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蘇道北不在,秦氏更是不愿見這勞什子的親家人,故而柳姨娘便托了回大,接待了親姑爺。 而這,恰恰也是唐光霽想要的局面。柳姨娘是蘇安的親娘,待他自是敬奉有加,問什么答什么。雖說老爺早有交待不許府中任何人對外提及蘇鸞不在家之事,可柳姨娘見姑爺問起這事來,也不敢太敷衍,便半真半假的說蘇鸞去青州探親了,這幾日不在府里。 如此,唐光霽便篤定了住在錦園的蘇姓女子,就是蘇鸞。出了蘇府,他急急派人將消息送來郡王府給陸澤禮。 陸澤禮正是剛剛得了信兒,故意過來迎著蘇鸞。一來是想來嚇唬嚇唬她,讓她知道自己那點兒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二來也是出于獵奇,他大哥目空一切的眼界,能入他眼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 現下,被蘇鸞這般一瞬不瞬的瞪著,陸澤禮也是眼底情緒復雜。 眼前姑娘柳亸花嬌,那張俏臉兒如花樹堆雪般清純中透著纖媚。再加上情緒略有起伏,嬌嗔帶怒,面生霞暈……更好似雪樹開了花般照人。 “你叫……蘇鸞?”陸澤禮雙眼癡迷的粘在蘇鸞的臉上,中了魔障般久久不肯移開。 蘇鸞眉心緊蹙,一時間不知如何招架是好!此時否認顯然是遲了,可若認下了便再無辯駁機會。 心下飛快的思忖一陣兒,在權衡利弊過后,蘇鸞垂下眼眸,匆匆道一句:“民女尚有世子交待的事未做完,須得快些回去了,改日再專程來向二公子請安?!闭f罷這話,蘇鸞便腳底抹油的與陸澤禮擦身而過。 等陸澤禮反應過來時,蘇鸞的身子已然錯過去六七步距離,恰拐過曲廊。 陸澤禮雖然腰不好,但也算是個身量高大的男人,他急轉過身往拐角處探身,同時長臂展開穿過廊柱猛地一夠,便扯住了蘇鸞腰間的衿帶! “你!”蘇鸞被陸澤禮蠻橫扯著轉了個身兒,憤然瞪著他。好歹是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這下是連起碼的臉面也不要了么? “本公子的問題你還一個都沒答呢,這么著急走做什么?”陸澤禮涎皮賴臉的朝著蘇鸞獰笑,氓吏似的扯著手里絲帶,一圈兒一圈兒往指間繞。每繞一圈兒,那衿帶就更短,蘇鸞的身子也就被迫往前挪移一點兒。 兩個人隔著曲廊拐角的廊柱,拔河似的各自使力。蘇鸞竭盡全力與陸澤禮僵持著,氣中帶恨,心下想著當初陸錦珩怎的沒一腳將他給踹死呢! 這種禍害居然還留著過了個年。 “二公子,求求您快放了我家小姐!”水琴一邊幫著蘇鸞使力與陸澤禮抗衡,一邊夾著哭腔兒苦苦哀求。 然而這些鶯泣乞憐之語,非但沒能掀起陸澤禮的憐香惜玉之心,反倒激得他越發的來了勁兒! 陸錦珩他是欺負不過,陸錦珩的女人他還欺負不過么? 想起當年被大哥狠狠踹在腰間的那一腳,陸澤禮便覺有一股莫名的邪火涌上心頭!他斂了與這倆丫頭玩兒貓逗老鼠游戲的心思,右手用力一攥,拳間青筋暴起,猛地用力扯了下那衿帶! 衿帶被整個扯到了陸澤禮這邊,而蘇鸞也被那蠻力扯的先是撞在了二人間的廊柱上,既而吃著那反力向后踉蹌了數步不止! 水琴亦是被那力道誆了個趔趄,已騰不出力氣來救蘇鸞,眼看著蘇鸞的身子朝后跌去。 而蘇鸞最終卻沒跌在地上,而是腰間被一只手掌給撐住了…… 恛惶之下,蘇鸞轉頭去看,見站于她身后為她撐腰的竟是陸錦珩! “世子?” 聽到蘇鸞這聲驚訝稱喚,已然在地上摔了個結實的水琴也匆匆抬頭,在看到世子將小姐扶住后,她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了。 陸錦珩垂眸對著蘇鸞驚恐的雙眼,而后將抵在她腰后的手掌一移,蘇鸞便繼續往他懷中跌去。 與此同時,陸錦珩的雙手隴上蘇鸞的胸脯,蘇鸞本能的向后縮!而陸錦珩的手只是擦著她的身子抓住兩側襟褖,快速給她往身上裹了下。 蘇鸞這方意識到,是她的衿帶被陸澤禮扯落,外衫松敞開了,陸錦珩是為她合上衣裳。 先前有多氣憤,這會兒就有多委屈!抬頭望著陸錦珩,蘇鸞即刻便淚溢於睫,紅菱似的嘴唇微微抽搐,淚珠子撲簌落下。 原本陸錦珩心里還憋著火氣,既氣吳側妃趁他不在偷偷去錦園傳人,也氣蘇鸞不聽他的叮囑,旁人一叫便來??纱藭r見蘇鸞一哭,那火氣消了一半兒,只余前者了。 “大……大哥……”陸澤禮結結巴巴的喚了聲,心下也是忐忑。 原本他也只是想私下逗弄逗弄蘇鸞,想著她若是個聰明人,就算吃了虧也只能默默咽下,不敢回錦園告狀。畢竟他與陸錦珩是兄弟,是不是一線血脈暫且不說,起碼都姓陸! 再說姑娘家的在外吃了虧,敢回去給告訴自家男人?就陸錦珩那孤高潔癖性子,旁人動一下他的玉箸,他都要立馬棄了。女人被旁人動了,他還能繼續留在身邊兒? 所以說,蘇鸞便是今日真被他欺負了,陸澤禮也料定蘇鸞是啞巴吃黃連,苦默默往肚里咽。 只是陸澤禮沒料到,竟被陸錦珩給撞了個正著…… 陸錦珩扯著蘇鸞的胳膊,將她往自己身后一帶,冷眼睨著陸澤禮,一雙狹長幽黑的眸子微微瞇起,透出一股子令人生畏的寒意。 意識到氣氛駭人,水琴不敢再耽擱,骨碌從地上爬起,怯生生的挪到蘇鸞身旁扶住自家小姐。不知是安慰蘇鸞,還是自己害怕想找個安慰。 面對這情形,蘇鸞也是怕。明面兒上,她是被陸錦珩留在錦園里的客,單只考慮自己顏面,陸錦珩也不會輕易饒過欺到自家園子里的人。 私下里,原主又于陸錦珩有救命之恩,為報救命之恩他才救了她并將她留在自己府里以避開外面的危險。然而如今禍起蕭墻,自家后院兒里起了火讓恩人再蒙難!那不等于是打他的臉么? 陸錦珩這種脾氣,怎么可能忍! 陸錦珩若要打陸澤禮,蘇鸞舉雙手雙腳贊成。甚至打完了要她為陸錦珩捏肩捶背松骨都沒問題! 只是……當著她面兒不能打。 有道是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不論是陸澤禮還是他娘吳側妃,都是怙惡不悛,狐埋狐搰之人。陸澤禮如今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那日后給蘇家人下絆子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若是當著她的面兒,陸錦珩把陸澤禮痛打一頓,這賬吳側妃不敢找陸錦珩算,會全計到蘇家頭上! 是以蘇鸞便思忖著,現下最好先平息此事。反正陸錦珩是個記仇的性子,她壓根兒不擔心此仇不能得報。 “哎喲……”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吟,蘇鸞以手扶額,既而雙眼一閉往水琴懷里一歪…… “小姐?小姐!”不知蘇鸞盤算的水琴,當真以為小姐是暈倒了,急切喚著,同時照上回大夫說的,伸手往蘇鸞的人中處狠掐一把! 蘇鸞咬牙挺過去,霧袖下的一雙拳頭攥得隱隱發抖。 這些細微之處被陸錦珩看在眼里,先前臉上閃過的擔憂之色轉瞬即逝。只眸色幽沉的盯了蘇鸞須臾,而后從水琴手中將人接到自己懷里,一手攬肩,一手抄過膝窩,將人抱起往錦園大步走去。 水琴焦急的跟在世子小姐身后。 被無視在一旁的陸澤禮終是松了口氣兒!見幾人走遠了,他身子也漸漸不支,扶著廊柱出溜下去,坐到欄凳上。 “二公子!”一直攙扶在側的丫鬟錯訛不已,還當自家公子這是突然怎么的了。再低頭細看,見陸澤禮的雙腿抖的跟篩糠似的。 丫鬟頓時明白了,自家公子是被世子爺給嚇軟了腿兒…… 這廂,陸錦珩抱著蘇鸞徑直回了脂月齋,而后將人往床上狠狠一丟! 蘇鸞作戲作全套,被陸錦珩扔的混身奇痛,也忍著不睜眼,只暗暗咬牙攥拳。先前裝暈是為了避免蘇家四下結梁子,這會兒依舊裝暈是避免陸錦珩對她的詰斥。 雍郡王府形勢復雜,這些蘇鸞看書時便已知道。進府后陸錦珩也曾認真提醒,叫她除了錦園哪兒也別去。 她沒聽話,陸錦珩少不了斥責??伤槐犙?,陸錦珩只能自己念經。 到現在也沒看明白蘇鸞是裝暈的水琴,一臉急切的跪在地上,言辭懇切的請求道:“求世子讓府里的大夫來看看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自打被關在固良山一晚,就一直身虛體弱,這次又不知是怎么了……” 原本看個大夫這等小事,水琴是不必跪地相求的??扇缃袷雷语@然是生了自家小姐的氣,不然方才怎會明知蘇鸞昏倒了,還那么狠心的將她往床上丟。 立于床前,垂眸對著床上的人兒凝視片刻,陸錦珩的一側唇角微微勾起,“不必請大夫了,你過來再給你家小姐掐幾下人中?!?/br> “???”水琴一臉茫然,但還是乖乖起身走到蘇鸞身旁,伸出拇指用力掐了下蘇鸞的人中。 蘇鸞咬牙。 “看來是我們雍郡王府下人的伙食不好?”陸錦珩沉聲問道。 水琴面上微怔,一時沒琢磨過來。頓了頓,才明白世子這是譏刺她手上沒勁兒。是以,水琴又加了幾分力道,再掐一次蘇鸞的人中。 蘇鸞咬牙握掌蜷腳趾。 見自家小姐還是不醒,水琴更加慌了,轉頭復又求道:“世子,我們小姐這是真的醒不過來了……還是快些請大夫來看看吧?!?/br> “下去吧?!标戝\珩只淡然吐了三個字。 水琴無助,跪也跪了,哭也哭了,她人微言輕不能求動世子爺,這可怎么是好?要不……要不她偷偷去找大夫!便是請不動,至少也問問這種情況的可能性,能否吃點藥什么的。 思及此,水琴匆匆行禮退下。屋內一時間只余立在床前的陸錦珩,與躺在床上的蘇鸞。 這下蘇鸞慌了。 若是平時她興許也不會多想,可剛剛……剛剛在曲廊陸錦珩為她合衣裳時,已然碰到了她。那種感覺很是微妙,明知只是出于好意,卻是令她起了些許不該……卻又屬本能的反應。 現下蘇鸞平躺在床上,閉著眼,她不知陸錦珩站在哪里,也不知他在看向哪里。只是隱隱覺得,陸錦珩的視線投在她的身上,令她渾身被那視線灼的火辣辣的不自在。 陸錦珩緩步走至床前,單手撐在床畔上,俯下身子細端眼前一動也不敢動的蘇鸞,目光于她身上游走逡巡,似在考驗她能堅守到哪一刻。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流露出心下的不安與畏怯。他想,她此刻該已后悔在他面前玩兒這套假暈的把戲了?,F下卻是后悔也來不及收場,總不能無端的就睜眼蘇醒? 陸錦珩的視線往下移去,移到那兩片瑩潤如激丹的唇瓣兒上,緊緊抿著,透著心虛。 再往下看,目光劃過那寸寸滑如凝脂的細頸后,便是鼓囊囊的兩處聳挺。 原本還勾著薄唇一派輕松的陸錦珩,神色悠忽復雜起來…… 漆黑的眸子里,慣有的寒芒已是不見,卻升騰出濃重涌動的云霧。未曾飲酒,偏生微醺,貪慕的睨著眼前秀色,依稀覺得可餐。 咽了兩下,陸錦珩覺得身下好似竄出一團邪火,將他的心狠狠燒灼! 既而他雙眼輕輕闔起,似在做抗爭。 女色?他從不覺得自己需要。他的心懷,理應裝著更多。大周的山山水水,大周的百官萬民。 那些抱負,那至高無上的權勢……才是他真正的欲望所在! 陰郁薄涼的雙眸緩緩睜開,寒煙淡籠。那一瞬,陸錦珩的眼底好似恢復了平素的清寂明澈。 而就在那張染了粉霞的小臉兒再次映入他的眼簾時,陸錦珩的眼底也再次盈滿了春波。他抬起一只手,緩緩伸向那如新荔般瑩膩的臉蛋兒。 陸錦珩自問不是個會難為自己的人,他想要的,從來無需克制。他知道,如今躺在眼前的,亦是他的欲望所在。 然而他伸出的那只手,在距蘇鸞一指的地方悠忽懸停了下來。床上的人兒好似有所察覺般,在他的手向她靠近時,身子情不自禁的微微發顫…… 她感覺到了? 怕成這樣,還要裝。 削薄的嘴唇微微一勾,陸錦珩停在蘇鸞腮邊的手驀地調轉了個方向,食中二指并攏,輕輕碰在了那兩片飽滿瑩潤的殷紅唇瓣兒上。 “嗯——”蘇鸞抗拒的輕吟一聲,邊向后縮著身子,邊驚恐的睜開雙眼!只是她睜開眼才發現,先前貼覆在自己唇畔的,只是陸錦珩的手而已。 方才那感覺,她還以為是…… 蘇鸞不自覺的抬手,手背輕輕遮著嘴唇,下意識的防護起來。 陸錦珩眼底的復雜情緒,早在蘇鸞睜眼的那刻就掩藏了起來。他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光,直起身子來,肅眉沉目,聲音厚沉帶著磁性:“不演了?” 蘇鸞面上微微一怔,心知陸錦珩是早就將她的把戲給看穿了。不拆穿,只是閑來無事想逗弄她取樂罷了。而她還似個幺么小丑般,蠢蠢不自知的橫在床上演的認真! 思及此,蘇鸞止不住在心下暗罵自己:書看了那么多真是白看了。對付陸錦珩這種人,最好的方式便是老老實實,知無不言。在他面前作戲,多半只會被拆穿且激怒他。 “世子,臣女先前只是怕您因我而對二公子……”大打出手四個字蘇鸞沒有說出口,防的是陸錦珩譏刺她自作多情。 但蘇鸞還是接著把心思袒露開來,面對陸錦珩,她早就該做一張白紙。畢竟憑著陸錦珩對原主的感念,就不會真的做出傷害她的事來,那么她又何必這么累心的遮掩心思。 “二公子方才已叫出了臣女的名字,故而臣女才怕他會伺機報復?!碧K鸞靠在床頭上坐著,微仰起臉來望著陸錦珩,言辭懇切。 陸錦珩心下一軟,難怪蘇鸞那會兒會裝暈來打斷他訓誨陸澤禮。她這是怕陸澤禮吃了虧后將矛頭指向蘇家,給家人招了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