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知道了?!?/br> 路丙有些崇拜的看了姜硯之一眼,與他走得更近了一些。 書房里燒得暖烘烘的,太子背對著門口,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火旁,就連幾乎同他形影不離的路甲,都遠遠的守在門口。 姜硯之擺了擺手,將路丙也留下了。 “大兄,你來了?!?/br> 太子悶悶的應了一聲,“硯之,大兄待你如何?” 姜硯之一愣,太子這個人,說話做事總是磨磨唧唧的,不寒暄幾句,就直入主題,實在是少見。 “很好?!?/br> 太子苦笑出聲,“硯之,大兄今日就在馬車之上,你朝我藏身之處看了一眼,顯然是發現了我了?!?/br> 姜硯之搖了搖頭,“大兄,這不過是一個小時,我同閔五都親眼瞧見了,是閔惟青突然沖出來,才被你的馬車撞死了,同你并無多大的干系?!?/br> “沒有干系?”太子突然尖叫出聲,嚇得姜硯之退后了幾步。 像是知道自己有些失態,太子捂住了額頭,“旁人撞到了人了,那是無事,可是我是太子??!整個大陳的眼睛都盯著我,但凡我做錯了一點事情,那些人就像是野狗發現了尸體一樣,開始進行一場狂歡盛宴?!?/br> “他們渴望著一戰成名,戰勝了平民,算得了什么勝利,可是駁倒了太子,那才真的是青史留名?!?/br> “那個第一個發現我撞了人的是誰?是張御史,他那個人,猶如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一旦被他纏上了,那不死也得脫層皮?!?/br> “你我乃是一母同胞,看著你能夠優哉游哉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兄打心底里羨慕。有的時候,我都在想,若我晚一些出生,不是頭一個,是不是也不用這么夜不能寐了?!?/br> 姜硯之知道,這個時候,太子并不想要他接話。 說起來,他們雖然是兄弟,但是太子從來都沒有向他袒露過心聲,反倒是同東陽郡王,更像是一母同胞。 “你年紀小,又一直都不懂事,不知道現在朝堂的形勢有多么嚴峻。自打晉王反了之后,阿爹便開始疑神疑鬼起來,對我也越發的嚴苛起來,甚至開始扶持你二哥,想要制衡于我?!?/br> “老二那個人,是最會裝的了,平時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實際上心中所圖甚大。阿爹子嗣少,一共只有我們三個兒子,你我是親兄弟,老二原本不敢折騰?!?/br> “可是硯之你……老二若是不想那個位置,他的母親徐德妃,又怎么可能會特意去交好林娘子呢?林娘子寵冠后宮,以前她是支持我的,但是后來,劉鸞不是因為那只貓兒的事情,得罪于她了么?” 姜硯之一聽,有些汗顏起來。 說起來,他坑哥的次數的確是有點多??! 就說劉鸞借白貓兒那事,也是他同閔惟秀弄出來的。 太子見了姜硯之的表情,越發的激動起來,“硯之,大兄心里苦啊。你已經十四歲了,已經當差,不是小孩子了。大兄知道你其實很聰慧,你能不能好好的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朝堂,看看大兄同母妃的處境?” “咱們乃是一母同胞,你支持我也好,不支持我也好,在旁人心中,我們都是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若是大兄倒了,那你還想當一個閑王?你覺得老二會容忍你?” “硯之,你好好想想吧?!?/br> “你仔細想想,當年你在宮中,被江嬤嬤扎針,是誰救的你?你被人扔到枯井之中,是誰摸著黑一直找一直找,找到了你?你小時候出痘,連阿娘都說你沒救了,是誰一直堅持著叫太醫救你?” “你長大之后,喜歡辦案,到處惹是生非,又是誰一直在幫你收拾爛攤子?” “大兄待你真心實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br> 太子說著,大步流星的朝著門口走去,突然又轉回頭來,“這是大兄第二次同你說這些了,事不過三。另外,你離閔惟秀遠一些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br> 姜硯之一愣,“為什么?” 太子怔怔的看了姜硯之一眼,突然松了口氣,“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還是一枝必定要枯萎的花。很快,你就知道,大兄說的話,是沒有錯的?!?/br> 他說著甩了甩袖子,邁出門去,“路甲,回東宮?!?/br> “一枝必定要枯萎的花?”姜硯之喃喃的重復了一遍。 等回過神來追出去,太子殿下已經走得不見蹤影了。 第一百五十章 暗潮洶涌 話分兩頭說,這廂閔惟秀一腳踏進了武國公府的大門,就猶如進了一個恐怖的旋渦中一般。 所有的人都苦著一張臉,之前買的喜慶的紅綢窗花,全都被收進了庫房之中,管家心急火燎的去讓人拖棺木來。 閔惟青雖然是沒有出嫁的小娘子,不宜大辦,但到底也是國公府三房嫡出的女兒,總不能草席子一裹,就胡亂的葬了。 閔惟秀回院子里,換了一身素凈一些的衣服,然后才往三房而去。 她不喜歡去這種地方,會讓她想起,上輩子她同閔惟思,先是葬了大兄,再葬了爹娘的那些暗無天日的舊時光。 更何況,閔惟青的死,是罪有應得的。 只不過,再窮兇極惡的人,她死了,父母也依舊會傷心難過。 閔惟秀站在門口,閔惟丹同閔三嬸,正在伏地痛哭,一見到閔惟秀進來,閔三嬸立馬跳了起來,一把就抓了閔惟秀的衣袖,“惟秀,惟秀,你為何不救惟青??!那個三大王不是會捉鬼么?惡鬼害人,你們怎么不早點捉住他??!” “我的惟青,還不過十三歲而已,她沒有嫁過人,沒有當過母親,她還是一個孩子??!就這么走了,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閔惟秀強忍了怒意,“姜硯之能抓鬼,但是鬼不現身的話,我們也沒有辦法找到他在哪里,開封城這么大,猶如大海撈針。等我們到的時候,閔惟青已經被那鬼一推,摔出去被馬車給撞死了?!?/br> “你們不也都出去尋了么?為何你不救下惟青呢?” 你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張家不也是一樣的么? 倘若你女兒落水了,旁人跳下去救人,結果沒有救起來,你還怪別人沒出力?沒本事? 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道理。 閔三嬸縮了縮脖子,又看向了閔惟丹,撲過去對著她就是一通捶來,“惟丹啊,這可怎么辦??!阿娘只有你這么一個女兒了??!你是阿姐,你為何不攔住你阿妹??!” 閔惟丹嚶嚶嚶的哭成了淚人兒! 閔三叔此刻已經醒了過來,聽到閔惟秀的話,老淚縱橫,“這是報應啊,都是報應??!她撞死了人,人家來報仇,讓她也被撞死了??!都怪我,沒有教育好女兒,才有今日之禍?!?/br> “早知道,早知道,我們就不來開封府了,就留在秀州??!在秀州的時候,都好好的??!”閔三嬸一聽,不服氣了,更大聲音的哭道。 閔惟秀給閔惟青上了一炷香,又燒了些錢,果斷的從那個小院子里走了出來,若是放在平日里,閔三嬸這么說,她早就懟回去了。 但是她如今畢竟正在遭受喪女之痛。 閔惟秀從靈堂出來,徑直的去了演武場。 一通棒法舞下來,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她將身上的夾襖脫了下來,只穿了單衣,又挑了一根重一些的棒子,重新打了一遍。 突然,她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棒子一指,“誰在哪里?” 一個圓臉的婆子探出頭來,訕訕的笑道,“五娘,奴奉了武國公之命,在府里各處熏熏艾?!?/br> “熏艾做什么?” 那婆子不好答,過了一會兒,才把心一橫,“這府上不是鬧鬼又出了人命么?熏熏艾去點晦氣。武國公說,尤其是這墻邊和……咳咳,得多熏一點?!?/br> 閔惟秀無語,他阿爹真是夠夠的,還真當他同姜硯之黑白無常呢! 他們要真那么厲害,你燒點小小的葉子,就能有用? 那婆子說著,抱著一大包艾葉子,弄了個銅盆,對著墻就熏了起來。 “??!啥味兒,眼睛要熏瞎了!” 那婆子聽到聲音,嚇了一大跳,尖叫著就跑走了。 閔惟秀無語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大雪天的,你不睡覺,騎在墻頭做什么,熏艾呢,誰知道你會突然探出腦袋來?!?/br> 姜硯之鋪了個皮墊子,坐在墻頭上,看著閔惟秀,注定枯萎的花么? “今日咱們瞧見了那誰的事情……”姜硯之有些扭扭捏捏的說道。 閔惟秀揮了揮棒子,“知道了,不會說的?!?/br> 見閔惟秀答應得爽快,姜硯之反倒更加不開心起來,“我大兄也挺不容易的?!?/br> 閔惟秀不喜太子,不想接這茬兒,“人生在世,又有誰容易的?!?/br> 我還不容易呢,阿娘怕我長太胖,都限制我吃rou了,還好提前做了許多rou干藏起來,這年頭,吃口rou容易么? 姜硯之嘆了口氣,搖頭晃腦了一會兒又說道,“我們做的事情,不就是給那些不容易的人,一絲希望么?” 他說著,又斯條慢理的爬了下來,用手撥了撥雪,一屁股坐在了閔惟秀附近的石頭圓凳上。 他動了動嘴,又看了看四周,到底沒有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這里太不合適了。 他覺得,太子根本就不會有事,兄死弟及四個字,官家尤其厭惡。 又怎么會讓老二整死了老大,然后繼承大統呢? 當然了,老大自己作死,那就不好說了。 姜硯之胡亂的想了想,看著閔惟秀又旁若無人的練起武來,一直等到她練得面色紅紅的。 說什么枯萎的花,這朵花,明明就朝氣蓬勃,噴一口老血出來,能把人身上燙起泡來。 姜硯之覺得自己個,光是看著他,身體里的血液,都能夠沸騰起來。 “最近你阿爹同哥哥,沒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他到底是沒有忍住,問了出來。 閔惟秀一愣,整個人警惕了起來,“你聽說了什么?” 一個大浪打來,不可能是憑空冒出的,遠遠的,就應該有一些暗潮涌動。 離她阿爹出征,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總之,你讓你阿爹小心一些?!?/br> “是不是太子同你說了什么?” 姜硯之遲疑了片刻,老實的說道:“他說,讓我離你遠一些,你是一枝注定枯萎的花?!?/br> 注定枯萎的花么?閔惟秀喃喃的重復道。 姜硯之見她神色不好,忙說道:“惟秀不要怕,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便是拼了這個皇子不當,拼了這條小命,也會站在你前頭的?!?/br> 第一百五十一章 機鋒 “聽你大兄的,安安穩穩的當閑王不好嗎?” 姜硯之點了點頭,“好。若是能夠同惟秀一起,閑一輩子,我也愿意。不然,一個人,哪里能閑?!?/br>