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皇貴妃面色一凜,看了皇后一眼,扯出一個皮笑rou不笑的表情,敷衍的微微彎了下腰,告辭而去。 芙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給皇后又倒了杯熱茶,小聲道:“皇貴妃如今越來越不把娘娘放在眼中了,當著娘娘的面兒,就敢這樣無禮?!?/br> 皇后冷笑道:“這算得什么?恰是這樣,倒還好。似這種沉不住氣,娘家有了勢力便張揚起來的,在這后宮中,也不足為懼?!?/br> 芙蓉心想娘娘這樣說,怕是安慰自己吧?皇貴妃又不是不會笑里藏刀口蜜腹劍這一套,只不過如今她的地位水漲船高,用不著使這些,這可比那些兩面三刀的虛偽之輩還要可怕。 面上自然不會戳穿,只是憂心道:“娘娘,聽皇貴妃的意思,她似乎不愿意對那寧常在先出手,如此一來,咱們豈不是也弄不清皇上心意?” 第三十章 各有算計 皇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急什么?我這些日子病著,皇上心意如何,我哪有余力去管?放心,總有人比咱們更著急的。嘴上說著不急,可這樣下去,我就不信,她還能穩坐釣魚臺?畢竟這些日子,皇上去瑤云殿里的次數可比來我這里多,這會兒冷不防讓照月軒分去一杯羹,以她霸道囂張的性子,豈肯干休?” 芙蓉這才恍然大悟,笑道:“還是娘娘英明,奴婢心里只揣摩不透皇上的意思,實在著急,真怕皇貴妃和娘娘賭氣,也不肯出頭試探?!?/br> 皇后冷笑道:“她不是這樣耐心沉穩的人,放心吧,再過兩日,拉攏也好,打壓也罷,她總歸是要試探的。以她的權勢地位,想要收拾一個小小常在,自然不在話下,更不用提這個常在還是罪臣之女。除非皇上盛寵于她?!?/br> 芙蓉擔心道:“怕就怕若是這一次讓皇貴妃得逞,后宮這些嬪妃又有幾棵墻頭草要倒過去了?!?/br> 皇后輕輕撫摸著茶杯,出神半晌,忽地輕聲道:“芙蓉,你說咱們這后宮,主心骨是誰?嬪妃們的榮辱,都是在誰的一念之間?” “那還用問,自然是皇上?!避饺卣UQ?,不明白皇后怎么會問出如此簡單的問題。 “是啊,你也知道是皇上。所以,幾棵墻頭草倒向皇貴妃,又有什么關系?” 她說到這里,便輕啜了一口茶,悠悠道:“去試探吧,拉攏吧,打壓吧,不管她怎么做,她終究是要做。一次兩次也罷了,三次四次也可以,可五次六次呢?甚或七次八次……皇上還年輕,這后宮日后有數不清的新人要進來,以皇上的性子,能容得下她這么一手遮天?她剛剛有句話沒說錯,我到底比她先進府,和皇上相處的時間多一些,論對皇上性情的了解,她不如我?!?/br> 芙蓉笑道:“那是自然。既然娘娘胸有成竹,奴婢也就放心了。是了,娘娘這會兒養病,除了靜養之外,進補也要精心些,不如奴婢讓小廚房煮一碗銀耳蓮子燕窩過來?” 皇后微笑道:“這方是正道。協理六宮的權力我都交出去了,不好好兒養病,還cao什么心呢?” “就是,憑她們北風壓倒南風,還是竟讓南風壓倒了北風,娘娘只要穩穩坐著,一邊靜養一邊冷眼看著就好?!?/br> 本應是“東風壓倒西風或西風壓倒東風”,然而皇后娘娘的坤寧宮又被稱為東宮,所以芙蓉并未用東風西風來說話。 皇后點點頭,于是芙蓉便出去傳令,命小廚房的廚娘整治銀耳燕窩進上來。 同皇后相比,回到瑤云殿的皇貴妃可就沒有這份閑情逸致了。身旁宮女香云見她面色有些不好看,小聲提議讓她進一碗蓮子銀耳梨湯清肺去火,也被她拒絕,于是退在一旁,好半晌不敢說話。 皇貴妃坐在炕桌上,自己生了會兒悶氣,忽地冷哼道:“整日里養病養病,怎么不病死她?何苦占著那個位子,cao著數不完的心。哼哼!還想隔岸觀火,讓我出頭,做你的春秋大夢去,我偏也不出頭,到時候看看咱們誰更著急?!?/br> 香云沒敢說話,默默比較了下皇后和自家主子的性情,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暗道這還用問嗎?娘娘,自然是您要先沉不住氣的。明知道皇后娘娘養病只是托詞,便是為了讓你收拾那寧常在,可你就算看清了,難道就真能忍住不出手?皇后分明是了解你,才敢坐山觀虎斗啊。 皇貴妃倒也明白自己的性情,知道在沉得住氣這方面,自己確實比不上皇后,更不用提對方還有個“養病”的借口。 一念及此,不由更是生氣,有心要賭一回氣,這一次便穩如磐石,逼皇后出手??尚闹杏峙逻@樣一來,白白錯過機會,只讓寧溪月漸漸坐大。 畢竟年初一年初二連續兩天晚上,皇上可都是去了照月軒,這在從前還沒有過呢,雖然怎么想都覺著那女人也沒這個魅力,可萬一皇上就看她對眼了呢?須知憑玉妃和洛嬪的美貌,也沒看出皇上有多沉迷,難道是因為他眼光奇特,只吃寧氏那種清秀款的女子?又或者,那女人有些狐媚手段,才能讓皇上流連忘返? 這樣想著,心下又惴惴不安起來,覺著自己不能因為和皇后賭氣就任憑事情發展。只是,若降服了寧溪月,倒還好說,若不能降服她,勢必要打壓的,這樣一來,說不定就會讓皇上對自己有意見,沒有實在的好處,怎么值得出手呢? 因左思右想,越想越是為難,忽抬眼看見香云站在一旁,她就沒好氣道:“只知道木頭一樣站在那里,都不知道幫本宮拿個主意,我要你有什么用?” 香云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小聲道:“不知娘娘因何事犯難?奴婢不敢妄自揣測您的心意……” 不等說完,就聽皇貴妃冷哼一聲道:“你跟了我這些年,我的心思還用你妄自揣測?你不知道我如今為什么犯難?” 香云便小心道:“可還是為了那寧常在?叫奴婢說,娘娘用不著為難。不管您出不出手,這事兒對您都有好處?!?/br> “嗯?怎么說?” 皇貴妃來了興致,香云的話讓她立刻舒暢起來,只聽對方笑道:“娘娘若不出手,您以為皇后那邊真的就不著急?她能眼睜睜看著寧常在勢大?” 這話皇貴妃就有些不愛聽,冷哼一聲道:“勢大?她那樣一個尋常女人,何德何能在這后宮勢大?” 香云心想娘您要真這么認為的話,還為難什么呢?面上卻笑道:“是,奴婢也只是說以防萬一??傊?,娘娘不出手,要么皇上對寧常在并無真心,那她自然也就不足為慮;要么便能等到皇后娘娘出手,咱們隔岸觀火,豈不好?” 皇貴妃用帕子輕輕擦了擦嘴,淡淡道:“你說的沒錯,只是本宮向來嫉惡如仇,又是個急性子,未必能看得下去那寧氏作妖,一旦沉不住氣,又當如何?” 香云忙道:“若是皇后娘娘始終不聞不問,那自然只能娘娘出手。這一來,后宮十幾位嬪妃,難道還看不清風向?不知道誰是最可依靠的人?這樣的事情多幾起,皇后娘娘只知道袖手旁觀,卻不知人心易變,長此以往,誰還會相信她依靠她?自然都以娘娘馬首是瞻了?!?/br> 皇貴妃目光微凝,靜靜坐了半晌,面上方浮現笑容,長長舒出一口氣,悠悠道:“這么說,無論本宮是否出手,都是有利無害了?” “自然。娘娘是被上天眷顧的人,做什么事都有您的道理?;屎竽锬镒砸詾樗惚M人心,卻不知再怎么算計,也比不上上天給的運氣?!?/br> 這番話顯然取悅了皇貴妃,當下便忍不住對香云笑道:“你啊你,就是這張嘴討人喜歡,讓你一說,壞的也變成了好的。不過也別說,倒是有幾分道理,不然本宮也不是那單純愚蠢的人,就能被你糊弄過去?” “娘娘明鑒?!毕阍七B忙跪了下去:“憑奴婢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糊弄娘娘啊?!?/br> “行了,起來吧?!被寿F妃笑著搖搖頭:“你是我帶進宮來的,一直都是我的心腹,咱們之間雖是主仆,卻情同姐妹,沒的這么生分做什么?” 說完又仔細打量了香云幾眼,微笑道:“我看你這模樣,比洛嬪玉妃倒也不遜色幾分,更不知甩了那寧氏幾條街去。只可惜你這命不好,沒能托生個官宦小姐,否則的話,焉知你就不能在這后宮里有一席之地?好在你攤上本宮這么個主子,你只管忠心為我做事,將來有機會,我必定給你一個下場?!?/br> 香云聽懂了這話中暗示,想到芝蘭玉樹般的皇帝陛下,心中不由小鹿亂撞,表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連忙跪下道:“奴婢如今的下場就很好,娘娘,奴婢可沒有半點癡心妄想,能讓我長長久久的服侍著您,便是奴婢的福氣了?!?/br> “傻丫頭,難道你喜歡一輩子伺候人?你在我身邊努力上進,將來換一個被人伺候的地位,總比一輩子做宮女強?!?/br> 皇貴妃在對心腹宮女使用懷柔政策的時候,寧溪月也正在用這一招,不過她的籌碼和皇貴妃一比,就真的是不值一提了。 “清霜啊,你將來就沒什么打算?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如今我們進來了,我是只能在這片海里撲騰了,但你不過是個宮女,只要主子開恩,出宮還是沒問題的?!?/br> “小主,您這話要是和別人說,保準她們會高興死,只是奴婢和您在一起這么多年,早已經習慣了這樣日子,出了宮,就算自由了,沒有小主在身邊,奴婢便沒了主心骨,那還要自由做什么?” 清霜一邊在繡繃上繡著那只喜鵲尾巴,一邊含笑回答,從她的平靜表情能夠看出,這番話并非故意試探,清霜是真的喜歡留在她身邊,哪怕為此失去自由。 這讓寧溪月又高興又感動,拍了拍清霜肩膀:“好丫頭,我就知道沒白疼你。也罷,既然出宮這個愿望你不要,那今天中午賞你兩個菜吧,到時候看看喜歡吃哪個,就拿去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