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已不是亮堂純白的手術室，粗糙的布棚、嘈雜的腳步聲，他就像從污穢不堪的地獄一下子跌落回人間……看得清摸得著的人間。

    興許都是噩夢嗎？季凡掙扎著想坐起來，可這種幻想很快被身體上的刺痛打得消弭了。尤其是他胸前，乳尖的小孔直通血rou，衣料稍一摩擦便極為酸澀，不必看也曉得是一片紅腫。

    呵，周涵，他逃出來了，他到底還是逃出來了。

    “凡，你醒了?！睖喓翊植诘穆曇?，和囚禁他的人透著幾分相像，因情緒略顯扭曲，便是這縹緲的幾分也驚得季凡一哆嗦。

    “周立……”

    “藥效還在，你先別說話，喝點水?！彼说臏囟日慈镜揭陆蠛图贡?，季凡望著四下軍營的布置，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坐直，他仍是頭暈目眩，盯著眼前模糊的輪廓，難以自持地渾身打顫：“別……”

    “沒事，是我，沒事了……”男人的手頓了頓，最終虛扶在杯底，瞧著他鳥雀兒般淺啄了兩口，皺眉將杯口挪開：“這次的是，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明笙想將整個周家連根拔起，現在留著周涵還有用?！?/br>
    季凡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周立這是在暗示他要殺周涵嗎？開什么玩笑，那可是他親弟弟，就為了自己？不，還是對方聯合明笙謀害他才是主要原因吧，即使是在這樣權貴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周涵的背景家世也讓他距離平凡人的死亡十分遙遠，況且周家伯母一直很寵溺這個小兒子，怎么可能輕易讓他上法庭。

    不過周涵如何已經不是季凡最在意的了，只要那家伙從此再不出現便足矣，他現在只關心一個問題：“我的身體……能復原嗎？”

    青年盯著眼前人的目光難掩焦慮，他大概清楚周涵對自己做了什么，他不想像個妓女一樣過完下半生。僅僅是想想用這套人工的器官生孩子的場景，他簡直就要被惡心到吐。

    “暫時……我們還沒那個條件解決，但我保證，凡，只要明笙一死我們立刻就回聯盟……”男人溫柔地撫過他的頭發，言語的力度卻仿佛致命。

    “回聯盟？什么意思？”季凡的表情有些驚訝，他想象過周立會越獄或者刺殺議員，可他這是直接造反了嗎？這……聯盟的軍力哪里是他一個小小的將軍能比的？他有戰功不假，可其中多少有他父親的緣故在，他反了，伯父伯母難道……

    “好了，別的事你不用管，先養好病?！闭Z氣無法掩飾的古怪，周立稍顯強硬地塞了塞他被子的角，阻止了他的話。季凡失蹤這三個月，他幾經生死都只有對自己疏忽的反思，唯獨把季凡從那可怕的實驗室抱出來的時候，他燥郁的情緒簡直要把掌心掐破，險些擰斷了昏迷的周涵的脖子。

    季凡是他的人，居然被他的弟弟……折辱玩弄……

    甚至懷了孕。

    如今長途奔波的情況他決不能讓季凡知道孩子的存在，等他身體好一點，他再找軍醫處理那個充滿罪惡的胚胎。

    帳篷外邊軍士的腳步陣陣，麻布和塑料交織成非常軍旅的顏色，季凡乖順地平躺下去，可繁雜的思緒與沖擊仍擁擠在他的腦海，他的大腦生了銹似的吱呀吱呀地響，細密的痛針扎一般：“周立，咱們現在在哪？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聯盟北部的衛星圖盲區，我以前的下屬有人駐守這里?！?/br>
    “你怎么找到我的……”

    周立到底沒回答他的問題。

    .

    灰黑的涂層反射著犀利的陽光，大樓頂層緊張的氣氛沒有分毫被精致的盆栽和裝修緩和，玻璃窗上沾著血的破洞頗為瘆人，偏偏無人敢注視。更可怕的是，坐在首位的已經不是昔日大權在握的明主席，而是不足三十歲的明笙。

    “各位，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全體大會，大家既然沒什么想跟我說的，那就由我來開口吧?！?/br>
    年輕人搭著修長白皙的雙手，暗綠色的眸子虛瞇著，笑容危險而詭異：“我父親的事，周家必須付出代價。周立逃了，周家其余人均被扣下，可是……誰能保證在座的各位全都對我，對聯盟沒有異心呢？”

    “當然，我也沒有要代表整個議會的意思，只是畢竟裂隙出在周明兩家之間，周立瘋狂的舉動你們也都看到了。聯盟正是對外擴張的時期，他的存在才是導致聯盟動蕩的最嚴重因素?！?/br>
    “所以，假如有人對周立的行蹤知瞞不報，我會以主席的身份將他和周立同罪論處?！?/br>
    ……

    會議室背后一間奢華的臥室，明晃晃的鏡面和鎖鏈彰顯出不自然的色情氣息。

    “主人，您回來了?！鼻宄嗦阒碜庸蛟诤窈竦牡靥荷?，他作為“人間”的老板，作為明笙的寵物，在這次的事件中自然要承擔主人無盡與骯臟的怒火。

    其實他心里是否有雀躍呢，季凡逃離了明笙的掌控，一潭死水般血腥的戰爭終于不再是聯盟單方面的屠殺——呂筱清早就有聯盟會分崩離析的揣測，可誰叫他的主人依附于聯盟的最高領導人，哦，現在他已經是最高的領導人了。

    這可比在“人間”看著那些精蟲上腦的商賈抖動肚子上的肥rou有趣。

    “主人，您需要先享用您的晚餐嗎？”柔媚的青年眨著寶石一樣的眼睛，雙臂攀在男人后背，若有若無的撩撥使人心頭發癢，“還是說，您更想緩解一下糟糕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