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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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木鳶記 眼看那藥碗已被他端到唇邊,唐糖心緊作一團:“誒誒誒……大人慢著,還是燙的!” 回頭算算,紀二背傷幾天工夫就痊愈了,可見此人氣血充足,底子甚厚。那個所謂舊傷,到頭要根本是樁心病,被這么一激,化貓成虎,實在很容易??! 幸虧阿步適時再次奔進了書房:“來人走了,送了封信來給二爺?!?/br> 唐糖在這這要命的關口松了一口氣,紀理擱下藥碗,并不避著唐糖,邊拆信,邊問是哪家送來的。 “是齊王殿下?!?/br> 唐糖本來已經撿回手中書冊預備接著讀,這刻“吧嗒”落了地,又著急忙慌撿起來,望一眼紀二,訕訕撣一撣書皮上的灰。 想必這一主一仆早已有了默契,紀二閱罷,阿步即刻去過點信燒了。當面燒光,這便收拾好了那些灰燼,告退而出。 唐糖十分自覺,早就繼續埋頭翻書,不聞不問。 那碗可憐的藥還在一旁溫吞著,卻已經被人遺忘了。 過了不多會兒,紀理忽而沉聲道:“唐小姐可否幫忙制一種無須縛線的小木鳶?” 唐糖愣了愣:“可以罷?!?/br> “若非齊王信中提及,我倒不知……你制過此種木鳶?” “齊王如何想起說這個?我是恰巧同他提過。其實……我也沒做出來過,拿不準能做成什么樣子,既是大人請托,就姑且動手一試好了。一會兒我列個單子,您明天先去尋些材料,不過還得查幾冊書,我先看看?!?/br> 她忙著起身,跑去書架旁摸索。 唐糖尋了半天,卻立在一個架子前頭定住了。 紀理見她一動不動,亦轉回身看那書架,唐糖眼前,恰是那冊她多日不見的《墨子殘卷》。 她分明小心將它包好,藏去了書房最深的那個櫥角。 無論是因為退卻于公主墓之艱難,還是貪圖那一只寬厚掌心的溫度……更不說紀陶的心意如何,自她決定放棄晉云山的那一夜起,她終是永久地辜負紀陶了。 在案情大白之前,她哪里還有資格,去翻閱哪怕是紀陶留給她的一片紙? “怎么……會在這兒?” 紀理不以為意:“哦,是我取出來的,藏那么好,你要讀的時候怎么???” “我不讀?!?/br> “為什么不讀?” “暫時不想讀?!?/br> “為什么不想?” 紀理不理會她,伸手抽出那冊書,徑直扔在她面前。 唐糖目光都不忍落下去:“現在我不是還有正經事要做?” 紀理簡直像有讀心的本事:“木鳶的事不急。倒是你,不用總覺得辜負了什么人?!?/br> “關你何事?!?/br> 紀理渾不在意:“那為什么不讀?書不就是給人讀的?哼,要是哪天……我也不在了,你難道連九宮算也不玩?” 唐糖一慌:“大人要上哪兒?” 紀理目光狡黠:“隨口一說,不必為我擔心?!?/br> 唐糖嗤一聲瞥開眼,咬唇罵:“你這種人,有什么可擔心的,禍害遺千年?!?/br> 紀理趁機一把搶過書來淡笑:“與其放著不讀,不若撕了算了?!?/br> 唐糖急得氣血上涌:“還我!” 紀理已然作出了撕的動作,唐糖眼淚都急出來:“怎么有你這種人……我讀就是了?!?/br> ** 從那日之后,唐糖每日凈手三遍,捧圣物一般捧了那冊魯工殘卷,凝神貫注讀。 紀理醋溜溜地:“哼,至于寶貝成這樣……唐小姐待我的書,可不是這個樣子的?!?/br> 他依舊命阿步夜夜預備吃食,唐糖不理他,心里舍不得書,堅辭不肯吃。 起先唐糖摩挲封頁,想象紀陶得到書冊的當初,也曾怎樣心心念念地盼著早些交與她,難受得躲回房中泣不成聲。 卻被門外的紀二嘲笑:“唐小姐這算是知道遂州天旱,特意在為我求雨么?”又遞了方帕去與她擦,唐糖這才止了淚。 回去強忍難受讀了幾頁,才覺出這冊奇書的名不虛傳之處來,倒是真有了些相見恨晚的意思,再放不下了。 這天唐糖正巧閱至其間某一頁,目光凍結,瞬間屏住了呼吸。 紀理心細,看她半天出神未動,問了聲:“怎么了?” 唐糖似夢初醒,笑得略敷衍:“沒事?!?/br> “當真?” “噢,就是看到書里說到,上古時候流傳下來的一種極細浮塵……含磁,嗯真沒什么?!闭f罷繼續低頭投入其中。 她愈這么說,紀理愈將她側臉盯望了半天,送了瓤橘子去她唇邊。 唐糖正出神,下意識一口…… 橘汁四濺,被咬痛手指的人強忍著沒抱怨,只冷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咬痛了沒有?” “你說呢?” 唐糖抽過手巾替他擦拭,細細查了指頭上無有牙印,又裝模作樣替他吹了吹,邊推書與他瞧:“大人可以自己看?!?/br> 紀理任由唐糖侍弄那根手指頭,淡掃書頁,確知書中句句如她所說,這才略略安心。 唐糖擱下書,卻指摘起今日收到的木材質地來:“這個……大人今日尋來的木片不對啊,木鳶是要飛起來的,飛一半一頭不堪重負栽倒了可不行。大人再去尋,最好是找桐木類,以鳳凰木為最佳,輕韌度都滿足?!?/br> “好?!?/br> 唐糖苦催:“快點找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這兒圖紙都已畫好,只等您這東風?!?/br> “巧婦,哼,也不知幾時能吃到你動手做的飯?” 唐糖面紅:“不是我不想給大人做,實在是阿步做的飯太好吃,毀了大人的胃口事小,若真吃出點什么事故來,性命交關,爺爺那里我就無法交待?!?/br> “我記得唐小姐說我是個禍害,我怕什么?!?/br> “這話您還真往心里去……待我為大人做成這個木鳶,我請大人下館子賠罪便是!” “好?!?/br> “一言為定,聽說南城的小九天就不錯?!?/br> “哼,你舍得?” “只要大人一句話,舍不得也要舍!” “我記得是我麻煩你?!?/br> “大人見外,這種事情也能算麻煩么,您吩咐就是了?!?/br> 他總覺得唐糖今夜待他既疏離客氣,又忽然對他多了許多遷就。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卻再也說不上來更多。 ** 裘寶旸這些日子埋在紀陶舊日卷宗里一籌莫展,其中讓唐糖眼熟的線索惟有一條。 “唐糖,你瞪著這春水二字都小半時辰了,難道你聽紀陶提過的?” 在益王府血案之兇犯筆錄旁,標有紀陶親手所書“春水”二字,卻再無更多詳細。 關于春水軒和徐春水,紀二或許知道更多,但以他這人的城府,想要撬開他的嘴聽一句真相,那是難于登天。 況且春水軒已在西京的一場大火里化作灰燼,連掌柜程四都已不在,此線蹊蹺險惡之極。二哥哥想必也恰恰困在某一個點上,愁而不得解罷? “噢,并沒有,我就是眼熟?!?/br> “別琢磨了,又到散衙的時辰,法曹約了哥同去刮痧,哥何來的心思?走罷哥送你回?!?/br> 唐糖笑勸:“寶二哥不要沮喪,都會好的?!?/br> 裘寶旸仰天長嘆:“好什么?哥同你兩個來這兒眼看小兩月,紀陶的案子一籌莫展,哥交不了差事小,真心覺得對不起兄弟?!?/br> 唐糖倒沒覺得他對不起紀陶,卻真心覺得自己怪對不起寶二爺的。鹿洲一事將他蒙在鼓里,所有有涉紀二的線索她也都包著藏著,生怕他知道。 寶二爺一向罵自己重色輕友……其實罵得也并非一無道理。 不過重什么輕什么,日后回過頭看便不再重要,反正到頭來人與人都是一樣的道別。 “今日我不用早歸,請寶二哥南市喝酒可好?” “糖糖你好生闊氣!南市酒樓可是一等一的燒錢,你才掙幾個?紀二又待你那般摳……” “您去不去?我有話同你說?!?/br> ** 唐糖飯桌上才告訴裘寶旸,自己最近恐怕得請個假出趟門。 裘寶旸十分驚訝:“請什么假?莫不是你家紀二要帶你游山玩水去?紀陶的事情怎辦?唐糖你是愈發重……” “他不去,我回趟家?!?/br> “回家?你不是說你家里都……都?” “我有事?!?/br> “哦,那這些……”裘寶旸指指唐糖剛搬出來那一厚摞東西問。 “有勞寶二哥?!?/br> “二哥我不明白……”裘寶旸仔細一翻,堆在他面前居然是一摞唐糖方才跑去涂灝祥買的春夏秋冬四季華衣,實在懵得可以,“糖糖你發財了么?這是何意???” 唐糖適時又塞去一張藥方:“有勞寶二哥,替我照應紀大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裘寶旸:撮合我和紀二?首先申明我是不會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