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要是早知道她這么剛烈,他寧愿當初放開她,或是……不閉眼。這樣她就不會受傷了。 宋妤兒昏睡了一天一夜,次日夜里醒來,一睜眼就看到姜武胡子拉碴的臉和他眼底的鴉青色。 “婉婉?!苯湫⌒囊硪淼膯玖艘宦?,關心的問道,“你餓了吧,我讓碧痕去給你拿些吃的?!?/br> “不必了?!彼捂合肫鸹杳郧鞍l生的事,冷漠的拒絕,別過頭去,又閉上眼睛。 姜武被她冰冷的樣子刺到,眼神微黯,想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婉婉,你好好歇息,我隨后再來看你?!闭f完,他起身沉重的往外走去。 沒多久,碧痕端著水和青鹽進來,伺候宋妤兒擦手擦臉,漱了口后,問她可要吃些東西。 宋妤兒點了點頭。 碧痕便去小廚房端了清粥來,服侍宋妤兒用完后,欲言又止的看向她。 宋妤兒哪里不知道她想說些什么,冷冷的看向她,道,“不提姜武我們還是主仆?!碧崃说脑?,那就只能抱歉了。 碧痕明白宋妤兒的意思,無聲嘆了口氣,將碗碟收拾了,往外端去。 之后,姜武沒敢再在宋妤兒面前出現,每一次都是等到夜深人靜,宋妤兒歇下了,他才敢去洛神閣看她一眼。然后坐在對面的屋頂上,靜靜看著她寢房里的燈火。一坐便是一夜。 青梨院里,昭蓉和宋老夫人也問起過宋妤兒近日的事。 夏至和春芳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哪里敢透露實情,便照著姜武交代過的,只說宋妤兒患了風寒,怕過了病氣到青梨院才沒有過來。 眨眼,又是十幾日過去。宋妤兒傷口已經結痂,好了不少。 這日,京城之中張燈結彩,鑼鼓喧天,幾乎無人不知,濮陽王府的世子又要娶親了。娶得是禮部尚書楊元慶家的嫡長女楊絲毓,主婚的則是當朝太子爺。 一時間,濮陽王府人滿為患。 宋妤兒收了請帖,卻沒上門,只讓侯府里走馬新上任的管家送了份賀禮過去。 賀禮裝了兩只錦盒,一只裝的是千年蓮,傳說中能救死扶傷,延年益壽的圣藥,就當她還蘇世卿的救命之恩。另一只里面裝的則是一對龍鳳佩,是真正送給新人的賀禮。 濮陽王府,婚堂上。 司玉輕紗覆面,隱約露出嬌美如畫的容顏,楚貽華看的心癢難耐,又惱火非常。偏偏他還得顧全大局,言笑晏晏的看著一對新人拜堂。 禮成后,他目送她被王府下人帶去新房,藏在袖子里的拳頭緊緊攥起。 而此時,新房里,蘇世卿面容清雅的拿起喜秤,替楊絲毓挑開蓋頭,輕喚了聲“娘子”。 司玉眼中有不自在閃過。兩人在喜嬤嬤的伺候下吃了生餃子,又喝了交杯酒……蘇世卿便去前院陪酒了。 司玉一個人待在新房里,臉上浮出幾抹寂寥,幾抹失落。 “新娘子,不都應該是歡愉的嗎?”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一抬頭,就看到楚貽華嘴角那抹嘲諷的笑,“還是說,本宮的暗衛首領嫁的并不如意?” “太子殿下來這里做什么?”司玉瞪了楚貽華一眼,“主婚人不是應該在前院喝酒嗎?” “本宮喜歡在這里,你又當如何?” “你快離開,不然我喊人了!”司玉并不想再和楚貽華再有什么牽扯。不管怎么說,她都已經正兒八經的嫁人了。嫁了人,她就不再是司玉,而是蘇楊氏。作為蘇楊氏,她的一舉一動都關乎蘇楊兩家的顏面,換句話來說,她自己可以不要臉,但是卻不能連累兩大家族。 這般想著,她看向楚貽華的目光已經十分決絕。 楚貽華卻顯得無所謂的很,他一步一步走向她,然后在她開口之前點了她的xue道。 司玉無法動彈后,震驚的看向楚貽華,“太子殿下,你……” 她跟了他五年,愛慕了他十幾年,卻從不知曉,他竟還有如此身手。 “司玉,是你第一個知道本宮會武的女人……你說,本宮會放過你嗎?聽話,本宮會好好疼愛你的……”說著,他身子前傾,強硬將她壓倒在喜床之上。 司玉腦中空白一片,喜袍被他扯的散開來,她眸色加深,自知阻止不了他對她的占有,只能帶著哭腔哀求,“不要、太子殿下不要在喜床上……”這是她最后的底線。 “那你說,去哪里?”楚貽華松開對她的鉗制,有幾分輕薄的問。司玉掃了眼新房中的布置,目光落在屏風上,道,“屏風后有我陪嫁的箱籠,去那里……” “想不到,司玉你原來喜歡在箱籠上……”楚貽華調笑。司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恨不得戳下自己的雙眼,當初怎么會喜歡上這么個禽獸! 楚貽華沒再開口,抱著她往屏風后走去…… 等蘇世卿夜里再回來,司玉已經恢復初時妝容精致。 蘇世卿走近她,欲與她親近,司玉躲了一下,一臉歉然道,“夫君,我還沒有準備好?!?/br> “……那,就等你準備好罷!”蘇世卿也松了口氣,與司玉商量過后,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鋪。 而楚貽華,當晚回宮后,立即遣了一個心腹暗衛去濮陽王府,隨時與他匯報世子和世子妃的動向。 次日清晨,消息遞進東宮,楚貽華舒朗一笑。他的女人,就是他的,誰也搶不去,總有一天,她還是要回到他身邊的。 另一廂,??当疾▌诼翟S久,終于將仵作和青瓷的案子查了個七七八八。所有證據全部指向九皇子府。 仵作孫成是九皇子府管家孫寶的堂弟,兩人向來不睦,進兩年又因爭家產的事鬧得不可開交。更有人看見,失蹤了的如霧曾在孫寶私宅附近出現過。像是做了孫寶的外室。 而青瓷,她作為宋妤兒的貼身婢女,出身上并無任何不妥,可偏偏,她有一個愛賭的情郎,那情郎曾在九皇子名下的賭莊里欠下巨額的賭債,可現在卻還全須全尾的活著,甚至在京郊購置了一所田莊,日子過得滋潤極了。究其原因,明眼人一目了然。 不過事關九皇子,??挡]有知會宋妤兒和姜武,卻是將所有證據遞去了東宮。 東宮書房,楚貽華看著??邓蛠淼臇|西,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楚貽廷,他還真的是作死! 前次御狀一事,他對他并非高抬貴手,而是有旁的打算。他要等老九把他名下的鋪面莊子賣的差不多,全部投去平安三縣了,然后再給他重重一擊。讓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定遠縣縣令寫的奏章,加上太尉府那些事,他不信他的父皇還能再原諒老九一次! 這般想著,楚貽華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笑,然后喚元寶到跟前,簡單吩咐了他一些事。 元寶公公答應一聲,離了東宮,往定國侯府趕去。 定國侯府書房,姜武與元寶深聊了將近半個時辰。 送走元寶后,他思量再三,還是去了洛神閣。 洛神閣中,宋妤兒身子養的已經差不多,看見姜武進來,幾乎立刻冷了臉,屁股動都沒動,只當沒看見。 姜武厚著臉皮走近她,在她身邊坐下,愧疚的問,“婉婉,你傷養的怎么樣了?” 宋妤兒沒搭理他,只自顧自的繡著手里的荷包。 荷包本來是打算送給姜武的,打算繡云紋,現在她改變主意了,就沒繡云紋,而是繡了兩只追逐芙蓉花瓣的飛燕上去。 花瓣殷紅,飛燕逼真,姜武看著,訕訕說了句,“繡荷包呢,婉婉繡的真好?!?/br> 宋妤兒還是不理會他,只是自顧自的飛針走線。 不到半個時辰就繡好了。 姜武看她收了針線,又沒話找話的問,“荷包能送給我嗎?” 宋妤兒聽他如此發問,終于抬頭,冷冰冰的說了句,“給昭蓉的?!?/br> “嗯?!苯潼c頭,沒有再要,頓了頓,又開口問她,“對了,你還記不記得,你十一歲那年去咸安寺為祖母祈福,都帶了什么人?” “你問這個做什么?”宋妤兒一怔,沒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卻是反問了一句。 “我不是答應你過你,要替你把當年的實情查清楚?!苯湟荒樥J真的說。 宋妤兒嘆了口氣,仔細回憶起來,良久后道,“除了車夫,只帶了秋紋和青瓷?!?/br> “沒有帶侍衛?” “佛門清修之地,不好帶太多人?!?/br> 姜武明白過來,這青瓷,怕是十年前就被九皇子楚貽廷買通了吧。 十年前,她才十三歲。 “那你記不記得,那個車夫叫什么名字?”過了會兒,姜武又問。 宋妤兒記性不錯,不過沉默幾瞬,就將那車夫的名字說了出來,“他叫范青?!?/br> “范青?”姜武聽了這個名字,嘴角冷冷勾起。 “怎么了?”宋妤兒問,眉頭緊緊皺起,“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嗯?!苯漕h首,看著她,一字一句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當年第一撥擄走你的人應該是九皇子?!?/br> “九皇子?”宋妤兒眼中閃過一抹錯愕,“我當年與他,并不熟悉,我爹也不曾與他交惡呀!”正說著,她面色突然一變,腦中突然就出現了上次去集市,楚貽廷拉著她不放,非要認昭蓉做女兒的事。原來,他是蓄謀已久,不但圖謀她,更是想要圖謀她的女兒。 “你想到什么了?”姜武見宋妤兒變了臉,忙追問。 宋妤兒便將那日集市上發生的事仔細與他說了一遍。 姜武聽完后,臉色也是一陣慘白。他想起以前在軍中的時候,曾聽同帳一個大哥說過,他們鎮上有個公子哥,不愛大姑娘,不愛小媳婦,單單就偏愛那些十一二歲的女童。 莫不是,九皇子也有這癖好? 姜武想到此后,不由黑了臉,攥緊拳頭,發誓要將此事查個清楚。 “姜武?”宋妤兒見姜武走神,不悅的喊了一聲。 姜武看著宋妤兒天仙一般容顏,嘆了口氣,到底沒將自己心中想的那些齷齪說出來,轉而又與她說起青瓷。 宋妤兒還真不知道青瓷和范青會有不正當的關系。 在她印象中,青瓷一直是素素凈凈、清清冷冷的,她如何想的到,那樣一個蓮花一般的女子竟然在十三歲時就和外男有了勾纏。還不惜為那個男子出賣自己的主子。 十年生死,她怎么也想不到,當初害自己九死一生、流落他鄉的竟然會是這么兩個人。一個她八竿子打不著,一個陪她一起長大。 “嗬……”她冷冷的笑起來。嘴角掛著一抹諷刺。 姜武試著去揉她的發心,卻被她避了開來。 “謝謝你幫我查清楚這一切,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彼捂簺鰶隹戳私湟谎?,漠然道,“你最好記住,不管以后你為我做什么,我都不會原諒你?!?/br> “婉婉!”姜武不甘心,眼神痛苦的看著她。 宋妤兒別過頭去,只是道,“我想休息了?!?/br> “婉婉,我真的知道錯了!”說著,姜武從榻上起身,在宋妤兒腳邊跪下,他低著頭道,“我求你再給我最后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后再也會懷疑你了?!?/br> 宋妤兒不說話,表情依舊冷漠。 姜武抿了抿唇,一條劍眉,又放話,“你不原諒我,我就跪著不起來?!?/br>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就不嫌丟人嗎?”宋妤兒無語的很。 姜武卻一臉理所應當道,“我跪自己娘子我丟什么人,娘子不原諒我,我才覺得丟人?!?/br> “那你自己跪著吧!”宋妤兒說著,下了榻,赤著腳往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