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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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這些在s城賣的都便宜,人那邊有個批發市場,老大了,比咱們城里都便宜,我給你們都買了點東西?!迸狒[春立刻就回,從古至今,到哪都一樣,但凡買點東西,就得要學會運用語言的藝術,再加上藝術的加工,十塊錢買的,那就得說打了三折,三塊錢買的,就說搭頭贈送,反正一定要按著長輩的心理底線,說到大家都合意為止。 “我這老骨頭,哪要什么?你要有錢,不如給子豪多買點東西,之前那罐子奶粉快吃完了,他可喜歡吃了!”吳桂芝忙應話,可眼神卻忍不住瞥來。 裴鬧春倒是一下懂了母親的心意,他變魔術般地從包里掏出東西,分了出去,他給自家老娘和妻子,帶的都是衣服,這倒沒說謊,s城那邊服裝廠多,每個十天半個月的,廠子門口中能撿漏,能以打折的價格,買到瑕疵的,了,他本想給兩人買現在剛時興的風衣外套,可家里著實有些冷,想來想去,他還是買了簡單的加厚棉外套、并內里的簡單內搭套裝。 “這可得要多少錢呀!”吳桂芝手摸在衣料上頭,心里很美。 “不多?!迸狒[春指著,“這幾件衣服,是大貨做錯的,打折賣的,媽你放心,真不貴?!闭f過了話,他便繼續往包里掏,給裴子豪帶的,還是這么一整罐的奶粉,看上去倒是要更高級些,上頭寫的都是外國字,這年頭的s城,已經有了不少“水客”,來來往往,專帶這些。 “剛好,子豪得補補身體,我們子豪這段時間都瘦了?!碧普墟访舆^,笑得美極了,自己的衣服都放在了一邊,她有些驚訝,忙拍了拍吳桂芝,“媽你看,這還是外國貨呢!”她識字不多,可現在外國貨可流行,她還在廠子里的時候看過一些,認得出這些字應該是外國字。 吳桂芝瞇著眼看了好一會,沒認出:“我哪懂這個,不過對子豪好就行,可別把我們子豪給餓瘦了?!彼斐鍪?,逗了逗媳婦懷里抱著的裴子豪,就差沒接過來說什么心肝寶貝蛋了,事實上,在這家里,最白白胖胖的,反而是正躺在自己mama懷里,小拳頭緊握,半睡半醒的裴子豪。 “曉萍,這是爸爸給你帶的?!迸狒[春繞了一圈,總算能把特地準備好的禮物掏出來了,在包最底下的,是個棕色的玩具熊,上頭還穿著件公主裙,帶著個小王冠,格外可人,只是壓在底下久了,有些顯得扁,稍微捏捏、拍拍,又一下蓬松起來。 “這是給我的?”裴曉萍往前邁了一步,接過了玩具熊,抱到懷里,便能感覺到它柔軟又溫暖的觸感,“謝謝爸爸?!彼行┦軐櫲趔@,小臉忍不住在熊上蹭了又蹭,貼著那熊舍不得離開。 “當然是給你的?!迸狒[春溫柔地拍了拍女兒的頭,“你喜歡嗎?” “喜歡!”裴曉萍回答的速度很快,明明只是一只熊,卻像是一下把她和爸爸的距離拉近了,在剝離了那層陌生感之后,曾經不多的相處回憶,也漸漸浮現,要她若隱若現地想起了從前和爸爸說話的場景。 這聲不算小的喜歡,一下吸引了裴子豪的注意力,許是因為熊娃娃身上粉紅色的公主裙顏色鮮亮、又或是小孩子天生對于玩具熊有向往,他忽然伸出拳頭,就要往下探,若不是唐招娣抱得牢,差點沒倒栽蔥摔下來,嚇得吳桂芝都跟著白了臉。 “我的小祖宗,可別嚇我們了,鬧什么呢?!碧普墟穱槈牧?,抱著哄。 裴子豪并沒有被安撫,眼見離著熊越來越遠,他的眼神已經下來,這年紀的孩子,最先感知到的,便是眼淚是自己的武器,只要哭了,就會被抱著哄、只要哭了,就能有奶喝……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再說,尖利的孩子哭聲越來越響,填滿了整個房屋,唯有那只手,不斷往下伸著。 “子豪想要熊是不是?”吳桂芝又慌又急,孩子哭起來的時候,是很嚇人的,動不動就能哭得什么臉色發紅、喘不過氣,哭傷了的都有,她一下鎖定了目標,伸手稍微使勁,便把裴曉萍抓著的熊一下提溜上來,她雙手舉著,在裴子豪面前搖搖晃晃,“是不是喜歡這個呀?” 一見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出現在眼前,裴子豪便也收住了眼淚,隨著奶奶的動作,漸漸地露出笑容,咯咯地笑了起來,說些正常人聽不太懂的神秘話語,手一抓一抓地,想要夠熊。 “笑了笑了?!碧普墟芬菜闪丝跉?,“我們子豪,這么小就知道什么是好東西,最喜歡爸爸買回來的熊了對不對呀?”她還不忘在兒子面前提提丈夫的名字。 突如其來的變化,要裴鬧春一瞬間有些愣,然后便看著那熊騰空而起,出現在兒子的面前,裴曉萍則乖乖地站在那,手維持著抱熊的姿勢好一會,然后松開,放在身后,又再度低下了頭。 “媽,招娣,這是給曉萍買的禮物,哪有給子豪的道理?!迸狒[春還帶著笑。 吳桂芝是有了孫子忘了兒子,她立馬白了兒子一眼:“哪有什么你的我的!都是jiejie弟弟的,東西分什么你我,再說了,子豪都哭成這樣了,讓他玩一玩還不中?等等他睡了再說?!?/br> “是啊,鬧春,你看,子豪那么喜歡熊呢?!碧普墟返脑?,比婆婆的更進一步,她想得挺簡單,既然兒子喜歡,就給兒子好了,這年頭,什么東西不都是家里來分配的嗎?女兒都這么大了,也不用玩什么玩偶。 “不是這個道理?!迸狒[春皺了眉,他能理解,大人心里,總是想要讓大的讓小的一些,他倒不覺得這全錯,畢竟哪能和個小嬰兒一直講道理?稍大的孩子,相對懂點事,倒是能聽得進去道理,可這并不等同于,要大的那個無條件犧牲,孩子是做父母生的,兄弟姐妹互相體諒,是出于親情、可這什么都脫不了互相二字,明明孩子們都還小,他怎么就有些看出,這無條件付出的雛形了呢? 再者,這其中還不單純包含著大小帶來的差異。 “什么不是這個道理?!碧乒鹬ゲ庞X得自家兒子不講道理呢,“曉萍,你告訴奶奶,這個熊給弟弟玩生不生氣?你都那么大的人了,用不著玩熊?!?/br> 她素來愛講這些,也深以為然,裴子豪不只是這家最小的,還是裴家的金孫,自是需要人照顧、多享受點好的東西,這話到哪里她都講得通! “我……”裴曉萍眼巴巴地看著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喜歡這個娃娃,這是她收到的一個爸爸的禮物,在此之前,她唯一有的玩具,是奶奶用破布頭給她縫的沙包,可是自打mama懷了小弟弟之后,她和奶奶一起說的道理,又同時出現在腦海里。 “我也想給弟弟玩的?!彼q豫著回答,頭低低,想來是該給弟弟玩的,弟弟年紀小,以后是家里的倚靠,什么都應該要多緊著點弟弟。 “你看看,曉萍自己也這么說?!眳枪鹬サ脛贇w來,格外神氣,繼續搖晃著玩偶像,哄著孫子,看著孫子笑得瞇了眼的樣子,心里別提有多美了,孫子的出生,也為她沖散了丈夫離世的苦痛,有了孫子后,她也算得上沒辜負裴家先祖,督促著媳婦給老裴家留了后,了無遺憾了。 “曉萍,你靠爸爸一點?!迸狒[春將女兒招呼過來,他始終保持和她視線平齊,不管她看不看自己:“弟弟太小了,爸爸沒辦法和他講道理,講了他也應該聽不懂對不對,弟弟只知道哭?!?/br> “沒,弟弟不愛哭的?!迸釙云夹÷暤貞?,她算是家里照看弟弟時間最長的人了。 “好,弟弟不愛哭,但是爸爸說的話,他肯定聽不懂,對不對?” “嗯?!边@倒是沒錯,以往弟弟哭的時候,她試著和弟弟講過道理,可怎么講都哄不住人。 裴鬧春又道:“所以咱們先把小熊借給弟弟一會,讓弟弟先不哭了,過后爸爸給你拿回來,或者是再給你買一只好嗎?如果你舍不得,那爸爸就先給你拿回來?!?/br> 他格外認真,事實上這是極其重要的一步,很多大人,時常覺得,身為一家之主,東西拿就拿了,別說是給親弟弟了,就算送給外人又算什么?再說,不管拿走孩子的什么,歸根結底,不還是大人出錢買的嗎?大不了就再買一個,一旦有了這樣的心態,便很容易給孩子造成傷害,對于孩子而言,擁有本身是一種狀態,他們對不管是玩偶還是身邊的東西,大多寄予了或多或少的感情,甚至有不少,把自己玩偶之類的東西,當做玩伴、寶貝的,便會再這其中,受到很大的傷害。 不管女兒有沒有真的把這玩具熊當做寶貝,告知和請求,都是很重要第一步。 “沒事的,爸爸?!迸釙云颊f話向來很小聲,她笑了笑,露出了個好看的酒窩,“給弟弟玩就好了,我是大孩子了,不用這些的?!?/br> “我們曉萍真乖?!迸狒[春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腦袋,做出了保證,“那爸爸和你拉鉤保證,到時候爸爸幫你要回來,或者買一個新的,好嗎?”他伸出手,很堅定。 “不用的,給弟弟就行?!迸釙云歼€想再推拒,卻說服不了爸爸,她乖乖地伸出手,手指同爸爸交握,一起做下了承諾。 一大一小的大拇指碰撞在一起,裴鬧春笑著開口:“蓋章?!笨聪蚺畠旱难凵穸际菧厝岬墓饷?。 兒子還小、不懂事是一回事,可大人已經懂事了,縱然女兒樂于“分享”,可這份分享,是該得到愛做回報,而不是被人當做理所當然的付出。 裴鬧春猶豫地看著還在那哄著裴子豪的妻子和母親,心中有一個想法,猶豫地產生。 …… 和平鄉中的裴家村,顧名思義,整個村子,有一大半的人都姓裴,據考究,這也是有歷史淵源的,聽說當年是有一支裴姓人家,由于戰亂,嫡系旁系一起遷居至此,后頭便在這定了居,并陸陸續續發展壯大,還建了宗祠,寫了族譜。 改革開放春風吹,到了九十年代初,村里已經有不少人,為了生活質量的發展,外出打工去了,這也多少影響了家中的風俗,以往約定俗成的什么祭祖、掃墓,許多都往春節前后移動,否則哪聚得齊這么多人? 原身的父親過世還不到一年,因此今年裴家的年,過得比往年要“寒酸”一些,沒有花太多錢,只是簡單的布置,一家子湊在一起吃點東西,但本身這就有三年的講究,年前還得掃墓,供品起碼得準備個十幾碗,便在飲食上還算得上豐富。 雖說政府有發過文,提倡火葬,可身處山中的地理位置,要村民們充耳不聞,當做不知,繼續往后山埋人,原身父親的墓同樣在后山。 越往山上去,人便越多,當地的習俗,都是在大年二十九這天早上到正午,到這叫茶吃飯,徑直往前,便到了裴父的墓前,墓碑早就立起,用的是一塊青灰色的石板,上頭刻著裴父在族譜上記載的號,事實上原身也搞不太懂,只知道村里的墓碑都要寫上什么裴某公之類的稱呼,后頭的落款,則落的是裴鬧春一個人的名字。 才到了這,吳桂芝已經開始哭喊起來了,她事先備好了毛巾,一邊擦著墓碑上的灰,一邊哭喊起來,說些什么你走得這樣早,留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話語,唐招娣則忽然成了個女壯士,單手抱著兒子,另一只手攬著女兒跪下,含著淚說些什么公公在那頭一路過好。 裴鬧春眼睛里也很快有了眼淚,原身對于父親的深厚影響,依舊影響著他的心,他沉默著蹲下,將一碗碗的菜品,布置開來。 先頭也說了,村里的墓地都在后山,上來的人家也不少,左顧右盼一陣,便能瞧見不少原身記憶里熟悉的身影,各家各戶到山上后,主力軍大多是女人,老爺們更多干的是,平整下墓地周邊的土,或是除除上頭的雜草,女人們的事情則多得多,上香燒白紙、清理布供品,還有些流傳下來的風俗,也基本由他們掌握。 裴父的墓地對于裴鬧春一家,只是第一站,再往后還有之前的裴爺爺、裴太爺爺好幾個墓地,要去打掃。 等到他們忙活完了,往回一回首,那幾處沒有人祭掃的墓地,便會格外顯眼,上頭荒草橫生,結著灰塵,不少還長些蛛網一流的東西。 “鬧春,你再看什么呢?”吳桂芝紅著眼,今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要她不免也有些筋疲力盡,她看兒子看著山上發呆,便循著他的目光回頭,一看過去,她便也和兒子注意到了同樣的東西:“你再看那幾家呀!真可憐,絕了戶頭就是這樣,連個祭掃的人都沒?!?/br> 若是從前,她和自己丈夫上山時,看到這些,不免心中也有些戚戚然,生怕自己死后,遇到的場景也是如此,可現在有了裴子豪,她倒也能居高臨下地說兩句。 裴鬧春沒吭聲,他記憶里涌現了許多當地的習俗和風土人情。 唐招娣也湊了過來,她抱著兒子,雖然腰酸背疼,可格外挺得住身板:“是呀,真可憐?!彼抗饫锶峭?。 這絕戶頭,說的便是那些沒有孩子、沒有女兒的人家,按著當地的習俗,死后連立碑,都只能借著親近侄子、同輩的名字落款立碑,且這之后,也無人祭掃,這對于嚴格遵守習俗的當地人來說,可以說是最殘酷的懲罰了。 裴鬧春再沒有完全接收原身記憶前,心里是有疑惑的,他沒能搞懂,生兒生女都一樣,憑什么生了女兒還說絕戶,可在接收完原身記憶之后,他總算明白,這樣的想法從何而來——雖然他并不認同。 在裴家村,只有女兒的人家,除非是招贅,女兒最近也要嫁到附近的村落——村中十個八個是姓裴的,沾親帶故的,哪能互相嫁娶?可附近村落,習俗講究也很相近,祭掃的日子,都是在同一天,若是嫁遠了,那更簡單了,連回來一趟都來不太及。 就算女兒剛出嫁時,還掛念著家里的祭掃習慣,會回來上墳,可久了呢?哪怕是最孝順的女兒,幾乎也做不到,幾十年,每年回村到后山掃墓的事情,無人祭掃、連個燒紙的人都沒,這之后也沒得延續,算得上實打實的絕戶。 當然,裴鬧春作為未來人,一度有些迷糊,燒紙、上香、祭掃不都是心理慰藉,誰能保證這些死者真能接收到呢?再說了,死了之后,兩腳一翹,黃土一杯,哪知道身后發生什么? 可是在裴家村——或者說很多村落、人家,類似的講究還有很多,例如人死后,誰來捧牌位,有許多風俗,女人是不能捧牌位的,要由男丁來;還有牌位進祠堂、上頭柱香……總之,這些在裴鬧春看來,或許帶著些奇怪色彩的東西,對于很多人來說,正是這一生的追求。 不但如此,在裴家村,也幾乎沒有讓女兒養老的習慣——這養老,指的不是在大部分人概念里的,給錢、照看,而是實打實的和誰住在一起,哪怕沒生病,吃誰家一碗飯、喝誰家一碗水,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話在很多人看來就是如此,女兒嫁出去了,她樂意給錢、樂意孝順你,這是好事,要是你真的傻乎乎跑過去跟著女兒女婿住,那就是胡鬧、不懂事、不知分寸! 女兒要照看的是自己的公婆,就和兒媳也應當照看自己一樣,這是他們認定了的千古道理。 有這樣的想頭,但凡哪家哪戶,沒能生出兒子的,都在焦慮之中,他們翻來覆去,日思夜想的,就是自己上了年紀,要讓誰要照看。 在裴子豪還沒有出生之前,每天兩夫妻在床上,念叨的便時常是這個,到了后頭,他們都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安慰自己的技巧,說些什么以后讓女兒招贅之類的話,可有了裴子豪之后,可以說是撥開云霧見月明,再無半點煩惱。 “所以我說,招娣你可是我們老裴家的大功臣!”吳桂芝親密地湊到了唐招娣身邊,伸手摸了摸裴子豪的小腦袋,“有了子豪,別說是鬧春他爹了,就連我,現在死了都閉得上眼!” 她這輩子,前面十幾年,繞著弟弟轉,恨不得心窩都掏出來,中間那二十來年呢,就繞著丈夫轉,為著他養大了兒子,到了現在呢,又有了孫子,可以開始繞著孫子轉了! 唐招娣一手還抓著女兒,她笑容里全是驕傲,在沒生出兒子之前,每回只要回娘家,迎接她的便是批評和憂心,無論是mama還是jiejie,都在替她cao心,生怕她因為沒個兒子,最后被掃地出門,要知道,隨著開放,這風氣也變了,不少發了財就換老婆,可不是開玩笑,她幾乎是用盡了一切手段,什么香灰水、拜大仙、生子秘方,只要有打聽得到的,沒有她不去想法子的,沒想到絕處逢生! 她看向兒子的眼神,恨不得化作水:“我們子豪,可真是家里的福星?!彼痔狳c著女兒,“以后我們曉萍,可要好好照顧弟弟,弟弟長大了,就是你的天呢!” 唐招娣并不覺得自己的話不對,這也是她出于自身經驗總結的,要知道,家里還沒有弟弟的時候,她們姐妹幾朵金花,天天被人取笑,mama在家以淚洗面,脾氣又差,有了弟弟后,她們一家的腰板才終于能挺直,再說了,家里有男丁和沒男丁就是不一樣,若是出點什么事情,自有弟弟幫忙出頭呢! 裴曉萍聽得似懂非懂,她只知道弟弟很重要。 裴鬧春聽不下去了,他一彎腰,一下抱起了女兒,插科打諢地說:“難不成我們曉萍的天不是我嗎?只要我多賺點錢,以后哪會有什么問題呢?” 被丈夫這么一說,唐招娣也是一愣,只覺得自己說的話可能有些冒犯了丈夫的權威,笑著又道:“我們家當然要靠你,我說的是以后的事情……” “我還在的時候,靠我,我要是不在了,她也能靠自己?!迸狒[春輕描淡寫地道,“就像招娣你和媽,哪個不是獨當一面?我不在家,家里的事情,樣樣都靠著你們?!?/br> “那可不一樣?!?/br> “有什么不一樣?”裴鬧春立刻反問。 唐招娣只是笑笑,兵不吭聲,這當然不一樣了,有沒有把,差的可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今年呀,咱們家算是順順利利的,迎接了金孫,老頭子在天上看到了,也會開心?!眳枪鹬ソ硬?,雖然丈夫才走,可走的時候不算痛苦,看到了金孫出生的他,是笑著離世的,“我就希望鬧春你順順利利地,在外頭打工,能穩定點賺錢?!?/br> 唯一不好的,便是這工作,若是當年頭一胎就是男的,哪有這么多問題。 吳桂芝沒忍?。骸耙菚云际莻€男娃娃,那可就沒這么多事了?!比说男?,多少有些偏,這個孫子,是一家子求來的,她并不會去責怪什么計劃生育,生了二胎,反倒是覺得孫女的性別有問題。 “媽,那可不是這么個理?!迸狒[春立刻反駁,他沒順著母親的話說,只說,“我這辭職,也是順了大流,這兩年廠子效益不太好,我到了s城后,才發現人那邊的發展機遇,比我們這多多了?!?/br> 一聽這話,吳桂芝立刻樂了:“那看來我們子豪在肚子里就有遠見,算好了日子才出來!” 得,裴鬧春無話可說,只是抱著女兒,往山下走。 入了夜,裴家村的天,都是亮的,每年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村子里的人,便會各自循著大支親戚一起去吃飯,像是裴鬧春家,人口比較少,通常是到自家爺爺祖屋那去吃——那屋子由著爺爺的長子繼承,他父親統共五個兄弟家的人,都會到那吃飯,只是其他人家,可不比他家人口少,像是他的大伯父,便統共生了五個兒子,哪怕他們家的人沒去,也能湊成一屋。 根據以往的慣例,到大伯父家吃飯的人,通常會帶些錢或是去縣里鎮上買點生rou、大骨,然后送到后廚,煮了之后,一起簡單吃掉,堂屋并不算寬闊,放了兩張桌子,已經滿滿當當。 “來,鬧春,這兒坐?!迸狒[春一進屋,就有人招呼,他在村里還是很有些地位,畢竟從前是廠子里的正式職工,幫襯了村子不少,雖然現在辭工了,可混得也還行。 “好?!迸狒[春認出那是他大堂哥,便直接坐下,兩張桌子看起來大,可人一上桌,已經坐滿,這么一掃,荷爾蒙十足,兩桌子的全是男人,沒一個女人,現下還沒上菜,桌上只撲著塑料桌布,擺著兩疊瓜子、花生,又放了一把糖果,眾人吃著這些,便開始吹牛。 是的,吹牛、瞎聊,便是男人桌上的保留節目。 “鬧春,你這工說辭就辭,還能回去不?”大堂哥開口便問,憂心忡忡。 “回不去了,現在抓得嚴,生了二胎,哪能回去?!彼χ卮?,半顆心卻在后廚那。 大堂哥很是感慨:“你說說,這算是什么事,對了,我聽人說,現在辦法很多的?!彼诖遄永锞?,聽得也多,“只可惜,生曉萍時,咱們沒上心?!彼闹笸?,很激動。 大堂哥難得有能說的事情,滔滔不絕:“你看人家二麻子,他們家就聰明,生了女兒就往鄉下送,先不上戶口,一直到生了兒子后,就給錢,托著把女兒上到別人家去?!边@年頭村里上戶口還不太講究,不像后世要什么出生證明、不在醫院生還要親子鑒定,頂天了村子開張證明也行,他聽說不少單位人,就是這么干的,女兒往鄉下一丟,若不是到上學年紀,絕不用cao心戶口問題。 “沒事,現在打工也挺好?!迸狒[春打心底眼,不太能接受這樣的想法。 大堂哥又道:“哎,說到底,還是可惜,你們家曉萍要是個男娃娃,什么問題也沒有了!”他替自家堂弟揪心,好好地一份工,就這么丟了。 “曉萍挺好的?!迸狒[春面對大堂哥和自家母親、妻子如出一轍的說法,便是一愣。 “好是好,就可惜不是兒子?!贝筇酶绻找蝗f個彎,也能扯回來,“不過還好,現在你們家有子豪了,就不愁了!” “……嗯?!边@一聲,裴鬧春應得并不爽利。 “上菜了!”不知哪家的媳婦端著菜上來了,按照以往的規矩,頭盤該是冷菜,不過這都大冬天的了,便也不講究,直接從硬菜開始,頭一道,便是實打實地紅燒豬蹄,村里可不講究擺盤,老大一個盤子,裝得滿滿,就這么上來,一下落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