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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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果不其然,全部都是三叔不停的在一個一個雷電中,想在此見到那個女人的過程。但是這里非常奇怪的是,楊大廣沒有一次承認過,甚至在三叔不停的強調之后,他仍舊不相信自己變成過另外一個人。 在無數次電閃雷鳴中的毫無邏輯的問話和楊大廣崩潰的淋雨之后,楊大廣提出了另外一個讓三叔得以深思的命題。 楊大廣認為,接受了雷聲中的訊息,并且瀕臨瘋癲的,是三叔本人。 三叔看到的所有異像,全部都是三叔的幻覺,是三叔本人在雷聲中,出現了精神上的異常。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想法,受到了陳文錦的支持,陳文錦表明,她也沒有關注到三叔說的楊大廣這些異常。 三叔非?;炭?,如此說來,這個警告不是通過比較可笑的上馬仙的方式從天上穿達下來的,而是直接傳達到了三叔的腦子里。 三叔于是回到了之前的那個村子,那個村子早已經完全荒廢,他來到鎮上找到了幾個之前村中的人,打聽到了當年雷雨殺人的幾個過程,通通都匪夷所思之極,可以寫入當代奇案,這些人在雷雨之前都很健康,死狀也沒有任何的離奇,很多人說起雷雨殺人,都以為是被雷電劈中死亡,然而都不是,死者都是睜眼看著天空,忽然死亡。 三叔看到了一些照片,他忘不了那些尸體看著天空的表情,那是一種極端的驚訝,其中沒有任何的恐懼,只有巨大的驚訝。 三叔這才真正害怕起來,他在這一部分日記的結尾寫了一個結論: 當遮掩、躲避天目,窺探天機這樣的事情,不能在烏云能看到你的地方做。 如果大侄子你發現了這件事情,記得我不出現,是因為我不知道誰在看著我,你看到這行字的時候,也記得之后的行動,要極致的遮掩之下,才能繼續查下去。 我摸了摸頸椎,接下來的日記,三叔一開始就做了一個提醒。 如果聽雷的時間久了,要給自己設置一個提醒,提醒自己每天檢查三次,自己是否正常。 雷聲會影響人的神志。 聽的久了,你會出現一些不是你的念頭,最終,所有的人都會出現一個奇怪的念頭,會很想去一個地方。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在三叔的日記中,記錄了天授唱詩人的例子,這個例子我不知道多少次聽說了,至今我們很難確認,這些記憶早就在那些唱詩人心中,還是真的是那一天那一刻,從天上印到人的腦海中的,但這個例子證明了天人感應這一說法。 被雷聲蠱惑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都會想要到一個地方去,這個地方沒有名字,三叔在這里起名字叫做雷城。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解釋,雷城可不得了,去府二千三百里,城高八十一丈,傳說黃帝神仙之后化為雷精,修建了雷城。但這些解釋都依據道家,所以這個雷城只是三叔的一個代稱。雷城絕對不是一個城市,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是什么地方。 換句話說,人聽了雷聲之后,會產生一個去某個地方的欲望。但是那個地方是哪里沒有人知道。 下面三叔做了很多的可能性探討。 他提出了一個假設,要形成這樣強烈的欲望,需要幾個條件,第一個條件為追雷。 只是普通的生活著,偶爾聽到雷聲,是不會出現被雷聲蠱惑發瘋的情況,所有三叔發現的奇怪癥狀,都出現在追雷的過程中,追擊雷雨云,短時間聽到了大量的雷聲。 這種情況同樣也會發生在反復聽雷聲錄音的過程中,當然,如果短時間內反復看《還珠格格》,可能也會有同樣的效果。 三叔還寫了很多他的臆想,比如說,如來佛祖修行的寺廟,被稱為雷音寺。在地球上另外的古國,是否也有人從雷聲中獲得信息。也未不可知。 第二,雖然會被雷聲蠱惑,但是雷城在哪兒,卻是誰也不知道。也就是說,雷聲的蠱惑只是植入欲望,并沒有植入路線信息。那么這個欲望是無法滿足的,但是這種欲望會在晚年越來越激烈,以至于人會跟著雷聲不停的走,想從中得到信息。 三叔覺得楊大廣在他們分開之后,忽然開始瘋了一樣的聽雷,就和這個可能性有關。 但是這些假設三叔最終都沒有任何的論證,聽上去有些道理,又有些強詞奪理??傮w來說,這是屁股決定腦袋。 楊大廣和我不一樣,他和三叔經歷了很多,他們把所有收集來的,關于聽雷有關的東西,都藏在了自家的祖墳里,后來此事敗露,楊大廣的父親被槍決,楊大廣和三叔的友誼也自此終結,這其中肯定還有陳文錦的關系。 自古以來是是非非,情情愛愛,人們在故紙堆中撥弄出這些東西,反而在人間傳唱,越傳越曲折精彩,仿佛都是親歷,夯土一樣的歷史本身,因為畢竟觸不到辯不著,看到也裝作沒有看到了。 我靠在椅背上,外面應景的開始下大雨,思索著當年那一小隊人中,發生的人世間的情感糾葛。三叔喜歡簡簡單單,他出身就在黃土里,從小就知道人走的是條死路,走過蘭州去敦煌的路,能一路看到土長城就這么立在黃沙里,仔細在城腳下,能看到荒骨細碎。三叔給了我一些,對我說:“感情到最后也就這么多,你濃情似火也就這么多,你寡情薄義也就這么多,所以你別怪三叔不疼你,也別怪你爸太疼你,最后就是這么多,走運的被我們撿起來,更多的,什么都不是了?!?/br> 這是我現在想來,對他發出:“怎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提問,他的最好回答。 然而他還是追著陳文錦一路追著,不肯放棄。我又問他為什么,他說人一生的緣分絲盞一般稀薄,放入酒杯中,酒都不見滿溢,就這么多了,理得清就理,理不清,往后也就沒有再多。所以三叔口里說放下,心里從不放下,身后無事,何必放下? 楊大廣在這種事情上,和三叔是差著身位的,三叔生出來滿身的包袱仇恨,規矩謹慎,他拍打著拍打著,說不要了不要了,楊大廣則一出生帶著口袋,一路總想裝點什么進去。 陳文錦如此美好,和三叔的感情也單純,身上又有大任,小小的口袋裝不進去,只有那天地能裝下她,而三叔在邊上跑著,余光在陳文錦身上,由她跑遠,由她跑近,這種情況估計也是楊大廣熾熱的眼神,那nongnong的愛意所難以理解和駕馭的。 我看著自己手機里翻拍的在楊大廣尸體里找到的照片,他的那個眼神,看的出真的很喜歡,不過,男人大部分都不知道,這種喜歡情況下,只對他自己好,而三叔的那種喜歡,才是對陳文錦好。 我內心盤了盤,并沒有什么地方想去,我聽的雷聲很多,看來雷聲并沒有蠱惑我。心中安了安。 雷城,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么? 不知道為什么,此時倒有些想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二叔他們再次出發了,悶油瓶跟著去了,我和胖子靠在收費站旁邊的車上,目送他們離開,此時我的心態已經非常好。小時候看灌籃高手的時候,看到最后一章,覺得作者讓主人公停在那兒很殘忍,如今卻很能理解。 有人去打全國聯賽了,我得把脊柱先治好,誰叫我是半路出家呢。 之后的一個月時間,分成了三個部分,前三分之一的時間,我潛心的研究三叔的手機,這件事情我遵從三叔的吩咐,誰都沒有說,那個手機我只在有屋檐的地方拿出來,如果打雷下雨我就關上門窗。 第一次,在雷暴中我出現了被人窺探的感覺,總覺得那些閃電的光在窗外閃起的同時,有一只眼睛在窗外看著我。 我把所有的資料全部打印出來,多處保存,手機里的文字看著很多,打印出來沒有多少字,三叔后來因為九門的事情,躲藏了起來,中間有很多年,他沒有和楊大廣聯系,最絕望的時候,他在暗中看著我,危機四伏,從他的描述來看,應該是在蛇沼內,那一天他在蛇沼中聽到了熟悉的雷聲。 我現在不敢說三叔的意思確定就是這個,但看日記中的記載,他認為是那熟悉的雷聲,警告了他。 那一天之后,阿寧死了。他躲入了蛇沼的深處,是那一天我們聽到的雷聲改變了他的計劃,讓他知道蛇沼中除了我們兩只隊伍之外,還有其他的隊伍存在。 之后三叔聽到雷聲就跑,如果是這種態度,那不管雷聲中有沒有信息,打雷就如同少年派船上的老虎一樣,時刻不停的警醒他,那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不止一次的救了他,一直到不久之前,他再次聽到了雷聲,那個雷聲讓他想起了,當年在村子里,那只氣象隊的領隊,和他說過的關于我的事情。 雖然聽上去非常不靠譜,但聽上去三叔在和雷聲談戀愛,天上的烏云中有一個巫女深深的愛著他。 這些記載都是玄而又玄的片段,有很大可能是三叔的說辭,他到底在做什么,仍舊是不清楚的。但總算事情有了一種說法。 接下來的三分之一個月,時光如梭,發著呆就過去了,我和白昊天成為了好朋友,我看著她什么時候幻滅,眼看她崇拜我,眼看她看清我,距離感產生的美無聊又干凈,無聊是真相永不是那樣,現在文明產生的藝術品粉飾虛無,繪畫和攝影更多是到達內心,這也說明了人內心能看到的美要多于現實能給予的。 白昊天眼中的光大概在第15天的時候開始消失,我玩著掃雷,慢慢的過到了第三周,我才意識到,我一直沒有收到從二叔那邊傳來的消息。 我給二叔和悶油瓶都發了消息,祈禱他們在有信號的地方能夠回一句,都沒有音訊,應該已經進山了。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消磨的能有多快,我經常思考這個問題,有些人長久不聯系,見面的時候一句話不說,都不覺得尷尬,有些人就算在一起時間再長,分開一個月兩個月,再見面的時候,陌生如虎,在他的眼底。 再見三叔的時候——如果有這個機會——會和再見悶油瓶一樣,還是會陌生的吃飯的時候都要胖子找話題呢?我和悶油瓶之間還有胖子,三叔和我之間的潘子,卻沒了,我是能提還是不能提呢? 最后十天的時間,在忐忑不安中過去,之后又拖延了不到三天,二叔一向守時間,晚了三天回來,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從十一倉早退,到了二叔的盤口,就看到房檐飛檐上插滿了香,這是有伙計死了??床辶四敲炊?,已經是很久沒有的情況,之前三叔每次回來,我們都是衣衫襤褸,九死一生,三叔和我那一路兇險是少見的,如今再次出現這么嚴重的傷亡,他們去的地方我去恐怕真的會死。 運氣已經不在我這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進到二叔盤口的院子里,院子里都是破爛的裝備,我走進去院子的一刻,所有人猶如凝固一樣的看著我。 所有的悲憫妖孽一樣在空氣中滾動,在那一刻忽然隨著目光朝我而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轉頭看了一圈,沒有悶油瓶,隨口問道:“小哥呢?” “小哥沒了?!笨布绾窟罂?,我楞了一下,出奇的冷靜:“什么沒了?” 二叔從內屋走了出來,所有人都看著二叔看著我,二叔臉色陰沉:“你進來?!?/br> 剛說完白蛇也坐倒在地,我沒有動,揪住坎肩:“什么沒了?” “小哥和黑爺,都沒了,那斗,那斗里,有東西,從來沒有見過?!笨布鐪喩戆l抖。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怎么可能沒了?”我冷冷的看著二叔,“這么多年都沒事,怎么到你們手里,說沒就沒了,你們到底干什么去了?不負責任的話在這里不要亂說?!?/br> 二叔不說話,低頭看著坎肩,我看向其他人,二叔調教人很好,這些人離開我之后沒多久,已經不敢在二叔面前放肆了,我只能抓著坎肩:“怎么沒的,發生了什么事?” 坎肩看向二叔,二叔顯然下了封口令,誰也不能說,我放開手往二叔走去,二叔把我讓進屋子里,順手關門。我冷冷的看著二叔:“說沒了,尸體呢?” “帶不上來?!倍遄屛易?,給我倒了一大杯白酒:“現在只是理論上,我們沒有親眼看到?!?/br> “那你們說的那么肯定?!蔽曳词职寻拙浦苯哟蚍骸皼]親眼看到,那你們回來干什么?你們不救人么,現場是什么情況?!?/br> 二叔看著被我打翻的酒,“如果能救,肯定已經救上來了?!?/br> 我深吸了一口氣,剛才的窒息感稍微有點減輕,回頭看了看門外,心說坎肩我他媽揍死你,但此時冷靜下來,心中卻起了另外一種慌張,坎肩不是亂說話大驚小怪的人,他為人老實,我平時的教育也是傳達信息精確,他剛才的崩潰是真實的崩潰。 二叔在讓我逐漸接受現實么?其實人已經沒了。 我是一個學車的時候,教練給我吃維生素c冒充鎮定劑,想讓我冷靜下來,我都一眼識破的人。對我用話術已經很難了。 我的手開始發抖,摸了摸口袋,沒有煙。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兩個會出事,在這個行道里,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沒有更靠譜的了,這么多年下來我真的沒有想過這兩個人會失手。 我沒有任何這樣的心理預期,以往一切的心理建設在這里都無法使用。我冷靜不下來。 但是我的情緒又無法炸開,因為時間太短了,我進門知道這個消息到現在,我的情緒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兩種狀態拉扯下,我內心里只有憤怒,一股無名的邪火。 我靠在沙發上,仔細的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強行壓入了一個念頭:如果不冷靜下來,事情會變得更糟,要讓事情好起來,我必須冷靜下來。 這是我在沙漠中每天都會和自己說無數遍的話,這幾年我從來沒有想過我還會再提起來。 “二叔,能不能一句話告訴我,發生了什么?”我捏了捏眉心,“為什么外面那幫小的那個樣子,還有你吳二白救不了的場子么?” “救他們會死更多的人?!倍蹇粗遥骸八麄儍蓚€都搞不定的地方,這個組里沒有任何人搞的定,進那個地方救人,就是換人命,這些伙計的人命不是我的,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br> “是什么情況,塌方還是流沙?”我問道,只有這種事情才能確定人被埋了。 “他們兩個進到了一個沒有氧氣的地方,現在的時間遠遠超出了他們攜帶氧氣的量?!倍逭f道:“除非他們能在哪個地方找到新的氧氣來源,但那是不可能得。你掉進湖里兩個小時沒上來,剩下來的工作不是救援,是撈尸體。我不能為撈尸體再犧牲那么多條人命?!?/br> “他們掉湖里了?你和我說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兩個盜墓賊,掉湖里淹死了?” “那不是普通的湖,是一個喊湖,是地下河的一個空腔,如果在那個空腔中發出聲音,河水就會大量倒灌,將整個空腔全部淹沒,兩個月之后水才會開始退去。當地人叫做羊公泉,這個湖叫做羊肚湖。他們進去尋找一個入口?!倍逭f道:“不知道為什么,湖水忽然就開始大量倒灌。這個湖非常大,如果要潛水進去救人,需要非常專業的洞xue潛水隊伍,湖水倒灌,把整條地下河都淹了,我們退出來,根本無法營救?!?/br> “就這樣了?不管了?”我看著二叔的表情,二叔沒有必要騙我,他也不希望下面的人死,他說成這樣,肯定已經想盡了所有的辦法。所有人都說沒有辦法我是不信的,但是二叔說的那么直白,我的背脊已經完全涼了。 “解家的人已經去了,我知道你們肯定不會就這么放棄的,但是你二叔見過的死人多,這種場面真的非常渺茫,除非出現奇跡,就算他們活著,要救他們也需要幾百人的隊伍,我們的人先回來休整,你可以讓解家的人隨時給你消息?!?/br> 我站了起來,二叔說道:“你不準去,你去了就是送死,你也不要動任何的歪腦筋,大家都知道你的情況,你乖乖在這里等消息?!?/br> “我不去?!蔽尹c頭站起來就出門,舔了舔上牙床,心說不去個jiba,揪住坎肩:“我難受,你扶我回去?!?/br> 坎肩楞了一下,我捂住胸口把他拽上車,在車的手扣里掏出之前一包老煙,已經干的沒法抽了,點上,剛想說話,坎肩下車:“小三爺,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不能去,你罵死我,不要我了,我也什么都不能告訴你,那地方你不能去?!?/br> “我還什么都沒問呢.”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