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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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公子孤清驕傲,卻有個特別的喜好,從小格外愛吃酸梅子,貓貓今天過來,隨手就給它帶了些。 二呆是個饞貨,吃罷了魚,便看上了人家笑公子盤里的梅子,在它身畔蹭來蹭去。 貓貓很客氣地召喚它:“二呆,你也來吃一顆?!?/br> 二呆子當是撲毛球,對著那顆小東西猛撲過去,一撲梅子反倒滾遠了,它只好屁顛顛追著過去,笑公子又鄙夷地睨了它一眼。 怎料二呆不吃梅子不要緊,半顆梅子下肚,竟是接連打了十多個噴嚏,許是鼻子癢癢的緣故,難受得直用鼻子蹭地。 唐糖看呆了,招它過來,為它擦了鼻子上的灰,伸手替它撓一撓鼻子,見那個貓鼻子竟是通紅。二呆子許是被撓舒服了,伏下來由得唐糖擺弄,很乖巧的樣子。 鼻子不癢了,心就癢起來,二呆還想吃梅子,趁四下無人,撲到方才吃剩的那半顆梅子上,繼續啃。 唐糖正在書房給崔貓貓紀刀刀兩個講九宮算的第一講,聽見門外頭二呆的噴嚏聲又起,急跑去看,地上只有所剩無幾的梅子渣。 笑公子無辜地望著二呆,唐糖將二呆抱過來,揉一揉它紅彤彤的鼻子:“二呆子,你也不能吃梅子……” 說著竟是淚流滿面。 二呆傻乎乎望著唐糖,回味回味梅子酸味,意猶未盡又打了幾個噴嚏,腦門上的灰呆毛都被它給打散了。 紀刀刀看慌了:“母親您怎么哭了?” 唐糖搖頭抹淚:“刀刀,沒什么的,我好像眼睛里進了灰?!?/br> 紀刀刀來了這些日子,已然改了潔癖,竟也敢碰二呆了。他替二呆揉一揉腦門,乖巧道:“我們保證下回再也不給二呆吃梅子了,哦,貓貓姐?” ** 午飯后裘寶旸來了,唐糖不解:“寶二哥不在家中過節?” 寶二爺道:“晚上不要領刀刀去看上元燈會?你怎么帶,哥身高腿長,頂了小胖子在肩頭,他才好看清楚些?!?/br> 唐糖一心盼著紀二歸府:“多謝寶二哥,他爹說好會帶他去的?!?/br> “得了罷,你不知道?皇上宮中賜宴群臣,魏升鑒領著紀二那小子進宮赴宴去了,宴罷還要在宮里觀月賞花燈猜燈謎,他把刀刀一撂大半年不管,今夜能想著陪他看燈會?做夢罷?!?/br> “那齊王殿下也……” “自然也在宮中?!?/br> 唐糖本還惦記著悄悄跑去同齊王描繪一下夜探益王府的情形,既然受了請托,總該忠人之事才好,這樣一來今日是要擱淺了。 不想裘寶旸還拋出一樣意外的東西:“看看這是什么?” 唐糖見那是一摞手書的紙,急問:“曹四渠?” 裘寶旸點頭得意:“昨夜哥冒天下之大不韙,請兄弟沈主簿在卷宗室里頭喝了一餐酒,搶在他睡著時抄下來的?!?/br> 唐糖謝一聲,飛快搶在手中翻看,裘寶旸在旁指點:“據說是為女報仇,哥總覺得未免魯莽蹊蹺。但他咬死了是這個緣由,時隔兩年多,看樣子老曹是寧死也不肯讓人審出更多了。糖糖你怎么愣住了?” “曹……斯芳?” “對,正是老曹的女兒。曹斯芳從小被送進宮中,后來一直是齊王的貼身婢女,有什么問題?” 紙上記載的是曹四渠從刑部到大理寺的全部審訊記錄。 曹四渠言,自他女兒曹斯芳不知所蹤,他腆著老臉問齊王殿下要人而不得那日起,他便對齊王起了殺心。 “女兒失蹤有各種原因,即便齊王是個惡名昭著的王爺,你手上無有鐵證可以說明人是在人家手上不見了的,怎么可能說話就要殺人?他說他女兒是為齊王去找一枚什么傳國玉璽去了,齊王企圖謀奪帝位,故而四處尋覓傳國玉璽。這種話他也好意思說?有人說這所謂的始皇傳國玉璽世間根本沒有,是后人杜撰出來的,也有人說,此物的確出現過,不過太宗的時候就弄沒了?!?/br> 唐糖想起曹小姐在鬼宅中說的話,鬼宅里她所謂的寶物就是傳國玉璽? 她搖搖頭:“趙思危其人……若生了奪位的念頭,這個傳國玉璽對他而言,不過就是個擺設罷?!?/br> “正是如此!曹四渠還說這只是他的猜測,并無實據,說他覺得齊王人壞。都傳齊王是個六親不認的家伙,哥也很不喜歡他,但哥卻聽說,齊王治下尚算有情有義,不然他那些手下肯這般死心塌地追隨?你不覺得,這個曹四渠的說法,十分牽強么?” “是牽強?!?/br> “上頭還說,紀二當時趕巧著了與齊王同色的衣裳,說時遲那時快趁亂一擋,曹四渠弄錯了人……哥覺得曹四渠一慌弄錯這不是沒可能,但官員赴宴,禮部會在請柬后附上赴宴的穿衣警示,紀二怎么可能吃了豹子膽,穿于齊王同色的衣衫,他是瘋了不成?可惜哥不在場,怎么也想不明白當日情形了?!?/br> “那令尊……” “當時他確實在,哥前兩天旁敲側擊問過,老爺子記不得紀二當日穿的什么了,只記得場面一片混亂,血流滿地?!?/br> 唐糖捏緊拳頭:“滿地……” “不過我家老爺子對你家紀二觀感不好,說起那事他只是嘆氣。說紀二滿腹才華前途無量,實在無須行此險招?!?/br> “險……招。裘老大人的意思是,紀二他根本事先就知道,曹四渠欲刺齊王?” “我家老爺子這個人,故弄玄虛也是有的,無須在意?!?/br> 唐糖點頭再閱,曹四渠如何刺傷紀二的那一部分筆錄,卻仿佛忽然間全數略去了,唐糖有些急躁:“用的什么兇器?傷在何處?怎么一字不提?不可能啊,我雖不懂問案,也知道這些細節一定是要問的?!?/br> 裘寶旸撓頭:“呃……這個你也要看?” “你藏了?” “糖糖聽話,咱們不讀了罷?!?/br> “拿來?!?/br> “哥怕你看了難過?!?/br> 唐糖伸手:“拿來,真相要緊?!?/br> “那你讀罷,糖糖,你以后待紀二哥好一點算了。哥讀完決定以后再也不同紀二哥抬杠了,無論他是不是咎由自取,一個男人……曹四渠入太醫院前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人稱曹一刀,就是別人綿延十幾刀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只須利落一刀,專業去勢二十年,cao刀如宰雞……唉?!?/br> 裘寶旸顫顫巍巍從袖中抽出另一疊紙來,唐糖剛接在手中,書房門開了,外頭那人未進屋便喚:“小狐貍?” 裘寶旸與紀二一打照面,手中的茶杯都差點沒捧住,低問唐糖:“哥的乳名連紀陶都不知,紀二如何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紀二:又在聊我的隱私,太可氣! 糖糖:你自己若肯說粗來,還有人查你的病歷嗎? 第59章 上元夜 門前的那只老狐貍,臉色倒是好看許多,也不知上哪兒換了衣裳,穿的正是一身唐糖買的湖藍袍子。 他難得穿這種略嫌耀目的顏色,整個人被襯得英氣勃發,俊逸風流到了極致,眉目中雖未曾含笑,冷冽間反倒猶有一種溫柔意味。 唐糖望呆了,口水吞了兩回,才想起那幾張紙還無處可藏,趕緊塞進袖管,聽了裘寶旸的話又想笑不能,只有低問:“您的乳名難道不叫……寶寶?” 裘寶旸望著門前紀二很是局促,竊竊道:“他都回來了你還有心思奚落哥?”繼而高聲招呼,“二哥……別來無恙!” 紀二本道屋中只有唐糖,見著還有裘寶旸這個外人,哼一聲以示回應,卻道:“夜里我們闔家要去上元燈會,裘大人可愿來同往?” “???這個……還是不去了罷?!?/br> “哼,今夜陛下與太后齊齊設宴,裘大人的雙親皆在宮中赴宴,家中可還有別人等著大人回去團圓?” “你什么意思,嘲笑哥形單影只么,哥是不屑泡……” 紀理打斷他:“方才紀某歸府,見刀刀午睡起來,正在尋裘老伯。我不知裘大人是如何告訴他的,我記得您仿佛比紀陶還小一歲?” “呃,哥……” “稱謂事小,刀刀看來很喜愛裘大人,如蒙不棄,不若今夜就在敝府用了團圓飯,而后同去燈會罷?!?/br> “呃……也好?!?/br> 唐糖瞪大了眼。 “糖糖好生招待你家上官,一會兒西院再見,裘大人回見?!卑胧寝揶?,半是認真,說完也不待唐糖答應,居然就要走。 唐糖奇問:“大人要去哪兒?” 紀理回身道:“刀刀方才想要人陪他畫畫,我這便去他屋中?!闭f罷兀自走了。 唐糖見這家伙倒也聽勸,笑瞇瞇由他去了。 裘寶旸訝然問:“你沒事罷,對紀二這么和顏悅色的,這個后媽當得很舒心么?” 唐糖呸他:“寶二哥才沒事罷,作甚答應他同去燈會?” “哥方才不是說了,往后不同紀二抬杠了。遭了那樣的罪,也難怪他性子愈發古怪,想想真是……疼,哥是不忍心忤逆他,再說哥從小被他一瞪,愣是半個不字都說不出來?!?/br> 唐糖想起袖中裘寶旸抄的曹四渠案卷宗,正著急欲讀,紀方卻已前來催請:“方才見了二爺,他說寶二爺一會兒在府上用飯,要我趕緊來請。二爺還說,府上今歲這個新年過得缺了許多年味,讓老奴這就過來請寶二爺過西院去,說寶二爺字好,幫著府上寫幾個燈謎,掛上湊氣氛?!?/br> “二哥倒是會差使人,還知道哥字好看,也罷也罷?!濒脤殨D欣然起了身。 唐糖不得工夫看卷宗,只得再次藏起來,一路走一路問:“寶二哥你夜里當真打算伴他一同看燈?” “又不是伴他,橫豎是伴紀刀刀,哥喜歡小孩子?!?/br> “寶二哥,你也老大不小,怎不正經娶個親什么的?他們兄弟……原是因為小時候算的命,這才故意晚的?!?/br> 裘寶旸十分落寞:“哥歡喜的人,她又不歡喜哥?!?/br> “誰?” “別提了,哥少說也有半年沒見她了?!?/br> “半年,那姑娘家人也不逼她嫁人的么?” 裘寶旸一擺手:“罷了,哥也沒資格過問??熳?,今夜紀二請客,哥定要蹭一餐飽的?!?/br> 唐糖真未料寶二這般沒心沒肺個人,心里居然還深藏了一樁傷心事,問多了也怕給人添堵,趕忙噤了聲。 ** 上元夜無禁夜,傳統的燈會本身只是設在龍亭河東岸,今年卻因是新帝登基的頭年燈會,京城富商土豪皆捧場般地砸上了巨款,這一夜的燈會儼然被辦成個龍亭湖兩岸的空前盛會,湖上更泛了艘艘亮燈畫舫。一時燈火連作海洋。 而這夜玉盤當空,浮云散盡,雙岸煙花此明彼滅,仿若永不停歇。 陸上觀燈人山人海,裘寶旸扛起刀刀就往肩上擱:“你爹怕你尿他一脖頸,來伯伯肩上坐?!?/br> 唐糖牽念那個曹四渠跑去西京尋過刀刀母子的事,心下不安,草木皆兵地想勸寶二爺不要亂跑,不想阿步指一艘近處畫舫道:“二爺,便是這艘了?!?/br> 船即刻離岸,偌大畫舫上客寥寥,裘寶旸上船看呆了眼:嚇,這貪官為讓兒子過節游河觀燈,真是下了血本的。 裘寶旸隔窗望見一邊燈火通明:“刀刀過來看,西岸好像有人舞獅?!?/br> 紀刀刀眼尖,指著西北那頭:“裘伯伯,那頭還有舞龍!原來舞龍就是這樣的?能讓船駛近些么?” 阿步道:“當然能?!边@便使喚船往那舞龍處去。 趁裘寶旸領了刀刀上船頭上看舞龍,紀理一把攥過唐糖的手,領了她直往畫舫二樓。 二樓的鮮花美酒果蔬擺了整一條案子,空氣里音樂有綿柔香甜的果香,滾圓的玉壺恰好掛在窗前,月明星稀,市聲漾在水汽里,聽起來漸漸遠了。一切都像是蓄謀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