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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作不合在線閱讀 - 第97節

第97節

    語畢,繼續與葉翎和連瓊芳的對話:“前幾日讓大家熟悉構造時,他看得比你們認真,還特地找我幫忙將能拆開的部分都拆下來,自己重新組裝了好多遍,找到了拉栓時讓自己最順手的力度和角度?!?/br>
    “將水連珠拆開看的?嘖嘖嘖,他這又上眼又上手的法子可太喪心病狂了,”葉翎也沒過腦,脫口而出,“看他家夫人也不過如此了吧?”

    “那我倆怎么辦?明日也學他那樣,將水連珠當自家夫婿來看?”連瓊芳笑著抬杠,“那我怕是沒什么耐性了。畢竟成親二十幾年,對那老家伙早看膩了,可沒隋敏那份新鮮勁頭?!?/br>
    軍旅中人私下里說話常常直來直去,加之她們又將趙蕎當做了“自己人”,玩笑時難免葷素不忌。

    偏偏趙蕎慣在市井中打混,雖許多事半懂半不懂,卻又什么話都敢接,于是接下來的對話就愈發讓人沒耳聽了。

    “既看夫婿膩了沒新鮮勁,”趙蕎眉梢一挑,接得順口極了,“那不然,將它當做新收的小郎君來看?邊邊角角、縫縫隙隙全都給它看清楚,摸透徹。你們從前習兵器不也如此?要對它非常了解,做到人和兵器純然合一,道理是一樣的?!?/br>
    連瓊芳與葉翎雙雙愣了愣,旋即悶悶怪笑起來。

    趙蕎也隱約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似乎有點過了,雙頰微紅:“笑什么笑?總之就到閉上眼都能將它玩出花來的地步,那大功告成了!”

    她說這話時嗓音略揚,前頭那幾人神色各異地回頭瞪來。

    曹興為老不尊地嘿嘿笑,抬起手肘撞了撞身旁的隋敏;隋敏則滿眼驚恐,無比做作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做防御狀。

    而與他們并行的賀淵,目光幽幽直視著趙蕎,扯了扯唇角,皮笑rou不笑。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葉翎茫然中透著一絲絲惡寒:“他們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連瓊芳大致回憶了一下先前的對話,不以為意地笑笑:“大約是的吧。估計零零碎碎聽到幾句,誤以為咱們背后打隋敏什么下流主意?”

    雖趙蕎與賀淵同住邀月醉星閣,但像連瓊芳這樣從外地州府趕來的受訓將官并不知二人的關系,只以為趙蕎是此次訓練的實際主事者,而賀淵在受訓眾人中官階最高,所以兩人就共享了雁鳴山最大的一處院子。

    但葉翎是賀淵的下屬,對他與趙蕎的關系自是心中有數,只不過賀淵早早下過封口令,所以平日她也就裝聾作啞而已。

    方才賀淵看趙蕎那含義不明的眼神,葉翎也是瞧見的。

    她笑容曖昧地附到趙蕎耳畔,幸災樂禍地小聲嘀咕:“你完了。賀大人怕不是以為你看膩了他,想收隋敏做小郎君?”

    趙蕎脖子一涼。這些人怎么回事,偷聽別人說話就算了,怎么還七零八落聽半截就自己東想西想呢?

    這賀淵也是奇怪,她有沒有看膩他,他自己心里沒點數么?!

    壓根兒就還沒正經看過,哪那么容易就膩了。呿。

    *****

    趙蕎慣例又是最后一個吃完飯的。

    回去沐浴更衣后天色已墨,趙蕎捏著還剩半瓶的化瘀藥膏上了邀月閣二層,卻見賀淵長身倚在與醉星閣當空相連的木廊盡頭,遙遙望著她。

    他大約也是才沐浴不久,換了一襲輕薄的淺云色寬袖絹袍。夜風微微拂過,使那絹袍便熨帖地勾勒出他勁瘦的身形輪廓,在夜色中分外惹眼。

    他在外人面前大多時候都是清清冷冷又四平八穩的做派,矜持可靠,卻寡淡沉悶,就連本該張揚意氣的紅色賀氏家服武袍也能被他穿出肅正克制、無欲無求的味道。

    可此刻他倚在木廊盡頭,姿儀慵懶展臂敞開懷抱,星眸橫波斜斜睇來,微挑的劍眉掛著笑,宛如月下踏花靜候心上人的少年郎,赤忱意態清輝熠熠,讓人挪不開眼。

    趙蕎沒來由地齒頰生津,莫名其妙就輕笑出聲。

    這樣的賀淵只有她才能看到,他只在她面前才會露出這樣的一面。而她在他面前,也是不同的。

    旁人說他倆“一定合不來”,那是因為誰也看不到他們在彼此面前獨一無二的模樣啊。

    趙蕎捂住激動不已的心口,毫不遲疑地奔赴他的懷中。

    她回抱住他,仰頭笑得狡黠:“偷聽人說話不要只聽半截,瞎想什么呢?先前我與連將軍和葉翎是在說她倆訓練時的一點問題,只是順嘴用隋敏來打了個比方而已?!?/br>
    “那我怎么聽到有人在說什么‘小郎君’?還要‘看仔細、摸透徹’,要到‘閉上眼都能將他玩出花來的地步’?”賀淵笑意不善地瞇起眼。

    “正經的話你聽不見,這幾句胡說八道你聽得倒是清楚!我們那是在談論怎么才能將水連珠使好??!她倆是左撇子,需要重新適應水連珠的構造,”趙蕎笑得不行,“嘿嘿嘿,你是不是以為我對隋敏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怕地位不保,所以趕忙來自薦?”

    出乎她的意料,賀淵雖周身遽燙,卻并沒有像以往那樣沒好氣地笑斥她“小流氓”,只是擁著她抬眼望天,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喲喲喲,來真的?”趙蕎并沒有被唬住,反而樂不可支笑倒他在懷里,“你就光會嚇唬我,信你有鬼?!?/br>
    這人在正經大事上從不破規矩的,在成婚之前,便是她故意招惹他,他都會克制地謹守底線。她對此深信不疑,才不信他當真會做什么出格之事。

    “有本事你先幫我上藥?!?/br>
    說來趙蕎也是慘兮兮的。

    這些日子大家的訓練強度上來了,眾人的進度差異也明顯出現,于是趙蕎與慕映琸多數時候都需一對一地給予眾人指導,也就難免一遍又一遍地演示。

    為了不讓大家覺得自己太弱,加之天氣實在熱,她就一直沒有穿肩帔軟甲。

    雖連瓊芳送的那藥膏效果好,也架不住她每日要反復演示幾十次,這導致她的右肩一直腫著。

    “敢不敢?”趙蕎抬起小紅臉,咬著唇角笑覷他。

    “敢不敢”這三字可真是充滿挑釁,像小狐貍明晃晃甩著蓬松大尾巴,半點不遮掩自己的“叵測居心”。

    賀淵垂眸凝她片刻,忽地將她打橫抱起:“敢啊?!?/br>
    *****

    醉星閣二層正中這間房的格局很別致,繞過屏風便是占了大半間屋子的寬敞地榻。那地榻頗為講究,也不知用的什么材質填墊,柔軟至極,人一上去就覺如在云端。

    地榻前就是一整面的“落地見月窗”,只需將那木珠簾卷起,就能將雁鳴山夜色里最好的星光盡收眼底。

    不得不說一句,當初繪制這園子的造景藍圖時,還不是帝君的蘇放真是花了許多心思,里里外外外的細節都考慮到了。

    趙蕎坐在柔軟地榻正中,看著面前與自己只隔了兩拳寬的賀淵,心中七上八下。有點慌,有點無措,又有點隱秘、羞澀又大膽的期待。

    “你真、真要幫我上藥???”這多不好意思?不過若他堅持要熱心幫忙,她也不會拒絕就是了。

    “不然我抱你進來做什么?”賀淵一副老練的語氣,沉聲輕笑。只是從她手中拿過那藥膏瓶子時指尖輕顫,泄露了他的緊張與生澀。

    趙蕎本著“輸人不輸陣”的原則,硬著頭皮給他笑回去:“哈哈,我、我又沒怕你會怎么樣,上藥就上藥??赡憧偟命c個燈吧?”

    極目不見半點燈火,惟窗外漫天星光爍爍,這使氣氛無端端透出某種難以言喻的旖旎,仿佛能勾出人心底最最神秘而野性的念頭。

    大概還是該點個燈,至少讓氣氛正直坦蕩一點吧?

    “我目力很好,不用點燈也能看得很清楚?!辟R淵長指搭上她外衫襟處的盤絲花扣。

    他是指能看清楚她肩上的傷,還是別的什么,趙蕎已無法思考。

    毫無反抗之意地任由羅衫輕解,薄薄外袍滑褪而下。

    她也不說不上來自己在想什么,腦中暈乎乎,周身如置沸鼎,一顆心熱滾滾上下起伏。

    他先以長指勾了藥膏點在她右肩傷處,又認真將掌心搓熱,左手按在那藥膏所覆之處,右臂環過她腰背,讓她靠在他身前。

    “要將淤傷推開才好,所以你便是疼到哭我也不會停手的。唔,若實在疼得厲害,你可以咬我泄憤?!?/br>
    他的嗓音含笑,說話時的熱氣盡數噴灑在趙蕎耳畔,讓她周身沒來由一陣酥麻顫栗。

    “哦?!彼龑⑾掳丸圃谒募绺C,懵懵然看著窗外漫天璀璨星辰,總覺自己的舌頭像被貓兒叼走了,半個字都說不出,哪里還有平日里滔滔不絕的風采。

    *****

    雖上藥初時趙蕎是疼得眼里起了淚花花,但賀淵拿捏力道有分寸的,加之連瓊芳給的這藥鎮痛效用起得很迅速,只忍了沒多會兒,她就不覺多疼了。

    但肩頭感受著賀淵那略有薄繭的掌心覆壓摩挲,很不講道理地讓她周身持續翻涌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舉目又見窗外的星星全都在眨眼,仿佛天地萬物都在窺視著這一切。羞赧與好奇將她整個人混亂包裹,總讓她無端端想尖叫。

    于是她偏頭咬住了賀淵頸側,不自知地繃緊了周身。

    賀淵先是一僵,手上略輕了些。

    有那么個瞬間他是想訓她兩句的。又不是沒有副手,為大家做演示時本不必次次躬親,瞧這受的什么罪?

    可他到底沒說出口。因為心疼,也因為知道她為什么這樣拼命。

    之后兩人都沒再吭聲。

    待到終于上藥完畢,趙蕎虛脫般倒進綿軟如云的地榻中,側身捂臉,死死咬住唇,不愿發出任何軟弱的聲音。

    賀淵躺到她身側,挨挨蹭蹭將她摟緊了懷里,輕拍她后背無聲哄了片刻。

    然后呼吸相聞,漸至唇齒合相貼,最終只剩薄薄夏衫的距離。

    良久,賀淵握住她的手,微喑帶笑:“阿蕎素來講公道的。我既幫了你的忙,你是不是也該投桃報李?”

    趙蕎驀地水眸圓瞠,紅唇彎彎輕顫。有點小激動。

    她自來是個貪鮮好玩的性子,對以往被他嚴防死守的某些神秘所在早就好奇已久,只是沒膽子當真動手而已——

    之前在泉山時喝醉酒那次不算,記憶太模糊了。

    “投什么報什么?你知道我不識字,說太深奧了聽不懂?!彼G訥發問,意外地糯聲糯氣,嬌媚甜軟到能擰出蜜汁來。

    賀淵滯了滯,沉嗓里帶著深濃繾綣的笑音:“嗯,好?!?/br>
    不說也可以的。

    *****

    翌日上午的例行武訓,賀大人遲到一個時辰。

    不過,賀淵的官階在受訓者中最高,身手又頂尖出眾,偶爾懶怠一回,常規武訓遲到個把時辰并不算太大的事,大家起哄笑話他幾句也就過了。

    而翌日下午的實彈訓練,趙大當家一彈未發,所有演示全推給慕映琸。

    慕映琸委屈臉:“今日這風氣可不好??!怎么你也躲懶?!?/br>
    “明日換我來演示,今日你多擔待些,”趙蕎理不直氣也狀,抿了抿笑唇,揉著自己的手腕嘀咕,“說了這次訓練我最大,偷個懶還不行了?”

    “哦,是,你說了算?!蹦接超k點點頭,也沒真的斤斤計較,甚至對她有些同情。

    近幾日訓練強度眼見著就上來了,六十三位受訓者皆是武官武將,雖累卻不至于扛不住??蓱z趙蕎這總教頭卻是個常年四體不勤的,光是每日為大家分別演示那么多遍,就夠她累到手酸腳軟了。

    “近來這訓練強度對你來說著實過重,”慕映琸也知她這幾日是強打著精神硬撐,神情轉為誠摯,低聲勸說,“再說今日太陽這么毒,連賀大人都沒多輕松,曬得臉都紅了,更何況你。若實在太疲憊,你就到旁邊坐著講吧?適當偷懶也沒人會笑話你弱氣?!?/br>
    趙蕎目不斜視,揉著發酸的手腕嚴肅點頭:“你說得對?!?/br>
    第94章

    雖火器在尋常人看來是個聽過沒見過的玄妙玩意兒,但在雁鳴山接受火器訓練的六十三名將官到底非等閑之輩, 在經過先期短暫挫折階段后, 不過月余就在趙蕎與慕映琸的指導下陸續悟出了最適合自己的使用方法。

    世間萬事不外如是, 當法子對路了,接下來就會一通百通。

    原定為期半年的訓練最終只花了四個多月,趕上了當年十二月廿日在松原郡郊崔巍山的冬神祭典。

    冬神祭典首日, 慕映琸率火器營受訓將官六十人持水連珠列陣, 在北境國門上列陣接受昭寧帝、昭襄帝君及宗親朝臣、觀禮百姓的檢閱, 并會同各州優選軍陣,完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各軍種協同演武。

    演武結束后,火器陣六十人面朝國境對面宿敵吐谷契王庭方向射出實彈共千余發,并與參與演武的數萬將士一同高唱了《請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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