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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崔老道傳奇:三探無底洞在線閱讀 - 第3節

第3節

聽說師父出事了,大伙兒湊錢給他抓了幾服藥,又買了半斤棒子面,對付著茍延殘喘。

    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有這么一天,幾個小徒弟正在家中給崔老道煎藥,忽聽外邊有人叫門。崔老道住的是大雜院兒,一個院子七八戶人家,天黑透了才關大門。來人走進院子,堵在崔老道家門口大聲嚷嚷:“我說,這有個姓崔的沒有?我有件事找你論論,你出來!”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崔老道膽小,他這幾個小徒弟也怕事,從破窗戶上往外張望,看見來人大驚失色,扭頭告訴崔老道:“師父,大事不好!”

    來人長得又兇又丑,三角腦袋蛤蟆眼,腳穿五鬼鬧判的大花鞋,額頭上斜扣一貼膏藥,有衣服不穿搭在胳膊上,只穿一件小褂,敞著懷,就為了亮出兩膀子花,文的是蛟龍出海的圖案,遠看跟青花瓷瓶子差不多,腰里別著斧頭把兒,綁腿帶子上還插著一把攮子。往當院一站,前腿虛點,后腿虛蹬,縮肩屈肘,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頭似仰不仰,眼似斜不斜,總之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讓人看著順溜的地方。就這等貨色,周圍沒有不認識他的,諢號“烙鐵頭”,乃當地有名的混混兒,以耍胳膊根兒掙飯吃。當年為跟別的鍋伙混混兒爭地盤,伸手抓起燒得通紅的烙鐵直接按自己腦門子上,迫使對方認栽?!袄予F頭”一戰成名,這么多年在外邊惡吃惡打,恨不能飛起來咬人。

    小徒弟們亂了方寸,一個個躲在墻根兒底下,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崔老道卻不緊不慢,半躺半坐地靠在床頭說:“我當是誰,不過是個混星子,一介凡夫俗子何足為懼?爾等穩當住了,且聽他有何話說!”

    崔老道說得輕巧,但旁邊小徒弟們一個個膽戰心驚。九河下梢商賈云集,鼎盛之時海河上有萬艘漕船終日來往穿梭,一年四季過往的貨物不斷。腳行、渡口、魚行都是賺錢的行當,混混兒們把持行市,結黨成群?;旎靸簽闋帄Z生意經常斗死簽兒,下油鍋滾釘板,眉頭也不皺上一皺,憑著這股子狠勁兒橫行天津衛,老實巴交的平民百姓沒有不怕他們的。

    烙鐵頭在小院里轉著圈溜達,邁左腿,拖右腿,故作傷殘之狀,其實根本不瘸。舊時天津衛的混混兒講究“花鞋大辮子,一走一趔趄”,一瘸一拐,顯得自己身經百戰,并不一定真正落了殘疾。不僅身上的做派,話茬子也得有。烙鐵頭腿腳不閑著,嘴里也不消停,一邊溜達,一邊在門口拔高了嗓門兒大聲叫嚷:“崔道爺,你把心放肚子里,沒什么大不了的,糧店街的王家大爺讓我過來問問您,頭幾天的事兒怎么了?是切條胳膊,還是剁條大腿?您老是得道的高人,還怕這個嗎?出來咱倆說道說道!”烙鐵頭在外邊叫嚷了半天,崔老道沒出來,院子里的鄰居可出來不少,全是看熱鬧兒的。烙鐵頭也是人來瘋,使出了絕活兒,好說不出來可就歹說了,于是雙足插地、單手掐腰,站在當院祖宗八代蓮花落兒一通胡卷亂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句句戳人肺管子,還不帶重樣的。天津衛的混混兒最講斗嘴,縱使肋條骨讓人打斷了四五根,嘴頭子上也不能輸。

    屋里的幾個小徒弟嚇壞了,交頭接耳地議論,原來是那位王家大爺不依不饒,讓混混兒找上門來,師父怕是兇多吉少了!

    其實烙鐵頭來找崔老道,并非受了王家大爺的指使。王家大爺再怎么說也是大商大號大買賣家,哪有閑心跟個算卦的老道置氣,那天打完之后搶回了賞錢,有道是打了不罰、罰了不打,既然也打了也罰了,就沒想再找后賬,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只是崔老道在王家大宅捉妖之事傳遍了關上關下,免不了添油加醋,越傳越邪乎。別人聽罷一笑置之,烙鐵頭卻覺得是個機會,才借這個幌子上門找崔老道訛錢,雁過拔毛插上一手,此乃天津衛混混兒的生財之道。

    崔老道可惹不起混混兒,此輩爭勇斗狠,以打架訛人為業,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一旦讓他們盯上了,不死也得扒層皮。但在一眾徒弟面前,崔老道還得故作鎮定,擦上粉進棺材——死要面子。只見他一臉的不在乎,不緊不慢地從鋪板上蹭下來,穿上鞋往外就走,別看腳下一瘸一拐,可是分寸不亂。幾個徒弟暗挑大拇指,還得說是師父道法高深、臨危不懼,沒把混混兒放在眼中,卻有一個眼尖的小徒弟告訴崔老道:“師父,您把鞋穿反了!”

    崔老道低頭一看,可不是穿反了嗎?忙把左右腳的鞋換過來,硬著頭皮打開門,來至院子當中,沖烙鐵頭打個問詢,道了一聲“無量天尊”。

    混混兒也講究先禮后兵,烙鐵頭見崔老道終于讓自己罵出來了,心想:這下有門兒了。于是雙手抱拳大拇指并攏,大咧咧甩到肩膀后邊,一開口全是光棍兒調:“崔道爺,我給您行禮了?!?/br>
    崔老道心里打鼓,口中還得應承:“不敢當,原來是烙爺,哪陣香風把您給吹來了?”

    烙鐵頭嘴歪眼斜一臉的jian笑,腦袋來來回回晃蕩:“崔道爺,您可以啊,不愧是咱天津衛呼風喚雨的人物字號。您老跺一跺腳,鼓樓都往下掉瓦片子,敢在大宅門兒里指著鼻子罵本家老爺,我烙鐵頭打心眼兒里佩服,那些做買賣的沒一個好東西,該罵!可是今天人家托我過來,讓您給個交代,您老好漢做事好漢當,舍條胳膊、扔條大腿,我給人家送過去,一天云彩滿散,怎么著?咱別滲著了,您老是自己動手?還是我伺候伺候您?”

    崔老道心想那可不成,缺了胳膊少了腿,受多大罪擱一邊兒,往后還怎么出去掙錢?一家老少還不得餓死?可他明白自己的斤兩,天津衛的混混兒滾釘板下油鍋,三刀六洞也不皺一皺眉頭,無論如何也斗不過人家,只得先給他來個緩兵之計:“烙爺,不必勞您動手,您且回去,該忙什么忙什么,待會兒貧道我掐訣念咒,讓胳膊、大腿自己飛過去?!?/br>
    烙鐵頭一聽崔老道這瞎話扯得沒邊兒了,真把我烙鐵頭當成缺心眼兒了?有心當場發難,不過眾目睽睽之下來橫的,又顯得不夠光棍兒,直言道:“別說那沒用的,舍不得砍胳膊、剁大腿不要緊,咱窮人向著窮人,這么著吧,您給拿倆錢兒,再搭上我的三分薄面,求王家大爺高高手,興許就對付過去了?!?/br>
    崔老道早已瞧出烙鐵頭是來訛錢的,王家那么大的家業,手底下人有的是,犯不上找個混混兒出頭。無奈兜兒比臉干凈,飯都吃不上了,哪兒有錢打發混混兒?可還得硬撐面子:“烙爺有所不知,貧道乃出家之人,閑來一枕山中睡,夢魂去赴蟠桃會,吸風飲露不食五谷,錢財這等俗物,向來不曾沾身?!?/br>
    烙鐵頭氣得咬牙切齒,心說:“這個牛鼻子老道,成天在南門口坑蒙拐騙,有錢要錢,沒錢要東西,憑一張嘴能把來算卦的褲子說到手,拿到當鋪換了錢,出來再把當票賣了,里外里掙兩份,還有臉說不近錢財?別以為烙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鳥兒變的,沖你這一句話,就夠捆在樹上打三天三夜的!今兒個不把你的屎湯子打出來,對不起頭天晚上吃的那碗羊雜碎!”當時怒不可遏,扯掉身上的小褂,亮出胸前的猛虎下山,上前就要動手。

    在場看圍觀的全是窮老百姓,包括崔老道那幾個小徒弟,誰攔得住混混兒?知道這頓打輕不了,卻誰也不敢上前阻攔。大難臨頭,崔老道顧不上臉面了,沒等烙鐵頭的手伸過來,他已搶先躺倒在地。

    烙鐵頭心里“咯噔”一下,崔老道這可不是挨打的架勢,挨打的怎么躺?側身夾襠、雙手抱頭,縮成元寶殼,護住各處要害,這叫光棍兒打光棍兒——一頓是一頓,拳腳相加打不出人命。崔老道呢?四仰八叉往地上一攤,從胸口到襠下,要害全亮出來了。崔老道這么躺,烙鐵頭沒法打,想打也無從下手,打輕了不疼不癢,打重了還得吃人命官司。

    崔老道會耍無賴,他烙鐵頭也不是省油的燈,你能躺我也能躺,看誰先起來!當時往地上一倒,并排躺在崔老道旁邊。周圍的人全看傻了,打架見得多了,沒見過這個陣勢,他們二位唱的是哪一出?兩個大活人,這是要并骨不成?

    崔老道rou爛嘴不爛:“各位高鄰,貧道我這叫蟄龍睡丹,躺得久了,內丹自成?!崩予F頭話茬子跟得也緊:“諸位三老四少,我這兒給崔道爺護法,等他內丹煉成了,我下手掏出來給你們開開眼!”

    正亂的當口兒,大雜院兒門口來了兩個人,頭頂硬殼大檐帽,軍裝筆挺,扎腰帶穿馬靴,斜挎手槍??礋狒[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這是兩個全副武裝的“軍爺”,誰敢造次?就見兩個軍官擠進人叢,其中一個問明了哪個是崔道爺、哪個是找碴兒的。一個上前將崔老道扶起來,幫他撣去身上的浮土;另一個抬起腿來狠狠踢了烙鐵頭一腳,鐵頭兒的大皮鞋,鞋尖兒正踢在肋骨條上。烙鐵頭疼得嘴歪眼斜,平著蹦了起來,手捂肋叉子剛要罵人,瞧見是穿軍裝的,又生生咽了回去,連個屁也沒敢放。他心里明白,此時天下大亂,軍閥混戰,你方唱罷我登場,城頭變幻大王旗,老百姓分不清誰是誰,只知道誰也不好惹?;旎靸浩綍r摔打扎剌,敢跟巡警叫板,可是遇上當兵的,老遠就得躲著走。軍閥部隊手握生殺之權,按上個亂匪的名號,一槍結果了性命,死了也是白死。

    還沒等烙鐵頭明白過來,那個軍官一把揪住他,左右開弓抽了十多個耳光,打得烙鐵頭眼都睜不開了,腮幫子腫得老高,門牙也掉了,順嘴角直淌血沫子。烙鐵頭欲哭無淚,帶著哭腔問道:“總爺,我沒惹您???”

    軍官瞪了他一眼,開口說話帶山東口音:“日恁娘,再敢對崔道爺不敬,就把你撕碎了扔河里喂王八!滾!”

    烙鐵頭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擺攤兒算卦的崔老道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勢力,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來蹚這渾水,捂著腦袋灰溜溜地回去了。崔老道同樣一頭霧水,不知這二位軍爺什么來頭。

    第四章 斗法定乾坤(上)

    1

    上文說到天津衛的混混兒烙鐵頭,找上門敲崔老道的竹杠,也就是瞪眼訛錢,這么說混混兒連出家的道人也訛?您別不信,干他們這一行的講究混一時是一時,自稱“耍人兒的”,又叫“雜巴地”,專門多吃多占、講打講鬧,管你什么出家的、在家的,一律照訛不誤。何況崔老道還不是出家人,就是個走江湖的火居道,在南門口擺攤兒算卦養家糊口,遇上當差管事的、地痞光棍兒耍胳膊根兒的,誰不耐煩都敢踢他兩腳,一沒能耐二沒勢力,不訛他訛誰?兩個人在院子里正鬧得收不了場,突然胡同里一陣馬蹄聲響,打從院門外闖進來兩個軍官,劈頭蓋臉幾個耳光,趕走了混混兒烙鐵頭,將崔老道架到屋內。崔老道一頭霧水,仔細端詳這二位,身高相貌差不多,細腰窄背,長胳膊長腿,穿著打扮一模一樣,青布軍裝,頭頂大殼帽,腳蹬鐵頭馬靴,腰扎牛皮武裝帶,斜挎盒子炮,手拎馬鞭子,實不知是什么來路。他趕忙直起腰桿兒,作揖說道:“貧道無德,不敢勞動二位軍爺!”怎么呢?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人家挎槍穿軍裝的是“總爺”,他崔老道連個“兔爺”都比不了。

    兩個軍官并排站定,腳后跟使勁兒往起一并,“哐”的一聲,齊刷刷打了個立正,抬手就給崔老道敬禮。崔老道猜不透這是什么路數,更不知是吉是兇,一時不敢接茬兒。其中一人cao著山東口音:“崔道爺不必過謙,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們哥兒倆奉我家督軍之命,打山東濟南府來到天津衛,請您過去走一趟,有要事相商?!?/br>
    崔老道一臉茫然,腦子里車轱轆一般轉開圈了。民國時期,各路軍閥混戰,手底下有一兩萬兵馬就能雄踞一方,城頭一天一換旗,卻不知山東濟南府統兵的是哪位督軍?為何會派人來天津城請他一個賣卦的窮老道?莫不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犯了什么事?想到此處,他賠笑問道:“二位總爺,未請教你們這位督軍大人尊姓大名,仙鄉何處,如何稱呼?”

    話不說不明,木不鉆不透,砂鍋不打一輩子不漏。這一問才知道,命人來請崔老道的督軍姓紀,有個外號叫紀大肚子,乃崔老道的一位故交。想當初崔老道和群賊探寶,分了賊贓各奔東西。后來案子發了,崔老道膽小怕事,跑到關外躲避風頭,巧遇在玉皇廟添香續油、打掃廟堂的紀大肚子,引出“玉皇廟火煉人皮紙”一段熱鬧回目。臨別之際,紀大肚子求崔老道指點前程。崔老道信口胡說:“你紀大肚子是八月初八的生辰,趕上八字有馬騎,是拜上將軍的命?!奔o大肚子信以為真,帶著從玉皇廟后殿挖出來的金銀財寶,一路回到山東老家招兵買馬、聚草屯糧,憑著驍勇善戰、福大命大造化大,沒用兩三年就當上了督軍。也是時勢造英雄,合該他有這步官運,離著人王帝主還差得遠,卻也成了一方諸侯。

    崔老道聽罷緣由,心下一陣竊喜,還當是誰呢,合著是在關外玉皇廟中畫門摸寶的紀大肚子,這真叫“時來了運轉,否極了泰來”,正愁怎么躲過眼前這一劫,敢情靠山長了腿兒,自己找上門來了!又問兩位軍官,紀大肚子找他去商議何事。兩個軍官一齊搖頭,他倆是上差下派奉命而來,只管把崔道爺請去,別的一概不知,馬車已然備在門外,事不宜遲,請崔道爺速速動身。崔老道在江湖上號稱未卜先知,不好意思再多問了,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人挪活樹挪死,眼瞅著在天津城南門口這一畝三分地不好混了,不如換個地方,這對走江湖的來說也是家常便飯。想到此處,他心中豁然開闊,如同喝了瓊漿玉露一般通暢,匆匆收拾停當,也沒有什么可帶的東西,只吩咐身邊的小徒弟給家里人捎個話,便隨二人來到門口,一瘸一拐上了備好的馬車。車把式嘴里高喝一聲,手里鞭子掄開了,催馬前行,絕塵而去,離開天津城一路往南,直奔濟南府。

    老話講“府見府,二百五”,天津到濟南,中間可還隔著滄州府、德州府,那又多出幾百里地。一日三,三日九,路上無書,不必細表。就說這一天,晴空萬里,浮云白日,崔老道撩開青布車簾往外觀瞧,一行人已然來至濟南城外。遠遠望見城墻足有三四丈高,大塊的青磚壘成,城墻之上密排垛口,槍炮林立,下面有護城河碧波蕩漾。城樓頂上是一座重檐歇山三滴水的樓閣,門洞子底下兩扇厚重的城門四敞大開,推車的挑擔的、騎驢的趕大車的,各色人等往來穿梭,一派繁華好不熱鬧。崔老道正待吩咐車老板趕車進城,忽見前方塵土大起,陣陣鑾鈴之聲由遠及近,一隊人馬飛馳而來,前后兩排馬隊,簇擁著當中一匹鞍韂鮮明的高頭駿馬。先不提馬上邊坐的這位,單說這匹馬就了不得,太有樣兒了,從頭至尾夠丈二,從蹄至背高八尺,細蹄座兒、大蹄碗兒、竹簽兒耳朵、刀螂脖兒,全身上下黑緞子相仿,半根雜毛都沒有,正經的烏騅寶馬,估摸當年楚霸王的坐騎也不過如此。再配上玉鐙金鞍,真可謂人長志氣馬借威,走起路來項上的鬃毛左右飄擺,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再看馬上坐定一人,膀闊三停、腰大十圍,頭頂疊羽冠,上挑白鷺鷥簪纓,身著深綠色禮服呢軍裝,外披大氅,足蹬高筒馬靴,腰挎指揮刀。生得天庭高聳、地角方圓、鼻直口闊、大耳有輪,兩側眉毛斜插入鬢,一雙三角眼殺氣十足,坐在馬上挺胸疊肚、撇舌咧嘴、不怒自威,可就是肚子太大了,打遠處看整個人跟個棗核似的。

    崔老道一眼認出來者正是紀大肚子,雖然好幾年沒見面,穿著打扮、臉上的神色氣度都不一樣了,可就憑這個大肚子也錯不了。他急忙打車上下來,雙腳站定,將手中拂塵一擺,撣了撣道袍上的褶皺,口誦一聲道號,又從肚子中轉出幾句詞來:“玉皇廟內畫妖門,火煉人皮定驚魂;仙家不度無緣輩,武曲星君下凡塵!”

    他是久走江湖的老油條,這番話一出口,不但重提了舊事,暗示自己曾有恩于紀大肚子,還把高帽子給紀大肚子扣上了。因為今時不同往日,人家是割據一方的軍閥首領,手握生殺大權的土皇上,自己不過一介平民百姓、丹徒布衣,即便過去有交情,可是人心隔肚皮,此時身份地位懸殊,不給捧美了準沒好果子吃。這才說紀大肚子是“武曲星君”,順帶說自己是“神仙”,一舉兩得、一石二鳥,高了你也沒矮了我。有道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一對故友又續上了前緣。

    紀大肚子給足了崔老道面子,勒住絲韁,甩鐙離鞍下得馬來,擱在以往可沒有這個章程,督軍大人見了平頭百姓怎么能下馬呢?能抬抬眼皮已是天大的面子。但見他腆著大肚子往前緊走幾步,一把攥住崔老道的手,甕聲甕氣地說道:“崔道爺,別來無恙!”

    崔老道拔根眼睫毛兒都是空的,那得有多機靈,心知此時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萬萬不可裝大個兒的,作勢倒身下拜:“大帥在上,受貧道一拜?!?/br>
    紀大肚子忙伸雙手攔住,故意提高嗓門兒:“不敢不敢,崔道爺與我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要拜也該我拜道爺才對!這里不是說話之處,且隨我到府中,擺上酒宴敘談?!边@也是讓周圍的人聽聽,顯得他紀大肚子不忘舊恩,傳出去就是一段佳話。今天擺下這么大的陣仗,也是賈寶玉看《西廂記》——戲中有戲。說完命手下牽過一匹馬來,他是行伍出身,今日給故人接風洗塵,有心讓崔老道跟自己一樣,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招搖過市,好好威風威風。不承想崔老道一擺手,聲稱從不騎馬,讓人找一頭毛驢子當坐騎。紀大肚子暗自贊嘆,對崔老道越發欽佩:“過趙州橋的仙翁張果老不就騎驢嗎?可見仙家一貫如此,倒是紀某人俗了!”其實滿不是這么回事兒,崔老道腿腳不好,馬太高了上不去,也不會騎馬,萬一當著濟南府全城百姓摔個嘴啃泥,還有臉進督軍府嗎?

    紀大肚子身為督軍,找頭毛驢何難之有?難的是立時就要,一雙眼四下觀瞧,恰見路上來了一個中年漢子,牽著頭黑驢,驢上坐著一個婦人,正往城里走。書要簡言,不表紀大肚子如何吩咐副官過去交涉,只說片刻,副官已然牽來了黑驢。崔老道一看,這頭驢真不賴,灰鼻子白肚皮,一身黑毛洗刷得干干凈凈,黑眼珠忽閃忽閃的,后屁股上鋪著一塊棉布坐墊。副官扶崔道爺跨上驢背坐穩,紀大肚子一聲令下,“咣、咣、咣”響了三聲禮炮,冷不防嚇得崔老道打了個激靈,險些從驢背上掉下來。一隊軍樂隊奏樂開道,在大隊人馬的前呼后擁之下,如同請神接仙一般,將崔老道請進了濟南城。

    濟南府本為黃河、小清河碼頭,自古即繁華所在。前清光緒年間,膠濟鐵路全線通車,濟南府成為華洋公共通商之埠,各國的洋行、各地的商鋪紛紛落戶于此。到民國初年,濟南府同北京城、天津衛、上海灘一樣,皆為一等一的繁華所在。南有大觀園,北有火車站,東有新市場,西有萬紫巷,電影院、戲院、茶樓、飯莊、商鋪鱗次櫛比,四衢八街,車如流水,馬似走龍。

    崔老道進得城門,坐在驢上左顧右盼,看哪兒哪兒熱鬧,一雙眼不夠他忙活的,尤其是那些大飯莊子、小飯館子,一家挨著一家,數都數不過來。正趕上飯點兒,伙計肩膀上搭著白手巾,站在門口招攬生意,里邊人聲鼎沸,座無虛席,大鍋小屜一陣陣地往外冒熱氣。崔老道看得直流哈喇子,眼睛都忘了眨。他看著濟南城的大街小巷熱鬧非凡,城里的老百姓看他也出奇,紛紛站在路邊交頭接耳,不知督軍大人從哪兒請來的道長,端坐在毛驢之上,從容淡定,穩如泰山,只是這一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四下里到處踅摸。再瞅前面有軍樂隊開道,后面的馬隊整齊劃一,紀大肚子在旁邊一臉的畢恭畢敬,憑這遠接高迎的陣勢,騎在驢上的道爺得是什么來頭?說不定是哪位法力無邊的真人、超凡脫俗的大仙!有那心愿未了的,苦求不得志的,求富貴、求前程、求姻緣的,求去病消災、一口溫飽飯的,這就紛紛在路旁焚香膜拜,真把他當了活神仙。崔老道心中得意至極,臉上還不能帶出來,端坐于驢背之上裝模作樣,一臉的道貌岸然。紀大肚子也挺高興,覺得臉上有光。

    眾人一路來到紀大肚子的督軍府大門前。崔老道抬眼觀瞧,這座府邸太氣派了,單是一座廣亮大門就足有一間房子那么寬,門樓子斜山轉角、紅漆抱柱,頂端清水脊,兩邊支起來蝎子尾、朝天笏。大門上方四個門簪雕刻吉祥圖樣,門樓子底下是青石臺階、瑞獸迎門,抱鼓石門墩磨得光光溜溜,蒼蠅站上去打滑,蚊子飛上去劈叉,任誰都待不住。院墻足有一丈多高,外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軍卒持槍帶刀,戒備森嚴。大隊人馬來至近前,下馬的下馬,下驢的下驢。進大門正對面是一字影壁,疊砌考究、磨磚對縫,底下蹲著須彌座,正中間刻有“威武”兩個石雕大字,筆勢雄奇,殺氣縱橫。大戶人家影壁墻上的字,通常以“招財進寶”“四季平安”為多,都是吉祥話,也有的只雕刻花紋圖案,可沒有敢用這兩個字的。

    紀大肚子拉著崔老道的手,圍著督軍府里里外外轉了一圈。崔老道在天津衛沒少進大宅門兒,不過這座督軍府的規模、格局并不多見。進了大門右手邊設有門房,左手邊是一個長方形的大場院,豁豁亮亮,兩旁立著槍靶、箭靶、兵器架子,上插長槍、樸刀,刀刃、槍尖磨得寒光閃閃、耀人眼目。倒座兒五間大屋,皆是寬敞明亮。進得屋內,一溜兒大通鋪,床上被褥整齊劃一,疊得跟豆腐塊一樣八面見線,這是貼身衛隊的住處。場院的南墻正中又是一座門樓,這座門叫垂花門,直通內宅。過去說大戶人家的閨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意思就是不能邁出垂花門。內宅當中方磚墁地,既無階柳,也無庭花,干凈齊整,透出一股子威嚴,配得上行伍之人的彪悍。迎面正房五間,東西兩側的廂房、配房、耳房一應俱全。紀大肚子娶了好幾房姨太太,他也不避諱,全叫出來拜見崔道爺。再往后邊走是花園、馬舍?;▓@里種著棗樹、石榴,寓意早生貴子,多子多福。馬舍里養著十來匹高頭大馬,黃驃、烏騅、赤兔、白龍,個個膘肥體壯。崔老道邊看邊捧,見什么夸什么,嘴里不閑著,說得紀大肚子心花怒放,連連大笑。

    轉罷了宅院,紀大肚子帶崔老道進了正廳。但見堂宇宏美、布置莊嚴,當中擺設一把虎頭太師椅,椅子前方一張紫檀桌案之上,寶劍壓書,桌子上擺著一盞西洋造型的臺燈,黃銅燈柱,玻璃燈罩,洋氣十足,什么叫湖筆、端硯,哪個叫宣紙、徽墨,一樣也不少??扇切碌臎]動過,因為紀大肚子目不識丁,斗大的字認不了一籮筐,批復公文時連名字也寫不順溜,畫個圈兒就等于看過了,擺齊文房四寶只為充個樣子。

    崔老道又抬頭往墻上看,東邊掛著《錦繡山河圖》,西邊掛著《松鶴延年圖》,不說是傳世珍品,也均為名家手筆,上面蓋著各種藏家的印章。迎面正中間掛著一個大鏡框子,足有二尺寬、三尺高,里面鑲著一張大幅照片。照片中的人身上軍服筆挺,肩膀從左到右披著一巴掌寬的綬帶,兩邊肩章雙綴燈籠穗,胸前掛著五六枚大號的勛章,腰間扎銀扣皮帶,腆著個大肚子,一只手按著指揮刀的刀柄。往臉上看,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鼻直口闊,大耳朝懷,眉宇之間帶有一股殺氣,光頭沒戴帽子,此人不是紀大肚子還能是誰?照相術自清末從西洋傳到中國,連慈禧太后老佛爺也迷上了拍照,請來好幾位外國攝影師,輪番進宮給她照相,各大商埠陸續開了照相館,但平頭百姓可照不起。民國初年,拍一張大幅照片至少兩塊銀元,但凡軍閥政客,這個督軍、那個總長,都要找最好的照相館給自己拍照片,沖洗出來,大幅的掛在家里廳堂臥室。另有卡片大小的,簽上名落上款,送給親朋好友收藏。對平民百姓來說,手里有幾張這種大人物的簽名照,那可比護身符還好使。紀大肚子當然也不能免俗。崔老道瞅一眼墻上的大照片,說聲“嗚呼呀”,再瞧一眼紀大肚子,道聲“哎喲喂”,緊接著唾沫橫飛、搖頭晃腦,驚嘆紀大帥面相比之前更為通透,將來定然是富貴榮顯、百事亨通、財禧并進、家道興隆……這一通猛拍狂贊,聽到最后連紀大肚子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紀大肚子和崔老道兩個人分賓主落座,自有下人端上茶水果點,不能一上來就說正事兒,那顯得生分,得先敘敘舊。崔老道趕了一上午的路,正覺口干舌燥,把桌上的蓋碗兒端起來呷了一口,但覺清香透頂,回味甘甜,沁入心脾,怎么是揚子江心水、什么是蒙山頂上茶,喝慣了高碎的崔老道可沒嘗過這個,心下暗暗尋思:連茶水都這么講究,待會兒這頓飯得是什么陣勢?

    二人寒暄了沒幾句,就有下人過來通稟,酒宴已備齊。那位問了:有這么快嗎?您想,在督軍府中山珍海味無不齊備,別說雞鴨魚rou,就是魚翅、熊掌也是要什么有什么,五六個廚子在灶上忙活,擼胳膊挽袖子一通煎炒烹炸、蒸煮燉烤,冷拼看刀工,熱菜看火候,光在旁邊剝蔥剝蒜的就有七八個,誰也不敢有半分懈怠。伺候不好這位崔道爺,督軍大人一瞪眼,脖子上的腦袋就得搬家,擺一桌酒宴那還不快嗎?

    紀大肚子揮手屏退下人,親自引領崔老道入席。崔老道進了飯廳,偷眼往八仙桌上觀瞧,不由得心花怒放,熱騰騰的飯菜已經擺滿了桌子。盤子里整根的蔥燒海參跟孩子腿那么粗,成對的大對蝦跟孩子腿那么粗,焦熘鱔魚段兒跟孩子腿那么粗,九轉肥腸也跟孩子腿那么粗,這一桌的“孩子腿”得多解饞???正所謂用料講究之至。咱再說這個味兒,山東廚子拜師學藝,到學成之時,師傅必定傳給徒弟一味獨家秘制的調料,甭管做什么菜,放一點兒進去,香鮮之味頂風都能飄出半里地。山東魯菜位列四大菜系之一,與川菜、粵菜、淮揚菜各有所長,絕非是浪得虛名。當年皇宮里的御廚大部分是山東人,大清國江山易主,樹倒猢猻散,宮廷王府里的御廚從此散落民間,不過只要有能耐,干這一行的走到什么地方也是吃香喝辣的。紀大肚子雄踞濟南,招到督軍府的大廚自然是一等一的手藝。

    二人坐定了,紀大肚子端起酒杯,道了一個“請”字,仰起脖子一飲而盡,這叫先干為敬。此酒名為“黃河龍”,乃當地名酒佳釀,色澤微黃,散發出幽幽芝蘭香氣。崔老道客隨主便,再饞也不能先動筷子,先過足了眼癮,陪紀大肚子飲下三杯接風酒,他就掂起前后槽牙,打開里外套間,緊著往嘴里填,就覺得一雙筷子不夠用,恨不得端起碟子碗直接往肚子里倒。紀大肚子已經吃膩了山珍海味,只顧在一旁勸酒布菜。崔老道平時吃不著好東西,真要吃起來,那可以說是叱咤風云,盡顯鐵嘴本色。一條舌頭兩排牙,耍得甭提多利索了,嚼著rou、喝著酒,還不耽誤說話聊天兒,這可是崔老道練了多年的獨門絕技,別人想學也學不會,桌上就看他一個人忙活了。酒過三巡,紀大肚子放下筷子,賠著笑臉說道:“崔道爺在江湖上號稱鐵嘴霸王活子牙,氣死諸葛亮、賽過劉伯溫,未卜先知高術士、祥殃有準半神仙,五行道術移山倒海、掐訣念咒降妖捉怪,別看瘸了一條腿,道法在內而不在外,有朝一日功行圓滿,便是異相真仙,到時候紀某也跟著沾沾光,封槍掛印,上天當神仙去?!?/br>
    這全是崔老道以前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話,跟誰說全是這一套,紀大肚子背得倒是挺清楚,如今舊話重提,他也不能不認。準知道紀大肚子大老遠把自己接來,不可能只為了吃飯敘舊,外加說幾句奉承話,接下來就得說正事了。果不其然,紀大肚子又往下說,為什么請崔老道來這一趟呢?

    原來山東境內另有一支軍閥部隊,為首的姓闞,是土匪出身,向來心黑手狠,且生性多疑,殺人之后不放心,往往還得再補三刀,因此人稱“闞三刀”。紀大肚子和闞三刀兩路人馬那叫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雙方勢均力敵,誰也滅不掉誰,在山東境內屢次交戰,殺得昏天黑地,折騰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后經巡閱使調停,不得已罷兵言和,把地盤一分為二,劃定了楚河漢界,分別占據了濟南城的東西兩邊。紀大肚子是左督軍,占著城西;闞三刀是右督軍,占著城東。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女不事二夫”,這兩個人面和心不和,都恨不得一口把對方吞了,可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兩個當官的明爭暗斗,手底下當兵的也沒閑著,一方在東一方在西,時不常擦槍走火,這邊打個冷槍,那邊放支暗箭,摩擦不斷,攪得濟南城里城外雞飛狗跳,沒個安寧。關鍵還不是誰把誰滅了,那個年頭兒軍閥混戰,誰贏了就能收編對方的軍卒,繳獲裝備,占領地盤,實力可就實實在在擴充了一倍,所以兩個人都憋著勁兒吞并對方。

    闞三刀多次在背地里給紀大肚子下絆,陰損壞的招兒沒少使。紀大肚子娶了好幾房姨太太,其中一個姨太太的弟弟跟著紀大肚子,在軍中當個副官,帶兵打仗不會,吃喝玩樂全行,所以過去有個說法,說是少爺、姑爺、舅爺,這三位“爺”一概不能用,招災惹禍的全是他們。前些日子,紀大肚子的這個小舅子玩遍了西城,心血來潮非要去闞三刀管轄的東城一家飯莊喝酒,偏偏酒后失德把這個飯莊砸了個一塌糊涂,被闞三刀撞了個正著。闞三刀正愁不知道怎么給紀大肚子上眼藥呢,居然讓他逮到一個主持公道的機會,怎能錯過?將此人抓回去打了個皮開rou綻,小命幾乎不保。紀大肚子得知此事,起初覺得小舅子是咎由自取,活該倒霉,可是架不住姨太太天天吹枕邊風,幾次三番下來,把紀大肚子說成了縮頭的王八。紀大肚子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心說:“你闞三刀打狗還得看主人,太不把我紀某人放在眼里了?!睘榱藞髲?,他率兵出城刨了闞三刀的祖墳,棺木見天,挫骨揚灰。反正他紀大肚子沒祖墳,不怕闞三刀以牙還牙。在過去來說,刨人祖墳可犯了大忌。闞三刀氣得三尸神暴跳、五雷豪氣騰空,牙都快咬碎了。恰在此時,打關外遼東打火山下來一位異人,號稱有改天換命之術,指點闞三刀把右督軍府的大門拆除重蓋,擴大了一倍有余,頂天立地足有三丈,湊成一個陽宅形勢,稱為“天上一張口”,等同于一口吞下紀大肚子的左督軍府,拿盡了他的運勢,遲早讓闞三刀殺個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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