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掌柜連眼角余光都吝嗇給廂房里哀嚎的紈绔們,對元安點頭哈腰地道謝。 元安和曹寶珠回到廂房,余浪還坐在原位端著一碗菜羹,元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余浪放下碗,溫和地笑道:“郡主如此心慈手軟,怎么會嚇到我?” 元安有些驚訝,“你不覺得我跋扈,還覺得我心慈手軟?” 余浪微微垂眸,將眼底的殺意掩飾的不著痕跡,微笑道:“他們口里污言穢語,就算割了他們的舌頭都不算過分,郡主只不過不痛不癢打了他們一頓,若這也算跋扈的話,那世上人人都跋扈了?!?/br> 元安收斂了一身鋒芒,抿嘴一笑,露出連個小巧俏皮的梨渦,看起來乖巧的讓人心疼。 元安拿出一個梅花銅鏡,對鏡扶了扶有些歪的發釵,“好好的興致,都被這些人擾了,寶珠,我們回嗎?” 元安開口說要回家,曹寶珠自然沒有異議,連連點頭。 元安對余浪笑了笑,主動開口邀請:“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們下次一起去三元樓嘗新出的豆腐菜吧,聽說也十分好吃?!?/br> “多謝郡主相邀,”余浪笑道:“哪天郡主有了興致,只管讓人傳句話,我一定奉陪?!?/br> 元安和余浪道別后,和曹寶珠一起下樓。 柳大郎還躺在熙春樓門口哼哼唧唧,元安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上了馬車,叮叮當當的鈴聲越來越遠。 柳家的下人這才從一旁跑出來,扶起柳大郎灰溜溜地走了。 余浪坐在二樓廂房的窗戶旁,看著元安的馬車消失在街角,才開口對身邊的小廝道:“丁九辦事是越來越好了?!?/br> 小廝忙低著頭,“丁九說柳家才上門提親,若是立馬出了事,怕連累了郡主,這才想緩一段時間再動手,沒想到……” 余浪臉上一層寒冰,“三天之內,我要看到柳家掛上喪皤?!?/br> 小廝忙應了一聲:“是,小的回去就和丁九說?!?/br> 樓下看熱鬧的人欣賞完柳大郎狼狽的模樣,還覺得意猶未盡。 一位讀書人打扮的年輕男子有些不忍,“郡主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 旁邊的中年婦人冷笑一聲,高聲道:“淮陽郡主是出了名的脾氣好,又心地善良,這些紈绔子弟能讓郡主這么生氣,肯定沒做什么好事!” 另一個婦人接話道:“就是!兩年前瘟疫,臨城外都是流民,是郡主率先拿出了所有積蓄和俸祿,施粥散藥,不知救活多少人!” “聽說郡主還把每年封地上的歲收都捐給了軍隊,郡主人美心善,肯定是這些紈绔干了壞事,才惹得郡主大怒!” “是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顫顫巍巍開口道:“我兒子打仗時壞了一條腿,要不是郡主每年都買大批藥材送到軍隊,我兒子只怕命都保不住了,多虧了郡主,他現在才能活蹦亂跳,在邊疆保家衛國?!?/br> 眾人看著護衛提溜一個又一個紈绔從自己身邊路過,有些膽大的,直接一口唾沫吐在那些紈绔身上,這些紈绔平日里沒少干壞事,今天可算是解了氣了! 余浪坐在窗戶邊看著底下憤憤的老百姓,聽著他們滔滔不絕地夸贊著元安,眼里的寒冰漸漸融化。 元安回家后,把在熙春樓的事告訴了長公主和沈國公,沈國公氣得差點跳起來,怒火中燒道:“就打一頓也太便宜他了!” 元安噘著嘴趴在長公主懷里,長公主臉色十分難看,手輕輕拍著元安的后背,生怕女兒受了驚訝。 “我那不是看著三嬸嬸的面子,他畢竟是三嬸嬸的親侄子,我又不能真的把他舌頭割了!” 元安一臉委屈,她自從回了沈家,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若是其他人,她自然要好好教訓一頓,可是三叔當年救了母親和兩個哥哥,三嬸嬸對她也很好,時常噓寒問暖,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總要顧忌些三嬸嬸,三嬸嬸自從上次被柳家那個老婆子氣了一頓,至今臥床不起,若是被她知道柳家又出幺蛾子,只怕真要被氣死了。 長公主心疼地撫著女兒的后背,“我的心肝兒,受委屈了?!?/br> 元安膩歪在長公主懷里,委屈巴巴地摟著長公主的腰,沈國公看了越發的心疼,恨不得立刻沖到柳家,把柳大郎揪出來狠狠揍一頓,揍得他親爹媽都認不出來! 柳大郎被元安教訓一頓后,柳家老太太再也不敢上門,縮在家里抱著孫子嘴里罵罵咧咧,她不敢罵元安,只敢罵柳氏,因為長公主下了命令,不許向柳氏通傳柳家的消息,所以柳氏還不知道柳大郎被元安打了一頓,還以為自己母親已經想通了。 至于當日在場的其他紈绔,都被沈家的護衛送回了家,家中長輩看到兒子孫子被打得鼻青臉腫,還沒來得及心疼,就看到掛著鎮國公府腰牌的護衛冷冰冰地對他們道:“你們家養的好兒子/好孫子?!?/br> 然后留下一臉懵逼的長輩和目光躲躲閃閃的紈绔們,揚長而去。 等從自家兒子/孫子口里問出事情原委,頓時如五雷轟頂,一邊痛哭一邊又把那些紈绔狠狠打了一頓,直把那些紈绔們打得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連柳大郎的喪禮都沒趕上。 柳大郎死了。 元安知道這件事時,正在繡衣裳,太后的千秋節將至,元安寫了一百個不同字體的壽字,親自描圖,準備給太后做一件百壽服,希望能保佑太后長命百歲,無病無痛,平安康泰。 冷不丁聽見春桃來報,柳家老太太在沈家大門口哭得死去活來,說柳大郎快不行了,求沈家幫著請一個太醫救命。 元安一聽見此事,手里的針差點扎了手。 小茴忙接過元安手里做了一半的衣服,瞪了一眼春桃,“這種事也不知道緩著點說,嚇著郡主你擔得起嗎?” “柳大郎怎么突然就要不行了?”元安有些慌了,難道是前兩日護衛下手沒輕沒重,打出了內傷? 春桃忙道:“聽說是柳大郎為了一個花茶坊的女子,和人爭風吃醋,被人打破了腦袋,腦殼都癟了?!?/br> 別看元安那天嘴里喊打喊殺,又是要殺人,又是要割舌頭,其實她從小到大連雞都沒殺過,乍聽到這種血腥的事,只覺得胸口一陣不適。 小茴氣得打了春桃胳膊一下,怒目道:“讓你緩著點說,你還盡挑厲害的說!” 元安坐在秋千架上,遙望樂靜堂的方向,若是三嬸嬸知道了這件事,只怕要病上加病了…… 長公主看在柳氏的面子上,讓周管家拿著自己的帖子去太醫院請了太醫,周管家和柳老太太剛走,長公主就讓人把沈明堂喊了過來。 長公主屏退左右,問道:“柳大郎的事和你可有關系?” 沈明堂愣了一下,忙道:“他是和人爭風吃醋被打了,和兒子有什么關系?” 長公主將信將疑,“柳家來提親那天,你氣沖沖出去了,就沒有想著為你meimei出口氣?” 沈明堂大喊冤枉:“我是想讓人套了柳大郎的麻袋打一頓,可是想著柳家剛從沈家出去,柳大郎就被打了,傻子也能猜到是我們沈家人做的,本來也計劃就在這兩天,還沒來得及動手,柳大郎就出了這事?!?/br> 長公主沉吟片刻,“與你無關就好,母親就怕你腦子一熱,出手沒輕沒重,鬧出人命來?!?/br> “兒子又不是沒有腦子,”沈明堂覺得自己十分無辜,“柳大郎再怎么樣也罪不至死,我最多找人狠狠打他一頓,怎么會要他命?” 周管家帶著太醫剛到柳家門口,還沒進門,就聽見里面哭聲震天,柳大郎已經咽氣了。 柳家很快就掛上了白色的喪皤,柳氏知道柳大郎的死訊后,只嘆了口氣,沒有說什么,只求長公主看在自己的份上,給柳大郎一份體面。 長公主雖然深深厭惡柳家,但是念在與柳氏的妯娌情分,還是派沈明堂送去了奠儀。 柳大郎頭上有父母和祖母,腳下又無子,按照規矩,棺材只能在家中停一夜,第二日就要送去埋了,還是沈明堂傳了長公主的話,柳家族長才讓柳大郎停靈三日,方才下葬。 聽說柳家老太太失了獨孫,大受打擊,柳大郎死后第二天就中風躺在床上,除了眼珠子能動,其他地方都動不了。 柳家在元安生活里激起一個小小的水花,就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落了幕,自此以后元安再也沒有聽到過柳家的消息。 元安依舊每日上午和曹寶珠一起上課,下午聽秦先生說書,晚上或者做百壽服,或者教桓哥兒描紅,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可惜還沒過幾天安生日子,曹家就鬧出事了。 這幾日曹寶珠一直沒來上課,曹家派人來說曹寶珠病了,元安派小茴去看曹寶珠,卻連曹寶珠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曹夫人打發回來了。 元安心里十分不安,如果寶珠真的是病了,曹嬸嬸為什么不讓寶珠見人? 曹寶珠缺課的第三天,元安剛下課,正要去正院陪母親用膳,春桃突然急急忙忙跑來,“郡主,荷香jiejie求見您!” “荷香jiejie?”元安猜測荷香是為了曹寶珠而來,忙讓墨蘭去回長公主,她遲些再去正院。 然后帶著小茴和春桃急急忙忙回了許閑齋。 寒竹正陪著荷香,荷香急得直掉眼淚,元安見此情景心里咯噔一聲,難道是寶珠有難? 荷香一見到元安撲通就跪下了,“求郡主救救我們家姑娘吧!” 元安忙讓小茴扶起荷香,焦急問道:“寶珠怎么了?” 荷香哭道:“我們姑娘被將軍打了一頓,關在了祠堂,已經整整兩天沒吃沒喝了,姑娘一個女兒家,怎么受得了!求郡主快救救我們姑娘!” 元安不敢置信道:“曹叔叔最疼寶珠了,怎么會這么對寶珠?”心中念頭一轉,讓小茴等人都出去,才問道:“是不是因為你家大姑娘的事?” 荷香哭著點點頭:“姑娘三天前去大姑娘的院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回來還興高采烈的,說大姑娘回心轉意了。后來大姑娘來找姑娘,說求姑娘幫她遮掩下,她要去找趙郡王訣別,姑娘本不愿意,可是大姑娘說我們姑娘如果不答應她,她這輩子都不會死心,姑娘只好應了?!?/br> 元安忙道:“你們大姑娘被曹叔叔和曹嬸嬸發現了?” 荷香又點了點頭,繼續哭道:“將軍生了好大的氣,說姑娘不顧家族臉面,助紂為虐,把姑娘打了個半死?!?/br> “不對!”元安一拍桌子呵道:“若只是私會外男,曹叔叔不會發這么大的火,連寶珠都打了個半死,還關在祠堂里,到底怎么回事?” 荷香咬了咬唇,想到在祠堂里奄奄一息的自家姑娘,一狠心全都說了出來:“大姑娘早就和趙郡王暗通曲款,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元安跌坐在繡凳上,曹jiejie好糊涂!自己作死還連累自己親meimei! 元安恨得直咬牙,曹敏有了身孕,曹將軍怕傷陰德不敢對她動手,就把氣撒在寶珠身上!寶珠身為meimei,已經做到了規勸的責任,就算她不該幫著曹敏私會趙晏,曹將軍也不該這樣重罰寶珠! “小茴!”元安突然高聲喊道:“你去庫房里拿一些補血補氣的藥材和治跌打損傷的膏藥!寒竹,你去告訴母親,今日我不陪她一起用膳了,請母親不必等我,等我回來再去向母親請罪!” 小茴忙進來問道:“郡主要做什么?” 元安冷笑一聲:“去曹家看寶珠!”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第52章 “郡主!你慢些!”小茴和春桃抱著一堆藥材和藥膏忙亂地跟在元安身后。 元安擔心曹寶珠, 心急如焚, 恨不得立馬飛去曹家,腳步也越來越快, 坐上馬車后不斷地催促車夫快些。 一路快馬加鞭飛奔到曹家門口, 曹家守門的護衛遠遠看到元安的馬車飛奔而來, 忙去通知管事的, 管事的一邊讓人去通知曹夫人一邊到大門處迎接元安。 元安的馬車在二門處停下時, 兩個老mama已經在此等候了, 見到元安下車, 忙上前笑道:“我們太太聽說郡主來了, 高興壞了,忙去更衣了,所以讓我們兩個老婆子先來恭候郡主, 怠慢了郡主, 還請郡主海涵!” 元安認出這是曹夫人最看重的兩個老mama, 也笑著回道:“我沒有遞帖子就突然上門,還要請曹嬸嬸莫怪我失禮才是?!?/br> 老mama跟在元安旁邊微微弓著腰, 聽見元安的話忙連聲道不敢。 元安看了一眼老mama, 突然用帕子捂著眼睛哽咽道:“我聽說寶珠meimei風寒加重, 我這心就跟在油鍋里滾一樣,忙從家里找了些上好的藥材, 希望對寶珠meimei的病情有益?!?/br> 元安的帕子很快就濡濕一片, “mama也知道, 我與寶珠就像親姐妹一樣, 一聽說她病了,我連午膳都來不及用就趕過來?!?/br> 老mama看了一眼元安身后的荷香,也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我們姑娘有郡主這樣的閨中密友是姑娘的福氣,郡主這邊請?!?/br> 老mama引著元安到曹家正廳時,曹夫人已經等著了。 元安上前先行了一個晚輩禮,“元安突然上門打擾,還請嬸嬸原諒元安唐突之處?!?/br> 曹夫人臉色憔悴,眼中全是血絲,忙上前扶起元安,“郡主這是做什么?可使不得,快起來!” 元安順勢起身,和曹夫人寒暄一陣后,曹夫人要讓她坐在上位自己旁邊,元安執意不肯,只肯坐在曹夫人下首,曹夫人拗不過她,只好聽從了。 元安剛坐下就給小茴使了個眼色,小茴和春桃忙捧著藥材補品恭敬地上前,元安紅著眼圈道:“曹嬸嬸,這些是太后娘娘賞下來的,都是難得一見的貢品。聽說寶珠meimei是得了風寒,我特意從家里找了出來,希望能讓寶珠meimei的病早日好轉?!?/br> 元安起身,親自把禮單遞到曹夫人手里。 曹夫人接過禮單,也紅了眼圈,“多謝郡主?!比缓蟮皖^看了一眼手上的禮單,頓時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