掉包之事尚未敗露,故而他非但不疑有他,還說要派手下親送公公安全出雪域,一旦出去……外頭皆是將軍的人馬,萬事便由不得他了?!?/br> “這絕對不行……紀陶說好要我在這里幫忙的?!?/br> “原先本王未至古城,那也是不得已的法子?!壁w思危一派不容拒絕之色:“機不可失,你自當出去先保母子平安。不然……別說三爺在這里不敢施為,便是本王,也覺實在并不安心。本王承認此前私心甚重,未經深思熟慮,便放了你至此,自你進來后,卻是日夜追悔?!?/br> 趙思危的話其實不無道理。 若是紀陶只是一人在此查案,唐糖絕對相信他有獨自脫險的能耐。而以唐糖現時的身體狀況外加笨拙身法,大約也就能相當于一頭熊的水準,紀陶若是帶著她一同逃生,其艱險程度的增加,絕對要以十倍計。 “這些都是我自己選的,怨不得旁人?!?/br> “再或者,索性讓三爺送了你出去?!?/br> “那此處……” “禿……本王是說,我家老頭子若知道失了麒麟rou,勢必雷霆大怒,此處也必將大亂,不過本王自認后盾堅強,將軍早已發了重兵在途,若說硬取,要想踏平這方鬼蜮,絕無大險。你放心好了,塵歸塵,土歸土,已經死了的人自是當歸閻王……而本王,也一定會安然回京的?!?/br> 已經死了的人歸閻王,意思正是他爹別想有生路!此人真乃一號奇人,別人黑燈瞎火才敢干的事,他當真敢擺在桌面上講。 唐糖大驚:“踏平?那許多人,那些被囚的幸存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