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
看著洪姨朝公用衛生間那邊去了,宋羨魚對王諾道:“你幫我去找下小末,問他晚上跟不跟我回去?!?/br> …… 宋羨魚等王諾也走開,在門外站了小片刻,推開門進病房,反手又關上。 “小末聽見了?!彼蜃〔〈采系娜?,“你沒有想說的?” 話落,病房安靜下來,落針可聞,良久,宋初見幽幽出聲:“他也不小了,該學著面對?!?/br> “你故意的,你知道他會來偷聽?!彼瘟w魚語氣肯定,她之前想著有洪姨在,宋末沒機會過來偷聽她們談話。 現在再想想,就算洪姨沒遇到老同學,宋末也會想辦法來聽。 發生這么大的事,又是殺人又是自殺,宋末想知道真相,也在情理中。 …… 護工回來后,宋羨魚和洪姨一道坐電梯下樓,到住院樓外,恰好王諾從旁邊的小公園過來,“小末說晚上不回貢院?!?/br> 宋羨魚視線朝王諾來時的方向看去,夕陽高掛,七月中旬的傍晚依舊悶熱,宋末坐在長椅上,小小年紀,背影流露出孤寂和蕭索,旁邊有人在斜陽影里匆匆走著,也不知都忙些什么。 宋羨魚原地佇立許久,朝他走過去。 宋末聽見腳步聲,估計聽出是誰來了,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我要在這照顧大姐,不跟你回去了?!?/br> 宋羨魚緩緩停下腳步。 男孩話里的疏離,她怎會聽不出? 默了默,她問:“你在怪我沒拿錢么?” 宋末不吱聲。 但他心里確實這樣想,如果宋羨魚拿了錢,母親不至于走投無路殺人。 可另一方面,當初因為郁離那段視頻,二姐被全網攻擊,他還在網上為了二姐跟那些噴子打過口水仗,宋末才十四歲,思想終究不成熟,辨別是非的能力還很薄弱,乍然聽到那些話,他腦子里亂成了一團。 宋羨魚沒有勉強,只說了句:“有事給我打電話?!?/br> 她沒解釋或者替自己辯解,如果她當初拿那兩千萬,楊珍也許不是這個局面,站在宋末角度,對她有怨言也應該的。 …… 季臨淵在回家前已經聽王諾匯報了整件事,王諾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宋末和宋羨魚鬧了矛盾,這點他還能看得出來。 男人回到家里,已經六點半,這時候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垂在地平線露個腦尖兒。 他一眼看見宋羨魚坐在草地上,周身輪廓被夕陽映得透明,屁股下不知道鋪了什么東西,遠遠一瞧白白的一團,停好車,季臨淵手里拿著車鑰匙朝宋羨魚走過來,宋羨魚正想什么想入神,待男人到了跟前,她看見那雙锃亮的棕色手工皮鞋,才發現季臨淵回來了。 西斜的光線把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垂在腿側的車鑰匙上掛著宋羨魚親手做的掛件,白玉色玲瓏骰子在空氣里輕輕晃動著,挖空的內里藏著一顆赤紅的相思豆。 男人左手的無名指上,一直圈著素戒。 宋羨魚緩緩上移視線,落在季臨淵穩重深邃的臉上,爾后彎起唇,聲音輕柔:“回來了?” 季臨淵眼神掃過宋羨魚臀下的泡沫塊,邊角十分整齊,“怎么坐這?” “這兒空氣好?!彼瘟w魚笑著拉住季臨淵的手,把泡沫讓出一半,“你要不要坐?” 季臨淵沒跟她搶那塊不大的坐墊,直接在草地上坐下來,夕陽將他深刻的五官照得半明半暗,越發深沉莫測,穩重迷人。 宋羨魚往他身邊靠了靠,把臉擱在男人膝上。 整齊扎起的馬尾散開在她肩背上,她的發量濃密,把后背襯得單薄又纖瘦,季臨淵抬手細致地慢慢撫順,聲音低沉磁性:“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br> 宋羨魚感覺男人堅硬的指甲在背上一下一下劃動,心里安心又踏實,他這么問,已經說明他知道了什么,畢竟王諾那會兒也在,季臨淵想知道什么,一個電話的事,就算季臨淵不主動問,王諾也會把事情匯報給他。 宋羨魚動了動身體,找個了舒服的姿勢趴在季臨淵膝上,把宋初見說的那些挑了些能說的告訴他,略去宋初見被顧北林下藥的事,也略去了她懷孕流產的事,雖不喜歡宋初見,但那是一個女孩的隱私,宋羨魚不想把這些說給自己丈夫聽,只說宋初見被顧北林抓住了把柄。 至于什么把柄,季臨淵并沒追問。 “你說這么做是不是太絕情了?爸尸骨未寒,那邊就出了這樣的事,他在底下有知,一定很難過?!?/br> 回來后宋羨魚想了許多,心底也隱隱生出愧疚,不是對楊珍和宋初見,而是對宋子明和宋末。 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表個白吧,愛你們,么么噠 第241章 你這就感激涕零了? 太陽慢慢落山,天空逐漸變成青灰色,夜幕初降時分,氣溫并沒有跟著下降,白天吸收的熱量反而開始往外蒸騰,更顯悶熱。 季臨淵伸手替宋羨魚驅了驅小腿邊的蚊子,一面沉穩開腔:“她們除了是你父親與小末的親人,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你不提供幫助,做法本身沒錯,你不是圣人,別勉強自己面面俱到?!?/br> 男人這番話,明顯偏向宋羨魚。 也說得在理,宋羨魚也明白這個理,可宋末的疏離像她心上的一根刺,時不時扎她一下,提醒她因為自己的不作為,害得她宋末的母親惹下這等禍事。 宋羨魚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內心難免有觸動。 “至于小末,他什么樣的性子,你應該清楚,他只是一時轉不過彎,給他點時間?!奔九R淵繼續說。 宋羨魚抬眸仰望男人沉篤威嚴的五官,說出心里另一層擔憂:“如果他一直轉不過彎呢?” 從季臨淵的角度,女孩的模樣和眼神都顯出一種天真的神氣,男人心頭不由得軟了軟,拿指背在她臉上輕輕蹭了一蹭,說:“你不是他生活里必須的那個,他有他的圈子,你還怕他沒了你活不下去?” 宋羨魚搖頭,“也不是,我就是不想他怨恨我……” “當困境無計可解,順其自然不失為一個好辦法?!?/br> “順其自然?”宋羨魚回味這四個字,“你的意思是,如果小末想通了,我們還是姐弟,如果他想不通,就各自安好?” 當局者迷,季臨淵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比宋羨魚更能看清全局,這也是一個成熟有閱歷的男人的獨到見解。 此時的季臨淵,在宋羨魚眼里風度而有安全感,說出來的話,有著歷盡千帆后沉淀下來的深度,“各自安好不是讓你與他劃清界限,他遇到困難,你可以伸出援手,他過得好,你默默替他高興,有牽絆未必是生活上有交集?!?/br> 宋羨魚沒說話,季臨淵說的她從沒想過。 這時候庭院里的路燈亮起來,橘黃的光線照下來,給兩人都鍍上一層柔柔的光暈,季臨淵握住宋羨魚纖細的手臂,一面往上提一面說:“回去吧?!?/br> 宋羨魚借著男人強勁穩重的力道起身,季臨淵也站起來,自由的手拍了拍西褲后面,動作瀟灑,有股別樣的迷人味道。 宋羨魚看著,嘴角情不自禁往上翹。 至于宋初見告訴她的那些季臨淵所做的事,宋羨魚終究沒提,只當不知。 …… 經過季臨淵一番開導,宋羨魚情緒好了許多,晚飯喝了兩碗粥,把洪姨涼拌的那碟嫩黃瓜吃了,季臨淵見她喜歡,在洪姨過來收碗時特意說:“黃瓜明早再拌一碟?!?/br> 宋羨魚在一旁聽了,有被寵愛的感覺,哪怕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玄關忽地傳來門鈴聲。 宋羨魚兩手一撐桌面站起來,主動說:“我去看看是誰?!?/br> 說完小跑著出了餐廳,洪姨瞧見了,不免笑著嘮叨:“瞧瞧這哪里有一點要當媽的樣,還是個小孩?!?/br> 季臨淵聞言一笑,起身兩手插兜跟在后頭,眼神溫潤柔和。 …… 來人是蕭硯和賀際帆。 那兩人進來,蕭硯神色自如,賀際帆卻有些不自在,他這人混,說話一向沒什么顧忌,以前季臨淵沒跟宋羨魚在一起,沒少在季臨淵面前說宋羨魚葷話,得知這兩人搞上了,他著實意外了一把。 宋羨魚不知道賀際帆的內心活動,季臨淵帶人上樓去書房談事,她去廚房和洪姨泡茶,泡好后洪姨端著托盤要送上去,宋羨魚想了想,接過她手里的托盤。 “我送上去吧?!?/br> “你可以嗎?”洪姨不放心。 宋羨魚彎了彎唇說:“三杯茶而已,沒事的?!?/br> 書房隔音效果不錯,宋羨魚到書房外,只能隱約聽見里面傳出男性低沉的音色,卻聽不清具體說了什么。 她抬手敲了敲門,里面的聲音戛然而停。 宋羨魚握住門把輕輕一擰,推開門進去。 季臨淵見送茶過來的是她,立即放下交疊的長腿,起身走上前來。 宋羨魚的托盤被男人接走。 賀際帆和蕭硯跟著站起來,賀際帆說:“謝謝嫂子?!?/br> 蕭硯淡淡地朝她頷首。 “你們坐?!彼瘟w魚像個女主人那般說了句客套話,又退出去,輕輕帶上門。 沒做逗留,她下樓去了。 洪姨這會兒還沒收拾完廚房,宋羨魚過去幫忙,做些遞遞拿拿的輕快事,順便也跟洪姨聊上幾句孕期要注意的事項,以及一些育兒的知識。 …… 書房里,賀際帆端著宋羨魚送上來的那杯茶,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幽幽道:“家里有女主人果然不一樣,瞧著年紀小,泡的茶倒不錯?!?/br> 蕭硯安靜喝茶。 季臨淵也端著茶杯,倒沒立刻送到嘴邊喝,茶霧裊裊間,他淡然出聲:“她哪里會泡茶,也就會跑個腿?!?/br> 賀際帆笑:“茶都不會泡,不會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吧?” “圈子里那么多有身份又有能力的名媛,你當初怎么就看上這個了?”賀際帆當初瞧著宋羨魚長得好看,也是那種玩玩就扔的好看,其實一開始他以為季臨淵和他一樣想法,直到季臨淵把人正兒八經給娶了。 “一會給你寫個兩千字匯報?”季臨淵語氣很淡,卻讓賀際帆頭皮一緊,連聲說不敢。 季臨淵斜眼看了他一眼,手指摩挲著杯身泰然道:“這次zheng府的招標項目競爭壓力很大,京城半數以上的企業都在虎視眈眈……” 說起正事,賀際帆表情跟著變得嚴肅。 zheng府新推出的項目是今天剛傳出的消息,任何企業的存在都離不開當地zheng府的支持,所以不管官方項目是否有利可賺,很多企業都愿意積極支持,不止季、賀、蕭三家打算參與,另外四家也有這個打算。 三人談到將近九點才結束,季臨淵送賀際帆和蕭硯離開,本以為宋羨魚已經歇下了,到樓下發現她正靠在客廳沙發里看書,客廳燈都關了,只亮著一盞小圓燈,光線微暗,許是亮度不足,宋羨魚把書拿得離臉很近。 賀際帆看著那抹鮮亮的倩影,以前他來過這兒,與那時冷冷清清的氛圍比,此時更多了抹人味兒和溫馨。 忽然覺得這個女孩也不是那么沒優點,起碼讓季臨淵越活越像個正常男人。 賀際帆打趣:“嫂子這是在給臨淵省電費?” 宋羨魚在看張愛玲的《小艾》,正看到女主角與男主角互相喜歡上,卻又各自不知,曖昧又懷疑著,情緒跟著主角而變動,一時沒聽見腳步聲,冷不丁傳來賀際帆的調侃,她抬頭看見那三人已經快走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