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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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愣愣地站在旁邊,竟發覺丫鬟們說的這些,他一條也沒有聽過,他在邊疆路遠,送一次信并不容易,再加上女兒貼心,哪會舍得什么事情都去煩心父親,便也報喜不報憂,從未說過類似這些,聽起來要人不太愉快的事情,他隱隱約約地覺得,腦海中像是有一條線,忽然被連結在了一起,指向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只是時間容不得他再想,太子進城了—— 太子在陛下面前,慷慨激昂地陳述,他說自己是如何賣命,深入敵陣,斬獲敵軍首級若干,這才威名遠布,壓得對方不得不簽下合約,又說裴將軍到邊疆時,身體已經是大不如前,撐不太住,勉強殺敵后,不幸在勝利后,傷重不治,過往過錯,也應該一筆勾銷,如何如何。 夏仁帝倒是也聽信了兒子的想法,傳旨下去進行封賞,等同國公待遇下葬,又因太子之長進,要了孝國公到西山寺祭天,以告先祖。 還是靈魂狀態的原身,便這么看著消息傳回了家中,他的母親和女兒承受不住打擊,雙雙暈倒,等到棺木送到,葬禮剛過,母親便沒了性命,偌大一個裴府,只留下女兒一個,形單影只,無人可靠,若是在別家,估計還有些虎狼親戚周圍環顧,可在裴家,旁支也和嫡支一樣,十存一二。 原身還沒傷心完,就看見三皇子著便裝,進了小門,拜訪女兒,裴玉琢一看到對方很是警惕,可三皇子卻露出誠懇態度,他說,他是來尋求同盟的,一言落,裴玉琢和原身心中皆是驚濤駭浪。 三皇子的聲音很低,可卻要人聽得清楚:“裴姑娘,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父親是怎么死的嗎?難道你不想為他報仇嗎?”這話一出,裴玉琢立刻屏住呼吸,要他繼續往下說,三皇子滔滔不絕,講述了太子殿下的一整個計劃,原身這才知道,從頭到尾,太子根本不是為了免責、搶功那么簡單,而是要借刀殺人,用他的手解決二皇子。 三皇子說,他知道裴家還有一部分留在家中保護裴玉琢的親衛、老兵,也知道對方在整個大夏朝、尤其是邊疆的名聲,他說太子眼看要對他下手,他要先下手為強,只要裴玉琢帶著他到邊疆,領著大軍反攻回朝,清君側,殺了太子,助他登基,他就替裴家沉冤昭雪,追封裴將軍,還愿萬金求娶裴玉琢為后。 裴玉琢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三皇子,請問殿下是從何而知,我有帶兵之能,或是上戰場之力的呢?我只是一個弱女子?!?/br> 三皇子的眼神忽然有些慌亂,立即別看了眼,只說:“裴姑娘,您可是裴將軍的女兒?!?/br> 這個理由說服不了裴玉琢,也說服不了原身,可裴玉琢還是點頭答應,原身慌亂地想要阻止女兒,畢竟女兒從小到大,他都不在身邊,也沒教過她什么兵法、武藝,哪能就這么上戰場呢?可原身沒想到,他的女兒,還確實什么都會。 原身就這么看著戰爭再一次開始了,裴玉琢穿著一身男裝,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將軍府和外城山莊的親衛老兵,到了邊疆,她是原身親女,站到高墻,直訴父親被當朝太子逼死一事,她說,請各位叔伯幫玉琢一次,幫父親一次,然后從者如云,一呼百應,她帶著的大軍,紀律嚴明,縱然從邊疆打到京都,未曾傷過一個平民百姓,只要對方愿意投降開城,她便也立刻停手,原身的死,要不少鎮關武將唇亡齒寒,他們也不愿意和這群見了血的衛國之軍刀槍相對,便也盡量地偷偷開了城門,還不到一年半的功夫,大軍已經包圍京都,大夏諸城,大多掛上了裴家軍的大旗,裴玉琢對著熟悉的城門面無表情,夏仁帝登上城墻,怒斥叛國之人,而后被裴玉琢逼得啞口無言,怎么都不肯交出太子。 三皇子走到臺前,他慷慨激昂的勸著自己的父親,說他是被太子誘惑,種種行為傷害了將士門的心,又說太子如何如何謊報軍情、構陷功臣、奪取軍功、殺害親弟……他將太子在私下的謀算,一樣樣掏出,甚至還包括了對方已經在東宮穿龍袍,百官臣服等等事項。 夏仁帝看向太子,蠢蠢欲動,他心中天人交戰,一方面一個帝王,心中不只有著兒子,還有祖宗的基業,且太子竊他權柄,謀害弟弟;另一方面,太子是他嫡長子,肩負他的諸多期待,可他沒想到,在這高臺上,這眼神著實顯眼,太子很快發現,他趁無人防備,抽出佩劍,當場弒君,夏仁帝直接倒下,太子舉劍,自稱新帝,人心惶惶,不知何去何從。 有了這么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三皇子也無需猶豫,他和裴玉琢達成了共識,即刻攻城,此刻內城,一片混亂,還沒多久,便不敵,被破門而入,太子被壓到了三皇子面前,他頭發凌亂,狀似瘋狂,看著三皇子,想要開口,卻被三皇子直接一劍了結了性命,只留下了半句話:“老三,這輩子居然……”便沒了聲響。 按照三皇子的劇本,接下來他只要娶了裴玉琢,便能接過對方手中的兵權、國內諸城的管轄權,在民間的威望,也不會受到多少影響,這一路,他一直對裴玉琢關懷備至,眼看就要能趁虛而入,三皇子去找了正在安排大軍駐扎的裴玉琢,二人一進帳篷,他便開口詢問,說要何時舉辦婚禮,那時在旁邊的原身,恨不得貼到三皇子面前打他一套,靈魂狀態的他,早就看到了不少三皇子偷偷和女人廝混的模樣,就說他身邊的那個經常不見的小太監,不就是人男扮女裝的嗎? “三皇子?!?/br> “還叫什么三皇子呢,以后叫我夫君就好?!比首由钋樗坪?,然后看著裴玉琢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匕首,扎在了他的胸口,“你……” “自我父親死后,我誰也不相信,尤其是你們夏家的人,嘴里沒一句真話?!迸嵊褡量杀冗@些皇子,更知道怎么樣傷人能害人性命,她的匕首淬了毒,轉了個圈,加大創口,便直接拔出,她神色冷漠,手在袖子里,緊緊地握住了父親留下來的玉佩,沒人是天生劊子手,每次殺人,她都乞求著父親給她力量和勇氣。 三皇子的目光漸漸渙散,他頹然倒下:“第二次……有用嗎?”失了性命,大營里,裴玉琢看著對方依舊睜著的眼睛,背過了身,她的目光從痛苦變成堅毅,拳頭緊握。 然后,原身便看不到后續,就這么進了黑暗空間,這段時間,他看到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從家中的奇怪傳聞、太子害人的真相、女兒從小周邊的詭異事情、再到女兒被逼上梁山、第一次殺人時,女兒躲著人,在樹后嘔吐、她流著淚送走了旁支的幾個姐妹、眼睜睜地看著戰爭中,曾經和她說笑的士兵、叔伯犧牲…… 他這輩子見慣了沙場殘酷,最大的愿望,便是讓女兒過得平安喜樂,可他不但沒保住女兒,還要女兒被逼著面對一切,甚至進了沙場。 原身想不明白,一切到底怎么了,可裴鬧春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一些,系統這回提供給他的小說,名字很簡單,叫做《將門皇后》,是一本標準的古代言情小說,講述了身為裴將軍之女的裴玉琢傳奇的一生。 在小說里,原身是無往不勝的大將軍,那一年,二皇子被送來邊疆鍛煉,夏仁帝下了旨意,要他做個副將,又給原身去了私信,說是要讓二皇子混點軍功,二皇子在軍事上很有天分、又不恥下問,在原身的帶領下,同年破了邊境外敵,大勝而歸,回到京都不久,夏仁帝便下了旨意,將裴玉琢賜婚給他,他的想法沒那么復雜,只是為兩個不繼承皇位的兒子安排點退路。 一場婚宴,十里紅妝,原身千里迢迢趕回家中,送著女兒出嫁,婚后,夫妻倆互相珍愛,彼此相守,雖有其他人想要介入,卻沒能摻和進來,二皇子等著皇上下旨,有了封地后便帶著妻子離開,可沒想,太子由于私下暴虐,被屢屢上折,廢去了太子之位,一時皇位繼承,竟成了一片迷云,他們雖無繼承之意,卻也擋不了別人的算計之心。 而后便是一場持續甚久的,圍繞著皇位的“戰爭”,二皇子被逼得自保,他屢屢想要將妻子送走,卻沒能成功,最后被太子構陷,下了大牢,當初得了裴玉琢幫助的人,特地輾轉送來信件,上頭寫了,太子打算以他們兩夫妻為誘餌,吊裴將軍回京都后,來一場鴻門宴直接斬殺,裴玉琢在確認了真偽后,很是果斷,先是輾轉的送走了自己的祖母,而后動用了自己所能動用的一切力量,帶著親衛老兵,連夜劫獄,帶著二皇子直接快馬加鞭往邊疆趕去,一路風雨,總算及時殺到,而后便和父親一起帶著大軍,率兵回京都,他們一開始,沒人有謀奪皇位的想法,只是面對皇權斗爭,不爭便是死,他們不得不爭。 小說里,還穿插了幾段,被追兵追殺時,裴玉琢鎮定自若,護著夫君,殺人,防守,哪怕是當地鎮守部隊前來圍殲,也憑借著卓絕的武力和計謀闖出,若不是她在,縱然再給個幾百一千的士兵,恐怕都難以讓二皇子留下性命。 平日里文官為王,可在戰場上,自是誰有兵誰最大,兵臨城下,太子最后自盡于大殿龍椅之上,三皇子已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然后二皇子登基為王,封裴玉琢為后,夫妻相守一生。 當裴鬧春整理好自己腦中的思緒,看著眼前的那人時,他的臉上只余平靜。 那男人開了口:“這輩子,我只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好我的女兒,要她快快樂樂的長大?!彼凰查g眼神有些迷茫,猶豫著開了口,“如果……如果她真的想要做的事情,就讓她去做吧?!?/br> “好?!迸狒[春應了。 …… 大營之中。 “將軍,該用飯了?!贝謫?,恭敬的男聲響起,他看見正倚著頭,閉眼小憩的裴鬧春,憂心忡忡,“裴將軍,連日征戰,你一直沒能好好休息,現下眼看沒什么大事,不如您休息一會?” 這幾日來,那天殺的寧朝,不斷使了小股兵力過來試探,他們馬匹好,又大多是天生的騎兵,跑的速度極快,受不到什么損失,可他們軍營上下,卻已經是疲憊不堪了,裴將軍向來以身作則,只要進入戰時,便全面警備,普通將士們還能輪崗,換著休息一番,他除卻就這么趴在桌上淺眠,沒再好好地休息過。 “我沒事?!迸狒[春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額頭,他壓著的這張桌子,是原身用來辦公的,上頭全是各式各樣的地圖、文書、情報,而前頭還有個巨型的沙盤,已經被按著周邊的地形布置完畢,旁邊散落著不少手工制作的小旗,但看起來不算凌亂。 按原身的地位,通常是自行吃飯的,只是他更喜歡和士兵們在一起,便通常是到后頭去和眾人一起用飯。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裳,準備出去,剛剛的親衛還未離開,他低聲開了口:“將軍,小姐和老夫人的信件和東西已經送到,您是要飯后看還是現在?” “飯后吧?!迸狒[春的手指輕微地動了動,剛剛接收完記憶,一瞬間還有股強烈的混亂感,畢竟這回給的小說,可和原身記憶里的劇情,完全對照不上,他有很多的想法,卻還差這么凌門一腳,做個最后的確認。 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樣呢? 軍營住在在城外時,用的是各式的布制帳篷,最大的一頂,是醫營用的,他自己一人,住的并不算大,才掀開布簾門,就一下有了真實感,抬眼望去,便能看到周遭環境,目光所能及的最邊緣處,有扎好的木制圍欄,即使到了飯店,也依舊有這么幾十個士兵,正持著武器,身穿簡單的布甲小心巡視,腳下的地界。 一見他出門,所有的士兵無論做什么,都不忘立刻站定行禮,眼神中全是恭敬,任誰都能看出,在他們的心中,裴鬧春這個大將軍的地位。 前頭的木制瞭望臺那,還掛著自制的旗子,一書大夏,一書裴,前者高,后者低。 不過此時也沒有細看的功夫,他跟著親衛拐過彎到了后廚那,軍營里自是沒有做什么餐廳的,各自領了飯,便到外頭就地坐下,用起了餐。 第85章 (古代)女兒身邊的人都重生了(四)~(六) 京都城內, 一如往常,人來人往,這是一朝都城,無論是商賈士人、達官貴族, 大多聚集于此,諸多坊市街區,均這么圍繞著正中的大夏宮層層散開,離得越近的街區, 便也越是要繁榮一些,寸土寸金。 裴將軍府, 正位于宮城不遠處的官員府邸群落之中, 這也是從裴鬧春的祖父那輩起, 便開始住下的房子, 這幾年來修繕了幾回,又由于級別的提升, 擴建了一番,過往之人,但凡看到那寬闊的府門和那牌匾之上的一個裴字,便要人心生敬意。 在這年頭,除卻那些個讀書的士人,大多數平民百姓, 是沒那個條件和渠道識字的,只是看多了,便也記得了, 畢竟幾乎每幾年,都會有邊疆的戰士,扶著棺材、帶著亡者的衣冠,千里趕來,送其下葬,見多了,其他的字不認得,單那裴字,還是能記下的,他們雖有的大字不識,平時身如浮萍,可還是知道,是誰護著整個大夏安寧,讓他們得以安居樂業。 被送來落葉歸根的棺木和衣冠冢,大多被葬或立在京都郊外不遠處的裴家莊那,除此之外,還會有不少由于傷殘、年邁被送回的老兵,帶著家人,一塊守護著曾經一起浴血的兄弟。 一大清早,裴將軍府門已經大開,負責看門的可不像別家,是押了身契的小廝,整個府邸中,除卻應當有的奴婢嬤嬤,其他盡數是裴家親自培養的親衛,大多見過血,殺伐果斷,可要是站在門邊時,卻又能收斂起一身的鋒芒,看著和尋常小廝毫無差別。 過了招待客人的前屋,到了后院又過長廊,便到了后院,寬闊、嶄新的屋子,卻用得不多,大多空置著,哪怕是勤于清掃,也毫無人氣,這并非因為裴家奢靡,只是去沙場的路,十個走,一個回,漸漸地,住在此的人,便也越來越少。 “小姐,你該去練女紅了?!毖诀咝阌?,是打小跟在裴玉琢身邊的,她的父親是跟在裴鬧春身邊的親衛,由于從小和裴玉琢一起長大,兩人之間也沒什么隔閡,很是親昵。 “我不喜歡練女紅?!毙⌒〉呐?,大概六七歲的樣子,發量挺多,利落地束了個童子髻,穿得挺利索,正在那對照著攤開鋪平在桌上的本冊,比弄著手腳,時不時地還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掛在旁邊,鑲嵌了華美寶石的匕首。 秀玉無奈地嘆了口氣:“小姐,那老夫人來了你要怎么說呢?”事實上,就眼下小姐練的這本冊子,還是央著她偷偷去從父親那順來的呢。 小小的人兒,終于無奈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手放在桌上,托著腮,滿面愁容,總有些小大人的感覺:“是啊,那還是去練一會女紅吧?!?/br> 將軍府里沒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畢竟人口極少,正經的主子,也就是裴老夫人和裴玉琢兩個,裴玉琢是家里的獨苗苗,從小很受寵愛和關注,可這沒讓她變得驕縱,反而更是懂事。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便是聽著祖父、曾祖父、父親等人的故事長大的,家里的奶嬤嬤為了哄她睡覺,只能把自己聽到過的翻來覆去地講—— “那時候,寧朝還沒成立,那是好幾股的散亂勢力,幾乎每到秋冬,就會有外敵入侵,你曾祖父總是無所畏懼,只要敢來,他就接戰,在他守著邊疆那二十年,大夏朝沒再丟過一座城?!?/br> “你祖父到戰場時,年紀還不大,只是他生來很有謀略,去了沒多久,便以輕騎四處游擊,一度打得寧朝人岌岌可危,四處閃躲?!?/br> “你父親上戰場時,年紀比你祖父還要小些,你祖父離得急,也沒來得及教會他太多的東西,那時他去,老夫人一度昏厥,覺得這是把命掛在腰帶上,可能怎么辦呢?這就是裴家人的宿命。不過老爺他許是繼承了裴家人流淌在血脈之中的掌兵天賦,無往不勝,寧朝人本來還以為我們裴家沒人呢,結果老爺一到,還是灰溜溜地回去了?!?/br> 就連奶嬤嬤,說起這事時,都是一臉惋惜和驕傲混雜的表情,一方面為裴家人的英勇覺得驕傲,可另一方面,戰爭,是要死人了,裴家人前仆后繼的去,最后只剩下了家里的一堆娃娃。 尚還不太知事的年紀,裴玉琢便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她時常做夢,夢里那個她只看過畫像的父親,出現,帶著她上了沙場,平復外敵。 可夢醒之后,她還是那個將軍府的嬌小姐。 裴將軍府中,有漫長的回廊,特意請了人來做地雕刻,裴老太太說是老太太,其實年紀并不算大,也就四十出頭,她衣著、首飾均很素淡,自打丈夫死了、兒子在沙場殺敵,她便自己立了個小佛堂,日日在那祈福,除卻關心孫女,無欲無求。 “你說這丫頭,像了誰呢?”裴老太太聲音帶著感慨,她其實早就看到自家孫女在那,學著想要舞槍弄棒。 旁邊的,是李嬤嬤,她頭低低:“許是像了老爺吧?!?/br> “是啊?!彼h遠地,能看到裴玉琢,已經進了屋,約莫著是開始練女紅了,也不打算進去,轉身就往外走,“可像他爹有什么用呢?”她想起了那早逝的兒媳,眉眼溫柔的模樣,可和這孩子半點找不到一樣的地方。 李嬤嬤不敢吭聲,她知道老夫人心情不好。 “難不成我們裴家,以后連女兒都得送到戰場上去?”她像是在自問自答般地重復了一遍,“不了?!?/br> 這輩子,她送走了太多人,丈夫走時,還是神采奕奕,身形魁梧,回來時,卻連肢體都不太齊全,而兒子呢?出生到現在,也就前十四年待在了家里,這近十年間,連個年都沒有回來過。 她早就發現孫女對兵法、武藝有興趣的事情,可她裝聾作啞,全當沒聽到,兒媳婦沒能生個兒子,那也許是天注定,注定到這輩子,裴家人對大夏朝邊疆的守護到頭了,該換人了,接下來誰也別去。 說來她也覺得自己可惡,裴老太太心里難受的嘆了口氣,她數不清楚,有多少次,她跪在佛前乞求,乞求她這混兒子,折了個腿、去了個手的,打不了仗,只能回家,最起碼這命能留住。 裴老太太把裴玉琢當成寶貝,她希望,兒子唯一的女兒,這輩子能過得平安喜樂,健健康康安心地長大,許個好人家,夫妻一生一世一雙人,彼此攜手,共渡一生,以后子孫滿堂。這樣的愿望,這大部分的長輩對子女、孫輩的期待沒什么不同,甚至以裴家積累的財富、地位來說,這樣的要求,根本算不得高,可也正因為是在裴家,這樣的期待,就像是奢望。 每回看到裴玉琢在偷偷練武藝時,她都情不自禁地心悸,想起了當年,丈夫總不在身邊,兒子卻牟足了力氣,一門心思想要學好兵法、練好槍法,只等上戰場,驅逐外敵,后來他也說到做到,看,這不是一去十年沒有回來了嗎? “李嬤嬤,你說,怎么能讓玉琢收收心呢?”她輕描淡寫般地問。 “老奴想,小姐素來懂事,只要老夫人您提一提,她肯定會收心的?!崩顙邒吖Ь吹亟o了建議,這倒也是真話,由于裴老夫人身體不好,裴玉琢從小就很有要照顧祖母的責任感,從來也不會推脫自己的責任,上回裴老夫人不舒服,裴玉琢直接在她房間中停了張床榻,足足陪了小半個月,直到身體轉好才再度搬離。 “是啊,她會懂事的?!迸崂戏蛉嗽谛睦锎蛩阒?,決心過幾天,怎么敲打孫女一番,“對了,春兒那送信回來了嗎?”她每年都會送信件過去,倒也沒有浪費人力,畢竟邊疆將士不少,裴家邊專門安排了一隊人,幫著運輸東西和信件,順便帶著貨物轉賣,終年往返于邊境和京都。 “估摸著就是這兩天了?!崩顙邒咝睦镉袛?,每回送東西回來的時間都是這幾天,她心里也郁悶,這老爺,什么都好,唯獨就這點不好,大抵因為是個男人,每回寫信過來,就是那老三句,身體好嗎?我在外一切都好,你們照顧好自己,也不曉得多問問、多說兩句? 可信雖然短,終究還是有的,若是收不到信,那就更完蛋了,裴老夫人并裴玉琢兩人能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只覺得一定是裴鬧春在邊疆出了什么事。 兩邊的親人,正因為關心著彼此,都養成了報喜不報憂的習慣,信件從長到短,到了現在,更像是一個報平安的信號,只證明著,遠在邊疆的他,一切還好,身體康健。 說曹cao,曹cao到,兩人慢騰騰地走,還沒回到屋子,就看見了家里的親衛,正小跑著過來,見到了她們倆,立刻行了個禮:“老夫人,老爺送來的東西和信件都到了,現在管家正在入庫,信件在這?!彼Ь吹貙⑿偶e起,這回可不薄,是厚厚的一封,若不是上頭有裴鬧春的簽章,沒準還以為是什么人編瞎話來糊弄的。 李嬤嬤立刻幫著接過,二人同時注意到,那之下還有一封,同樣很是厚重。 “是給小姐的?”李嬤嬤很有眼力見,一看老夫人的眼神,便立刻問了。 “是的?!庇H衛即刻就應,態度恭謹。 “去吧?!崩戏蛉讼铝肆?,目送著親衛離開,從李嬤嬤那接過信,往回走的步子都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她一方面不太安心,生怕難得寫這么多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另一方面,又看那親衛狀態挺正常,猜想兒子是不是要和她說些什么,說到底這也是關心則亂,怎么也平順不過來。 走了一段,便回了屋,剛進門,裴老夫人便開始拆信,她沒什么復雜的想法,只想要快些看到兒子寄來的信里寫著什么,才拆開,便忍不住發出驚訝地嘆聲,這里頭,竟是寫得滿滿的十來張信紙,她驚嘆到了極點,看著李嬤嬤,兩人相對無言了好片刻。 “懂事了?!边€沒看信,裴老夫人就夸了出來,兒子和女兒是不同的,她雖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孝順,可這十年來,對方除了準時準點的送年禮,回信件之外,便什么也沒了,有時她氣起來,還會和李嬤嬤罵兩句,說生這個兒子,和白生了一樣。 可罵完了,卻還是難過,她看著兒子長大的,兒子年紀還輕,就到了沙場,眼看著再過幾年,母子間分離的時間,就要比相聚的更多了…… “老夫人,你先看信?!崩顙邒呙Σ遄?,換了個話題,不愿裴老夫人繼續神傷,自打小姐開始向往學點武藝后,她就總觸景傷情。 “行,我先看信?!迸崂戏蛉艘矝]多說什么,嘆了口氣,便開始看起來這封頭一次見的,難得的長信。 …… 草長鶯飛之時,正是二三月的春天,裴將軍府中,處處種著花草樹木,這也是上一位裴將軍還在時,就定下的規矩,退伍回來的老兵,缺胳膊少腿的,總是干不了太多重活,可要是讓他們無事可干,白拿錢,又怕養成什么不那么好的習慣,或是覺得自己無用,便變著法找了許多輕松活,像是種草種花,便是其中一項,這也使得裴將軍府的花卉,在全京都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 裴玉琢手上拿著一把短槍,穿著利落的男裝,正在后院邊上的演武場上揮舞著,看上去有模有樣的,這槍頭上纏上了厚實的紅布,防止一不小心,傷到了自己,而她正對面的地方,站著個只有一只手的白胖男人,他正笑吟吟地往這看,許是因為rou多,笑起來眼睛便瞇成了一條直線,誰看都是個溫和的老好人。 “小姐,你現在這套槍法已經基本學下來了,只是下盤還不夠穩,得多練練?!边@男人名叫王不二,原本是在裴家莊看墓地的,去年底,收了封裴鬧春的信,便這么趕到府上,當起了裴玉琢的武夫子。 “好?!迸嵊褡晾涞貞?,旁邊的秀玉已經迅速地湊了過來,拿著帕子幫她擦凈了臉,很是關心。 去年秋天,她收到了來自父親的信,那是從小到大,她收到的頭一封父親寫來的長信,信里父親寫了很多——那時她還認不全那么多字,最后求助了奶奶,才全部看懂——他告訴她,之前她還小,很多事情便也沒在信里說出,現在眼看她開始長大,識字了,便也能多寫一些。 他說他總也不在府中,沒能承擔做父親的責任,好好的陪伴她、教養她,能做的,便是多寫兩封信,關心一番她,也希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裴玉琢能坦誠地告訴她。 父親寫了格外地多,還附上了邊境的一張粗略地圖,不涉及軍事機密的那種,他在信里,寫出了他這幾年在邊疆遇到的事情,有生死廝殺的大戰、有偶爾看到的邊疆風情、有周邊無聊時發生的小事、也有要他困擾了挺久的煩心之事,如同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交代了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