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
“以往自是不管不顧,任其隨波逐流,可誰讓青墨如此有能耐,靠著自身的本領,不僅步步高升,更深得圣上器重?!?/br> “你是說……” “三公主所生的兩個兒子皆不長進,倘若日后的寧遠將軍府靠他們維持,只會越來越衰敗,一個是一事無成的嫡子,一個深得圣上器重的庶子,若是你會如何選擇?” “可三公主不僅是魏大人的嫡妻,更是寧遠將軍府的主母,定不會容許魏大人這般行事?!?/br> 老太爺看了眼棋盤上越發鮮明的棋局,淡笑道:“之前魏松又不是沒有過嫡妻,結果如何?在他心中,誰也不如魏家的繁榮昌盛更重要?!?/br> 此言一出,驚的劉湘婉身子一顫:“祖父……”三公主可不是隨意休棄之人! “六丫頭,敢不敢跟祖父打賭?” 劉湘婉眉頭輕皺,低聲道:“祖父,此乃何意?” 老太爺信誓旦旦道:“明年你與青墨成親后,魏松定會大病一場!” 劉湘婉本就是玲瓏心竅,焉能不懂祖父話里的含義,不可置信道:“不會吧?” 老太爺冷冷道:“自古孝大于天,生父身子抱恙,身為子嗣焉能不在其床前盡孝?!?/br> “他……他……這不是故意搪塞魏大哥?” “怎能叫搪塞?身體抱恙非他所愿,乃是老天爺的意思?!?/br> 劉湘婉驚嚇道:“那豈不是要跟他們住在一處?” “可是怕了?” 劉湘婉思忖片刻,方緩緩道:“焉何懼之!誠如您所說,避不如攻,攻不如攻其不備,倘若魏大人如此行徑,孫女對他再不抱任何念想,不過是個宵小之徒,面上恭敬些就是,”神色一頓,眸光怪異的看向祖父,似笑非笑道:“祖父,莫不是您早已猜到?” 老太爺臉色一紅,強裝鎮定道:“老夫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 劉湘婉自是不信,反問道:“祖父莫要誆騙孫女,倘若您不知,為何信誓旦旦與孫女打賭?為何您明明知曉卻故意藏著掖著?為何耳根處微微泛紅?” “老夫哪有?”老太爺瞪大眼睛,惱羞成怒:“即便老夫知曉,也是為了你著想?!?/br> 劉湘婉將適才掉進棋盤上的棋子撿起來,隨后放在中間處,只見老太爺臉色一變,大喝道:“不許動!休想趁老夫不注意改了棋局!” 劉湘婉微微抬眸,輕聲道:“祖父許是不知,每每您如何說話便是不打自招,遂您還是據實已告吧?!?/br> 老太爺咳了咳,正色道:“六丫頭,老夫且問你,即便你提前知曉此事,可會不嫁?” 劉湘婉想了想,低聲道:“若孫女提前知曉,就又多了一個敲詐爹爹銀子的借口?!?/br> “哈哈……這才是老夫教養出來的孩子!”老太爺指著她不住發笑,忍俊不禁道:“自打青墨與你定親,對你越發的上心,日日來往府中,恨不得長住不走?!?/br> “魏大哥對孫女的在意,孫女焉能不知,定親之前,孫女從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因女兒家最重閨明,一旦閨明有損,等待她的便是青燈古佛,孤老一生?!?/br> 老太爺頷了頷首,低聲道:“你所言極是,從古至今,這世道對女兒家便極其不公,兒郎可恣意人生,笑傲江湖,而女兒家唯有守在這四方天地,寸步難離?!?/br> 只見劉湘婉挺直后背,眼神清亮,擲地有聲道:“祖父,您信不信終有一日,孫女也會暢游這世間的美景,而不是一輩子只固守在這四方天地?!?/br> 老太爺先是一愣,隨后失笑道:“這便看你的手段了……” “祖父,此事咱們要不要也打個賭?” “呵呵……只怕那時老夫早已不在這人世!” 劉湘婉臉色一變,鏗鏘道:“不會!祖父定會長命百歲!” “你這孩子……時光流轉,歲月更迭,人活一世,又怎會沒有生老病死,這不過是人生百態罷了!” “祖父……” 老太爺抬起褶皺的右手慢慢將棋局攪亂,淡淡道:“老夫見你眉眼間尚有一絲虞色,可還有何不解之處,今兒老夫心下舒爽,可為你一一解惑?!?/br> 劉湘婉臉色微紅,喃喃道:“什么事都瞞不過您老的眼睛,孫女不懂,魏大哥與三公主早已勢同水火,即便如此魏大人也要將他留在魏家嗎?”倘若如此,他二人終有一戰,其中一人定會輸的一敗涂地,更甚至丟了性命! “魏松精于算計,若不然當年也不會如此行事!”老太爺拿起黑子猛地扔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只聽他繼續道:“一石驚起千層浪,只看這聲響大與不大,至于魏松自是在旁遠遠觀看……” “唯有勝出之人方能繼承他的寧遠將軍府?” “不錯!” 未料,劉湘婉不住的搖頭,低嘆道:“祖父,無論魏大人如何算計,他終究還是輸了!” “如何說?” “就好比帝王,失人心者失天下,再比如一家之主的魏大人,失了魏大哥的心,他唯剩下的便是守住寧遠將軍府這個空殼子,也許這是支撐他當年犯下錯誤的意志,也許是他活下去的信念?!眲⑾嫱耦D了頓,悵然若失道:“更也許現下的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著愧對三公主的一片深情,死了愧對結發之妻的忠貞,總之這輩子他活的對不住任何人,死了又無臉見黃泉路上的人!” “說得好!真好!” “也只能說魏大人既可憐又可悲!” “生死只是一念之差,一旦下定決心便注定這輩子只能進不能退,只是這人啊……年歲大了,偏偏喜歡回憶往事……” 劉湘婉低笑道:“也許這就是對他最好的報復吧!” “所以說老天是公平的,讓你有所失便讓你有所得,不過這得與失之間,到底是難以取舍?!?/br> 劉湘婉解了心惑方起身告退,只聽劉奎輕笑道:“六姑娘如此聰慧,您總該放心了吧!” 老太爺心下滿意,臉上更是遮不住的笑意:“果然是個聰慧通透的孩子,只是一句話便能猜透所有事,不糾結、不逃避以及不畏懼,她如此有膽有謀,老夫這提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br> 劉奎輕聲道:“六姑娘如此聰慧可人,也是您教導有方?!?/br> “此話錯矣,論智謀,老二所有子女中,除了翊哥怕是屬她最為聰慧且有謀略,不過礙于她姨娘身份卑微及幼弟尚小,不得不斂其身上所有的鋒芒,你且看吧,終有一日,六丫頭會傲于眾人之上,屆時府中眾人臉色定然好看的很……” “您是說?” “好在這丫頭心思質樸,不會因一時得意而報復眾人?!?/br> “為何您這般肯定?” 老太爺老懷甚慰道:“當年她初搬到老夫的院子,眾人既恭維她又巴結她,可她一直謙和有禮,從未做過一絲逾越本分之事,知道為何嗎?” 劉奎想了想:“老奴不懂?” “因為她心底有個底線,只要沒人碰觸那個底線,她便能一直笑意盈盈待眾人?!?/br> “那根底線是什么?” “她的至親之人!” “您是說黃姨娘?” 老太爺恍若不聞,眉眼帶笑的看著外面的日頭,緩緩道:“待六丫頭成親后,老夫這院子怕是又該添人了!” “您老屬意誰?” “誰該來,誰不該來,其實他們心中都有桿秤,只是不說破罷了!” 劉奎垂下頭,慢慢思索老太爺的話,半響后,輕聲道:“老奴明白了!” 劉湘婉拿著請帖回去后,趙mama輕笑道:“姑娘,您回來了?”眸光瞥見她手中的請帖,詫異道:“這是……” “寧遠將軍府的請帖?!?/br> 趙mama神色驟變,喃喃道:“姑娘,可是三公主……” 劉湘婉含笑點頭:“公主邀我三日后去寧遠將軍府做客?!?/br> “您可是答應了?!?/br> “該來的總會來,不是躲避所能解決,”劉湘婉輕笑道:“mama,我可是要嫁進魏家之人,如今未來婆母有請,焉能不去!” 趙mama心下擔憂:“姑娘,老奴聽說……” “三公主蠻橫無理,一不順心便對旁人非打即罵,更甚者還會將人活活打死!” 聞言,趙mama臉色發白,神情惴惴不安:“姑娘……” 劉湘婉輕拍她的手,安慰道:“mama切記,我的婚事乃是圣上欽賜,但凡有人質疑我,便是在質疑當今圣上!” “可公主是皇親國戚,金枝玉葉,倘若她不滿意您,想要磋磨您有的是法子……” “她走她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倘若她非要尋我麻煩,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人!” 自是說與魏廷茂聽,讓他幫忙找場子。 唉!現下的她也就這般能耐! 說白了還是仗著魏廷茂,作威作福! 即便這般,趙mama依舊憂心不已,不由問道:“老太爺可有說甚?” “自是讓我親自過去,瞻仰寧遠將軍府的風姿?!?/br> 趙mama皺眉:“姑娘,如今已火燒眉毛,您怎還有心思說笑?” “不過是去趟未來婆家,何懼之有!” 三日后,劉湘婉身穿粉紅色的繡花羅衫,下系一條淺碧煙撒花綾裙,白嫩如玉的臉頰上淡抹些許胭脂,晶瑩剔透的倒墜耳環垂下,頭綰風流別致垂掛髻,輕攏慢拈的云鬢里插著玳瑁菊花簪子,腳上穿的是粉紅梅花月牙繡鞋,整個人人面桃花,情致兩饒。 二太太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今日乃三公主邀約,雖你與青墨定了親,但你畢竟庶女出身,行事說話必須有規有矩,不能丟了我們鎮國將軍府的臉面?!?/br> 劉湘婉垂下頭,輕聲道:“母親放心,女兒定會謹言慎行?!?/br> 二太太神色滿意,淡淡道:“如此就好!” 一旁的二太太緊皺眉頭,弟妹是不是還未看清眼前形勢,若不是因著六丫頭,她們焉能跟去拜見三公主,遂伸手咳了咳,輕聲道:“六丫頭是個好孩子,這些年大伯母瞧著你言行舉止皆是有條不紊,從未出過一絲差錯?!?/br> 二太太眉眼一瞪:大嫂,這是何意?她教導二房子女規矩,大嫂卻在旁說風涼話,合著好人都讓她做了,她反倒成了壞人! “多謝大伯母夸獎,”劉湘婉對其福了福身,眸光瞥了眼太太,方緩緩道:“若不是母親甚是疼愛侄女,侄女焉能有今日?” 此話一出,二太太目光如炬的看著她,只聽劉湘婉嘴角含笑道:“若不是母親請來孫嬤嬤教導侄女規矩,請來夫子教導侄女學業,請來蘇州有名的繡娘教導侄女女紅,侄女怕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神色一頓,對著二太太福了福身,鄭重道:“母親,這些年多虧您的細心教導,女兒心下感激不盡?!?/br> 聞言,二太太心下滿意,輕聲道:“六丫頭是個有心的孩子?!?/br> 大太太挑了挑眉,這六丫頭真真是個機靈人,片刻間就將弟妹臉上的惱怒之色說的消失不見,當真是個厲害的! 她們陸續上了馬車,大太太與二太太一輛馬車,劉湘婉獨自做一輛馬車,只聽招娣輕聲道:“姑娘,咱們此去定是兇險萬分,你不擔心嗎?” 劉湘婉雙目微合,輕聲道:“自打要去寧遠將軍府赴宴,你們便談虎色變,神色緊繃,好像天塌下來似得?!?/br> “姑娘,奴婢們還不是擔心您,三公主來意不善,奴婢生怕她欺負您,”話音一落,招娣拍了拍胸脯,擲地有聲道:“姑娘放心,倘若她敢對您不利,奴婢拼死也會護您周全?!?/br> “你想多了,她不會對我如何?!表敹嚓庩柟謿庵S刺她兩句,何談性命之憂,即便她心有歹意,也不會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鎮國將軍府兩位夫人的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半響后,只聽招娣低嘆一聲:“老爺怎會把您許給魏少爺,當真是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劉湘婉頓時無語:……此話若讓魏廷茂聽到,還不得記恨死她? 招娣輕輕扯了扯姑娘的袖子,瑟瑟道:“姑娘,奴婢這心怎跳個不停,好似有事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