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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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行人出發,要去的蚊子湖距離這個山村至少還有大半天的腳程,老撾深山難行,不過這些都難不倒經常在山里打游擊的這些士兵,他們在前面開路,我們跟著。 很多地方看似沒有路了,宋干這些當兵的總能找到最奇巧的攀登和跨越方式,用的都是巧勁。我能看出來,他們也是第一次走這條路線,但是登山攀越的技巧真是沒得說,這些人一個個都是野外生存的專家。 早上出發,本來下午能到的,但是走到半途,楊文明實在頂不住了,又吐又拉,上吐下瀉,兩條腿打晃,別說走那么險峻的懸崖,就算走平路他都能摔一跤。 宋干焦急萬分,和楊文明說著什么。楊文明慘黃的臉色,磕磕巴巴地似乎不同意。 他們說著說著急了,宋干居然把槍拿下來,楊文明踉踉蹌蹌跑過來,抓住我的袖子說:“王,王老板,他們讓我自己回去,我不干,我要和你走?!?/br> “你到底能不能行?”我盯著楊文明:“不行就別強撐著?!?/br> “能行能行?!彼目陌桶偷卣f:“中國有句老話,叫好事多磨,我有感覺,這一票走完了就能發財……王老板,你一定要帶著我啊?!?/br> 我真是無話可說,只好叫過宋干,讓楊文明翻譯和他協商,告訴他,楊文明不去我也不去。 宋干急了,和我交涉,后來他看我態度確實很堅決,只好叫過一個手下,告訴他全程負責楊文明的安危,哪怕背也要背到湖邊。 這個手下是東南亞小個子,還不到一米七的個頭,可全身都是腱子rou,把楊文明背起來,竟然輕若無物。 我們再次上路,終于在夜幕降臨前到了湖邊。 這條湖靠近老撾邊境,浩浩蕩蕩,周圍是群山連綿,想不到這條湖的面積會這么大,借著月色看過去,幾乎見不到邊際。 到湖邊的時候,看到這里支著兩三個帳篷,有篝火升起來。有當兵的在走動,他們的服裝和宋干一行人差不多,應該都是隸屬于那個武裝組織。 宋干和領隊熱情的擁抱,哈哈大笑,帶我們過去做了介紹。 領隊和我握手,笑瞇瞇地說:“你好,我叫阿輝?!?/br> 說的竟然是漢語,而且這是個很中國化的名字,不過看他黑瘦的身材,典型的東南亞人臉龐,很難想到這是個中國人。 看我有些疑惑,阿輝說:“我以前在香港待過幾年,學了普通話和粵語?!?/br> 我對阿輝說,有你在,我們之間的溝通就方便多了。我問他,能不能介紹一下這里的情況,你們到底要我打撈什么東西。 阿輝說了起來,老撾這個地方,看似遠離世界喧囂,其實內里也是矛盾不斷。處于一種極為錯綜復雜,難以解脫的沖突之中。這種沖突在遠離城市的山村里,更是上演得極為劇烈。 靠近蚊子湖以前有兩大村子,一個村子里居住的都是來自三角洲的高棉人,他們和本地山村的居民極為敵視,經常發生謀殺和襲擊事件,他們互為仇敵,互相戒備,各派jian細監視對方。若是敵人到來,還會敲擊竹筒報警,互相交戰,犬牙交錯。在本地的老撾人眼里,高棉人就是殘暴的野人,是食人族、獵頭族。而在高棉人眼里,本地人也是一群落后原始的野人。 后來本地村來了個文化人,曾經在大城市里待過,回來之后就宣揚了一種教派,叫好教,類似于一種民間的佛教形式,禱告方式富于詩意,教規簡單。 這個教派傳播很快,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高棉人的地盤。這也是導致了后來血腥大屠殺的導火線。 高棉人集結了隊伍,帶著船只,度過大湖,襲擊了本地人的村落。那場屠殺成為后來幸存者們一生的噩夢,高棉人在村子里見人就殺,不分青紅皂白,上去就是一刀。他們燒毀了無數的房屋,還襲擊了廟宇避難所,強bao婦女,殺害男人和兒童,用細鐵絲纏繞在村民的脖子上,一纏一串,然后像拔河似的那么一拽,這些人在極度痛苦中就能死去,而且不會留下任何血跡。 整個屠殺維持了三天三夜,整個湖岸都是大火,這還不算完,高棉人用長長的竹竿把那位好教的教主,給掛起來。掛的方式也有講究,用鐵鉤子穿舌頭根,整個人就這么懸在半空。 他們把這根竹竿插在破吉普上,在湖岸的村莊里到處轉悠,來瓦解敵人的反抗意志。 你們最信奉的教主都讓我們宰了,你們的信仰我們踐踏在腳底! 后來這件事影響太大,甚至震驚了國際社會,聯合國都派人來調查這個事件。高棉人一看事情鬧大了,就把殺害的這些尸體用船只都拉到湖中心,全部扔了進去。 蚊子湖本來沒那么多毒蚊子,說來也怪,尸體堆積之后,便生出了一種罕見的毒蚊,幾乎封鎖住了湖上的那塊區域,成為一個隔離帶。 這片毒蚊子厲害到什么地步,當時過來調查的美國人,愣是沒辦法深入進去,只能在周圍打轉轉。高棉人樂不得這樣,只要沒有尸體,調查也是白調查,說啥都是白搭。 就這樣,一晃幾十年過去了。 阿輝在篝火里添了一把柴,說道:“王先生,這次讓你來的目的,其實就是讓你到蚊子湖的中心地帶,帶回一具尸體!”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毒蚊子 一具尸體?我和楊文明都聽愣了,非常吃驚。 我問阿輝,是什么樣的尸體。 阿輝搖搖頭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這是上面交待下來的任務,要找到好教派那具教主的尸體?!?/br> 楊文明在旁邊插嘴說:“就是當年掛在竹竿上暴尸的那個?” “對?!卑⑤x說:“具體是個什么人,我們不太清楚。毒蚊封鎖了湖面,已經幾十年沒人進去過,里面是什么情形,那是個什么人,都一無所知。目前唯一能知道的線索是,那人死了之后依舊掛在竹竿上沒有拿下來,有那種死狀的尸體就是教主?!?/br> 我疑惑:“你們尋找這具尸體做什么?” 阿輝搖搖頭:“上面的意思不太清楚。不過我想,這具尸體可能有著特殊的意義,我們在這里立足必須名正言順,找到那具尸體或許可以籠絡人心?!?/br> 他說得有道理,不過我直覺上感覺到事情沒這么簡單。 幽深黑暗的湖面散發nongnong的陰氣,我問他們什么時候出發。 阿輝道:“船已經準備好了,明天一大早出發。對付毒蚊的裝備和工具也都準備齊了。幾十年前做不到的事,現在可以很輕易地完成?!?/br> 我點點頭,沉吟一下問:“那你們需要我做什么?我看不出這里為什么會需要我?!?/br> 阿輝道:“我們隊伍里也有法師,他說湖中心常年積壓死尸,怨氣很大,尋常進去必然有去無回,必須找一個道行很高的人來領路。本來是想找阿贊遠的,他不在了,只能找你?!?/br> “你們怎么知道我道行高?”我呵呵笑:“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恐怕到時候讓你們失望?!?/br> 阿輝看著我,臉上忽然露出神秘地微笑:“王先生,你們在山村里發生的事情,我們就算沒看到,也猜的八九不離十。阿贊遠已經死了,而且就死在你的手里?!?/br>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件事極為隱秘,他上哪知道的。 阿輝繼續說:“我們和阿贊遠打過交道,此人性格孤僻,殺人如麻,現在正是修行最要緊的時刻,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離開山村,就算離開,他不會扔下助手不管?!彼戳艘谎蹢钗拿?。 楊文明不敢看我,低著頭,用樹枝打著火苗。 阿輝道:“他不在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已經死了。而你活著,這一切不是很說明問題嗎?” 我看著楊文明,有點來氣,“是你說的?” 楊文明磕磕巴巴:“王先生,他們用槍逼著我,我不得不說。再說了,我說的都是實話,你確實是法力很高的高人,比阿贊遠厲害?!?/br> 阿輝道:“王先生你不要怪老楊,這件事對你們來說,百利而無一害?!?/br> 我揮揮手,跟他們說,我得去睡覺了。阿輝給我安排了單獨的帳篷,里面有睡袋,還有簡易的油燈,準備十分充足。 夜里靠近湖邊的地方,風還是挺大的,吹得帳篷嘩啦啦直響。我睡不著,拉開鎖鏈探頭出去看,深夜的湖水氤氳著陰氣,遠處朦朧不可見,這地方還真是妖異。 我琢磨了小半宿,他們需要那具尸體做什么,想來想去也沒有答案,只能明天早上再說。 后半夜我勉強睡著,再醒來的時候,外面有嘈雜的聲音。我睡得很不好,頭疼欲裂,坐著緩了片刻,拉開鎖鏈鉆出去看。 在湖邊停著一艘不大的柴油船,船上搭著舢板,士兵正在運送物資。阿輝看到我非常熱情,邀請我上船。 帳篷用不著收拾,湖岸已經超過二十年沒有人煙了,往日仇殺早已灰飛煙滅,山村幾成廢墟,東西根本沒人偷。 我越來越疑惑,這地方早就沒人住了,那還費勁巴拉弄出那具尸體有什么意義。 我們上了柴油船,這條船經過簡單的改裝過。只有部分甲板露在外面,大部分的地方都用木板釘死,里面刷上油漆,貼上厚厚的布,別看熱,但是不留死角,那些毒蚊子根本飛不進來。 小船分上下兩層,這個武裝組織窮到什么地步,沒有柴油,大部分士兵要到下面船艙去劃槳。難怪安排了十幾個人一起過來,都是苦力。 阿輝和宋干,我和楊文明在上面的船長室,其他的人在下面劃槳,收拾妥當之后,船只漸漸離岸,向湖水中心駛去。 聽阿輝說,按照現在的行進速度,到達湖面中心的尸地起碼還得一天。這些當兵的不是永動機,輪班倒也要休息。 小船速度極慢,在沒有波浪的湖面靜靜滑行。 我們四人來到甲板,白天的視線好一些,在這片湖面上看不到任何生物的存在。水面呈深綠色,猶如死水,就算陽光照射下來,也沒有任何反光,似乎把光線都吸收進去。 小船在湖面上劃出一條水痕。陽光慘淡,極其陰冷,這種氣溫在老撾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幾乎就像是異世界的存在。 我們誰也沒說話,看著這片湖水,大家陷入了一種情緒里,哪怕阿輝和宋干這樣的戰士也不例外。 這時,有個小伙子從下面船艙匆匆跑來報告。宋干對這個小士兵極其親密,幫他整理衣服,正正帽子。 楊文明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低聲說:“這小伙子是宋干的親弟弟,擔任著少尉,是下面船艙的負責人?!?/br> 他們在討論航行方向,還有需要解決的問題。 湖面沒有風浪,小船又以龜速前進,幾乎沒有暈船的感覺。 這里的時間是極為枯燥的,宋干和阿輝拉著我們賭博,阿輝一看就是爛賭鬼,隨身揣著骰子,嘩啦啦玩起來。 我的錢基本上都在楊文明身上,對這個不感興趣,便讓他們自己玩,我自行回到船艙休息。 這里沒有信號、沒有書籍,外面又是一灘死水般的湖面,真是度日如年。我只能盤膝打坐,內視神識之境,調養氣息。 內返神識之境,看到三眼夜叉和君小角都在修行,他們形如雕塑一動也不動。君小角端坐在熔漿里,哪怕烈焰焚身,他都不動一下,似乎進入很深的定境中。 我沒打擾他們,從神識中返回,慢慢睜開眼,看到宋干和阿輝不知什么時候進到房間里,站在床邊沒敢打擾我。 阿輝佩服地說:“王先生,剛才我們看過了,你的一呼一吸時間特別長,幾乎能堅持到十分鐘,你是怎么做到的,難道這就是傳說里中國古代的道家功夫?” 我緩緩道:“東南亞的法術我也修過?!蔽艺f的比較含糊,跟他們這些人不用說的那么清楚。 阿輝說:“已經入夜了,我們今晚就能進入中心地帶。王先生,今晚開始就不要出船艙了,否則會暴露在毒蚊的襲擊里?!?/br> 他邀請我到船長室吃飯,伙食不錯都是rou罐頭,上面印著英文,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倒騰來的。 正吃著飯,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細細密密的聲音,“嘶嘶嘶嘶”實在描述不上來,緊接著就聽到窗戶上“嘩”一聲響,像是有大雨潑了上去。 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食物站起來,走向窗戶,只見從遠處飛來鋪天蓋地的黑色小蟲子,瞬間鋪滿了整張玻璃,密密麻麻一大片。這些小蟲子一個擠一個,一層挨著一層,玻璃幾乎看不清楚,能有上千萬只。 阿輝作為整艘船的負責人,他非常緊張,拿著對講機說了什么,應該是囑咐下面船艙的人注意密封措施。 他說完了宋干又接過對講機,沉著聲繼續交待著。楊文明臉色蒼白,緊緊挨著我。 我把門打開,外面是用木板搭建的密閉空間,就聽到木板外是細細密密的聲音,像是有無數張嘴在咀嚼,聽得心頭發顫,汗毛孔都酥麻麻的。 阿輝和宋干也走了出來,兩個久經生死的老戰士臉色不好看。我道:“毒蚊如果一直這么猖獗,我們很難進行打撈?!?/br> “不會的,”阿輝說:“根據這里很久之前老漁民的描述,毒蚊只有一層隔離帶,越過這幾海里就會到達中心區域,那里沒有毒蚊?!?/br> 船艙里亮起燈泡,昏暗的光線照在船長室里,所有的窗戶都密密麻麻鋪著成千上萬只黑色毒蚊子,一絲光都沒有,像是包圍在深深的黑夜里。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湖面 柴油船在毒蚊的層層攻擊之下,緩慢向前移動。我不知道下面劃槳的士兵是靠什么導航,只知道船還在堅持著往前。 現在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靜靜等著駛離這片可怕的區域。 宋干和阿輝都是久經考驗的老戰士,遇到這種情況還算鎮定,可楊文明坐不住了,在船艙里走來走去,心神不寧。隔著幾分鐘就轉悠到我身邊,嘴里喃喃:“王老板,咋辦啊咋辦……”隔幾分鐘,就會轉過來,又重復一遍。 阿輝聽得煩躁不已:“我說姓楊的,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人死卵朝天,你怕個卵子?!?/br> “你們都是老江湖,我不是,”楊文明顫抖著說:“只要船上稍微有條縫兒,讓那些蚊子進來,我們就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